次日早晨,艾蒙佛雷侯爵亲自领着两千佛雷兵士,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兰尼斯特营地。
艾蒙侯爵身着华丽的服饰,骑在高头大马上,不远处………佛雷兵士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中弥漫。
“我可是遵守承诺了啊,那你们………”话没说完,艾蒙侯爵先是嘿嘿发笑,随后朝前来迎接的詹姆和达冯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在詹姆眼里他的笑如同盛开的虚伪之。
见达冯僵着脸不说话,詹姆爵士微微顿了顿,他挺拔的身姿在阳光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扯起微笑:“感谢佛雷的支援,有劳您亲自过来。”
艾蒙侯爵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我过来好,还是我过来好。”
随后,他搓搓手,紧张地又道:“按照约定,你们的承诺………”
詹姆爵士无奈地朝变成石像的表弟打了个眼色,达冯爵士这才不耐烦地开口,他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火气:“把佛雷军队的指挥权交给我,我会按照约定,向摄政太后和御前会议写信,提议把奔流城‘送’给你。”
艾蒙侯爵站在原地犹豫了下,目光在詹姆和达冯之间游移。
顿了顿,他的视线停在了詹姆那里,讨好地道:“我希望那封信里也有您的署名。”
未待詹姆回应,达冯爵士的声音先是响起,他的语气里带着火气:“佛雷侯爵,你是在怀疑我的诚意吗?”
艾蒙侯爵连忙摇头,动作夸张得让人觉得滑稽。
“不不不,我觉得………只是觉得………”
他的眼珠转了几下,仿佛在寻找着最合适的措辞。
在达冯爵士随时会爆发怒火的目光中,他继续道:“毕竟詹姆爵士是有着御前会议席位的御林铁卫队长,而且他又是太后的弟弟,有了他的署名,红堡肯定会更加理解到我的心意。”
达冯爵士咬着牙道:“你的心意恐怕是不信任兰尼斯特吧?”
听到达冯的质问,艾蒙侯爵立即摆手否认:“怎么可能啊,我妻子也是兰尼斯特啊,达冯爵士,我保证我是真心想要帮忙。”
帮忙………
詹姆爵士伸手拍拍达冯,声音有些冷硬地道:“佛雷侯爵,我不会署名,但我会在御前会议提议您的请求。”
艾蒙侯爵的眼珠又转动几下,随即满脸堆笑,弓着腰道:“也可以,这当然更好了,太感谢你了,詹姆大人。还有一件事………”
达冯爵士握了握拳,粗壮的手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别在我的耽误时间,立刻让佛雷军队的统领们过来见我。”
艾蒙侯爵再度搓了搓手,道:“这件事关系到我带来的军队,我想问………他们的赏金………你们也知晓的,我才刚接收了我父亲的城堡………手头并不宽裕………”
达冯爵士宽厚的胸膛有了明显的起伏,仿佛内心的怒火即将喷发:“佛雷兵士的吃喝是不是也要兰尼斯特来负责?”
艾蒙侯爵微愣,然后惊喜地道:“那就更好了,果然是仁慈而慷慨的兰尼斯特啊。”
达冯:“………”
詹姆:“………”
艾蒙侯爵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詹姆和达冯的情绪,继续道:“请恕我冒昧,我其实还有件事………”
…………
下午。
西境守护营帐内,光线透过略显陈旧的帐布,投射出一种昏黄的色调。空气中弥漫着皮革和金属的气息。
看着连胡须都被汗水打湿的表弟,詹姆爵士看了过去,道:“还顺利吗?”
咚地一声,达冯爵士把狮盔重重地放在了桌上,舔舔嘴唇,他的声音略显疲惫:“很顺利,我向佛雷兵士宣布赏金翻倍,高出我们的兵士。”
说完,达冯爵士接过侍从递来的一大杯麦芽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晃动。
他先是示意其他人离开,随后………咕咚咕咚,一口喝光。
詹姆爵士拧了会儿眉头,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放下酒杯,达冯爵士舒爽地呼了口气,麦芽酒似乎将他心中的燥热浇灭了几分。
他来到詹姆旁边的椅子前,一屁股坐了下来,椅子发出“嘎吱”声。
“既然佛雷侯爵想要拿他的兵士跟我换奔流城,我当然要满足他的愿望。”
他咧嘴笑,他的笑容带着一丝冷酷:“下一次攻城,要么是佛雷家兵士爬上鳟鱼的城墙,要么就是鳟鱼打开水闸。”
詹姆爵士的碧眼紧紧盯着他,皱眉道:“达冯,佛雷是兰尼斯特的同盟。”
“异鬼才是艾蒙·佛雷的同盟,他就是个贪婪无耻的老头!”
达冯爵士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屑,顿了顿,他拍拍詹姆的肩膀,接着道:“我的表兄,今天若是换成泰温大人和凯冯大人,你觉得佛雷侯爵敢像个商贩般讨价还价吗?”
