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山,湖边吊脚楼。
危月燕出去捕猎了,还准备去海边捡捡海货。既然决定在此地住一段时间,那么就很有必要扩充一下食谱。
而白泽身为一只本体强大到无法化形,又好吃懒做的瑞兽,大部分时间都相当无所事事。
此刻,他趴在玄光镜前打着哈欠,看着陆寅君前脚架着矮脚驴车出了城门,后脚虞家少主虞策就亲自上门,送请帖到赵夫子家,得知陆寅君离开京城,大失所望地回去复命。
还有那个潜伏在京城的未来大祭司瑞宣,面上的惊讶和苦笑都不似作假。
白泽发誓,他连瑞宣脸上的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山主的玄光镜真是神奇!”
白泽的感叹,对在水边钓鱼的井晓半点影响都没有。
小姑娘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身后立着一把巨大的由树叶制成的遮阳伞,在地面投下一片阴凉。
不管大日金乌的角度如何变幻,伞叶都能完美地遮挡炽烈的阳光。
白泽:“山主,白虎星君和辛彦已经离开京城了。他们选了距离最近的路线。不过就算白虎星君全力运转神行之法,中途不休息,也要半个月才能到梧桐山。”
“嗯。”
井晓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白泽等了半晌,见井晓没有其他吩咐,翻身侧躺斜着眼睛继续看玄光镜。不管看多少次,白泽都觉得玄光镜是守山人的作弊神器。
玄光镜,心之所至,无不映像。
只要使用者的心神之力足够,就能看到任何想看的景象。无论是人间界,还是窥探仙界的神明。
玄光镜的主人欲观之景,都可以一一呈现。更重要的是被观测的一方,对此不会有任何察觉。
简直是偷窥秘宝啊!
当然白泽现在能如此轻松,是因为有井晓的心神之力作为支撑,要是让他自己指使玄光镜,估计也就能看看方圆百里的景物。
“山主,玄光镜可以看魔界的景物吗?”
“能。”
白泽眼前一亮,“那……”
“太丑了,我不想看。”不等白泽提出想法,井晓直接拒绝。
真实原因当然不是丑不丑的问题,而是仙界和魔界与人间界之间有屏障,她身处人间界,观察人间更容易些。
想穿透屏障去看仙魔两界,消耗的神魂之力太大。如果不是有必需的理由,她才懒得费那个心神。
井晓手中持着一根钓竿,绵长柔韧的丝线垂在水面,底下并没有挂鱼钩。
倒不是井晓在玩什么‘愿者上钩’的把戏,而是小姑娘以钓竿法器为媒介,正在施展时光回溯**。
井晓想看看此地吊脚楼从建立到废弃的过程。
唔……也就是井钦与高月仙在这片山谷中双宿双栖,快活似神仙的日子。
身为守山人,井晓不喜欢有事情脱离她的掌控。
不受控制就意味着变数,而变数就有可能影响她的布局。
当初她带着白泽去修补魔界与人间界缝隙,在裂缝上感应到井钦磅礴浩荡的剑意。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井晓想不通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跑到魔界玩命,人间界和仙界还不够他们浪的?
井钦还好说,一身修为通玄,因为血脉和身份限制不能飞升,但他没有接任守山人的职责之前,想去仙界游玩,或者去魔界探险,都不是什么问题。
高月仙不知深浅,不懂魔界的危险。
井钦不会不懂。
但他们就是去了,还被抹掉了在人间界的因果……以至于除了血脉亲人和个别有根脚的人士,全都将他们遗忘了。
时光回溯之法,井晓眼看着吊脚楼落成,眼看着他们无忧无虑地生活,眼看着自己出生,然后两人抱着婴孩的她离开此地。
之后日升月落,数年间这里再也没有外人踏足的痕迹。
感知到神魂力量的巨大消耗,井晓伸手揉了揉眉心。一眼瞟见懒洋洋看玄光镜的某只瑞兽,突然有点理解,那些喜欢给下属找事的领导是什么心态了。
自己累死累活,突然看到下属躺成咸鱼,那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白泽,该去巡视魔界与人间界的缝隙了。生生不息轮回大阵,需要维护。”
白泽扑棱一下支起脑袋:“现……现在?还不到三个月。”
井晓目光沉静,也不说话,就那么定定地注视着瑞兽。看得对方兽眼闪烁,莫名有些心虚。
“呃,那个,我能带危一起去吗?”
“等你回来,可以去梧桐村里找她。”
井晓一指点在玄光镜上,将镜面收回识海。哼,她消耗心神支撑玄光镜,这只蠢兽竟然当成现场直播在耍么。
“别忘了,每季巡视魔界与人间界的缝隙,保证阵法正常运转是契约规定的义务。”
白泽意识到井晓似乎进入暴躁期,脾气开始阴晴不定。立即把下巴垫在两只前爪上,在地面趴得平平展展,大尾巴在身后摇啊摇,表现得格外乖巧。
“等危回来,白泽就去巡视缝隙。山主一个人在这里施法,无人护法,白泽担心有不长眼的野兽打扰山主。”
“叽叽。”
毛球蹲在井晓肩头,朝白泽龇牙,示意还有毛球在,山主不是一个人。
白泽装作没看到,圆溜溜的兽瞳朝着井晓眨啊眨的,眼神满是清澈无辜,幼兽的模样也是可爱至极。
“危月燕已经到山谷入口了。”井晓语气冷飕飕,眼神更是冰冰凉凉,“你现在可以滚了。”
白泽:“……”呜呜,兽生艰难啊!他就不该签契约。不签契约,他就可以守着可爱的姑娘。不签契约,他就可以自由自在。
如果井晓知道白泽心中所想,大概会冷笑一声告诉他:
如果不签契约,只他在梧桐山偷九死还阳草的事情,就会被她剥皮抽筋制成腊肉。留着他的兽命,完全是因为还有用,难不成真以为瑞兽的自由很值钱么?是不是完全忘记当初拿自由做交换,求守山人炼一炉救命丹药时的卑微了?
……
危月燕扛着一只体型比她大两倍的异种熊罴,健步如飞地朝吊脚楼奔来。
“山主,看我猎到一头罴。熊罴全身都是宝,皮可以做褥子,肉可以吃,骨头还能熬汤,大补哟!”
危月燕的脑回路肯定是与常人不同的,也不知道她对着一个身高不足一米的小姑娘说大补,还眨眼睛是几个意思。
井晓淡淡地瞥一眼白泽:该滚就滚,不要在她面前碍眼。
白泽起身抖抖身上新长出的银色长毛,恢复本体大小,张嘴叼起危月燕身上的熊罴放到院中。
不知道与危月燕说了句什么,晚饭也不吃,脚下升云、腾空而走。
“山主有匕首、菜刀吗?”
危月燕毫不在意白泽的离开,只双眼放光地围着地上的熊罴打转,脑中都已经模拟出肉的十八种吃法了。
井晓放下手中钓竿,从水边慢吞吞地走进院子,朝地上的熊罴挥了挥手。
这个世界没有庖丁解牛,但技艺是相通的,井晓解熊罴的速度也不慢。
片刻工夫,整头熊罴已被处理完毕,肉是肉,骨头是骨头,内脏堆在木盆里,另有四只脚掌干干净净地摆在案板上。
咕噜——