他冷笑了下,继续道:“回来的时候,他还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唠叨,说奔流城即将成为他的城堡,让我们在攻城的时候,应该尽全力避免造成损坏。”
詹姆罕见地露出“震惊”的神情,他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这让达冯爵士顿时哈哈大笑。
“他还希望我们告知克莱勃公爵,不要继续向奔流城砸野火。詹姆,要不是我知晓黄鼠狼家的贪婪,我差点怀疑他已经偷偷投靠了鳟鱼。”
营帐内仿佛被寂静笼罩,只有那偶尔传来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微微荡漾。
詹姆爵士微微摇头,打破了沉默:“看来艾蒙侯爵并不反对你的安排。”
达冯爵士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耸耸肩,道:“他只在乎他的奔流城,两千兵士换个大城堡,他肯定是觉得很划算。”
艾蒙侯爵带来生力军几乎和送死没有区别,詹姆爵士虽然很想阻止,但他知晓这是西境守护和孪河城侯爵达成的交易,自己无权干涉。
纠结了下,詹姆爵士揉揉眉心,道:“或许我可以找黑鱼谈谈。”
闻言,达冯爵士怔了怔,他略微思考了下,道:“你想跟他谈判,你尽可以去试………但我认为只是浪费口水,你也别抱有什么期望,很显然,布林登·徒利是要跟我们死战,这谁都能看得出来。”
“至少鳟鱼的兵士也不好过,黑鱼是一位好骑士。”说着,詹姆爵士从椅子上起身。
随后,他问表弟:“离下一次攻城还有多少时间?”
达冯爵士看着仍是那么………天真的表兄,摊了下手,道:“你最多有两天的时间,时间拖久了,再多的赏金也无法让佛雷家兵士再次鼓起拼命的勇气,我也不想让鳟鱼多休息。”
詹姆爵士来回踱了几步,道:“等奔流城下都是河水,你想好怎么打了吗?”
“那是鳟鱼自己挖的,它又不是腾石河和红叉戟河,再说了………对着城门的座石桥可不会淹在水里。”
达冯爵士也站了起来,他伸手抓着詹姆的臂膀,凝声道:“我的表兄,我没有泰温大人的睿智,我能想到的都是笨办法。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到时候………我只能命令兰尼斯特兵士冒着鳟鱼的石头和箭矢,填沟和架木桥。”
詹姆爵士拍拍表弟,道:“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我会尽力说服布林登打开他的城门。”
达冯爵士哈哈笑,笑声中却带着一丝无奈:“无所谓,你就当试试吧。我已经以西境守护之名,命令金牙城(西境扼守河间地的要塞)里剩下的新军前来支援了,能有三千多兵士,应该过几天就能抵达这里。”…………
詹姆爵士其实也没报多少希望,但他派去的人回复,布林登·徒利答应了见面的邀请,地点在城门前的石桥之上。
…………
第二天清晨,天空呈现出一种澄澈的淡蓝色。
一座古老而坚实的石桥横跨在奔流城西边的壕沟之上,正对着雄伟的城门。
石桥的石板上还残留着夜晚的露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咯哒咯哒,詹姆爵士挺腰坐在马鞍上,身下马儿踱步前行。
石桥的尽头是身穿着黑铁铠甲的布林登公爵,他胯下的栗色战马披着红蓝马衣。
两人在石桥的当中停下了身下的马儿,詹姆爵士从布林登那张脸棱角分明的脸上感受到了对自己或兰尼斯特的仇恨。
他们两人曾经无所不谈………
詹姆爵士压下忽然纷乱的心绪,朝黑鱼颔首致意。
黑鱼凝视了会儿他,沙哑且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弑君者。”
詹姆爵士心情复杂地挤出一丝微笑:“黑鱼,感谢你答应我见面的邀请。”
黑鱼打量了下他,道:“我答应见你,只是以为你很怀念奔流城的地牢,你的牢房我还留着,并且还特意让人换了干草。”
闻言,詹姆爵士晒然一笑:“谢谢关心,可我一点都不喜欢那里,尤其是当时锁在我旁边的粪桶。”
停顿了下,他脸上的笑容一敛,正色道:“布林登·徒利,我是为奔流城仅剩的生者而来,鳟鱼家的骑士、兵士和仆人,包括你。”
他的语气变得诚恳:“我是为了拯救能活下去的人。”
布林登紧抿的唇畔掠过嘲讽,道:“还真是好笑,你还是耍你们最擅长的阴谋诡计吧,这才是兰尼斯特。”
“兰尼斯特和徒利之间的仇恨来自战争,我们没有不能和谈的理由。”
顿了顿,詹姆爵士郑重地道:“黑鱼,你可以相信我的诚意,我以我的荣誉向你保证。”
“你的荣誉?你知道荣誉是什么吗?”
先是嘲讽了下,不待詹姆回应,布林登又道:“若是艾德慕和罗柏在战场上死于兰尼斯特的剑下,我会钦佩,但他们均死于兰尼斯特肮脏的阴谋里………我的体内,如今只有仇恨之火在燃烧。”
“据我所知,兰尼斯特并未参与那些事………”
未待詹姆说完,布林登怒声打断:“自始至终要置徒利-史塔克于死地的敌人只有兰尼斯特,而且亲手抓到过泰温收买的叛徒(第373章),你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这里面有泰温·兰尼斯特的臭味。”
父亲的手段他了解,白骑士无法否认,他握了握拳,道:“黑鱼,我父亲也离世了。”
布林登冷冷地道:“愿诸神公正地裁判他。”
詹姆爵士缓了缓,他在心下告诫自己要镇定:“徒利,不要说气话,罗柏·史塔克的尸骨已寒,而他的王国也随之消亡,战争早该结束了。只要你降下叛旗,打开城门,我会饶了你的人,他们可以交出武器与盔甲后自行离开。而你,我会允许你披上黑衣。”
停顿了下,他补充道:“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在诸神的见证下,当众立誓。”
“饶了我吧,弑君者,我永远不会相信狮子的承诺。”
浓眉底下,布林登的深蓝色眼睛刚硬如石:“我告诉你,背誓之人的誓言好比在流沙上盖的房子。够了,我在死之前,我会手握沾满狮血的鲜红长剑。”
詹姆爵士拧着眉头提醒:“徒利的血也同样鲜红。徒利家所有的封臣都倒戈了,只剩这座奔流城还在负隅顽抗,你们不会有援军,而兰尼斯特的援军则源源不断。倘若你不肯投降,奔流城内之人都无法幸免。”
对于詹姆的威胁,布林登毫无畏惧:“我的战士死一个,你们则死十个,奔流城之战将会成为兰尼斯特彻底衰弱的起始。”
一阵凝重的沉默后,詹姆爵士呼了口气,语气尽量平静地道:“我还可以选择围困,直到城墙之内的你们统统饿死。”
布林登冷哼:“若不是我的粮草充足,你们也不会选择强攻,与其担忧我,不如关心一下你们自己,我听闻你们每天都在打鱼。”
“孪河城会为兰尼斯特运来给养,若情势所迫,我们还自西境得到补充。”
听到詹姆的回应,布林登嗤之以鼻:“那是当然,我可不会质疑一位重视荣誉的白骑士。”
黑鱼多次的讽刺让詹姆爵士无法继续压下火气,他的手摸向佩剑的剑柄:“我有办法迅速结束这场战争,以免生灵涂炭。我和你一对一决斗。你赢了,我退军。我赢了,你投降,并且保证饶恕城内的所有人,其中包括你。”
布林登忽然大笑:“虽然我很乐意把你的头颅亲手插在城门的长矛上,但你的保证毫无价值,弑君者。”
詹姆的俊脸一沉:“布林登·徒利,你如今的骑士之心,除了质疑,还剩下什么?来之前,我以为你仍是一位好骑士。”
布林登再度大笑:“身为军队的首领,不该选择冒险,尤其是对兰尼斯特,再小的风险也不值得………但你的死能解一些我的心头之恨。”
他的大手缓缓移向佩剑的剑把:“既然你如此想送死,我倒是无法拒绝了,免得我的荣誉被一个毫无荣誉之人玷污。”
“很好。”
他年轻力壮,黑鱼则年老体衰,而且詹姆对自己的剑技充满信心。
虽然他不该逼迫老黑鱼与自己决斗,但这是这场纷争最好的结尾,他只会击败黑鱼,并不会取走其性命。
他会让黑鱼在长城上继续他荣誉的骑士生涯。
吸气呼气,詹姆爵士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
詹姆骑士和布林登骑士四目相对,充满战意的目光交织着,两人的手不约而同地缓缓伸向剑柄,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这紧张的时刻,身后突然传来刺耳的破空声,声音尖锐而急促,瞬间打破了空气中的凝重。、
詹姆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惊,他下意识地想要转头,但等不及有所动作,一支箭矢已如闪电般掠过了他。
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詹姆的瞳孔急剧收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箭矢飞向布林登。
布林登也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然而………箭矢出现的太突然,而且速度实在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完全躲避。
当。
声音沉闷而尖锐,布林登丰富的作战经验和黑色的铁甲救了他,箭头撞击的瞬间,火星四溅。
箭矢被板甲的坚硬所阻挡,歪歪斜斜地掉落在石板上,发出“啪嗒”声。
而………布林登被这箭矢的冲击力震得摇摇晃晃,差点从马鞍上摔了下来。
好不容易止住身形,布林登怒吼声骤然炸开:“卑鄙的兰尼斯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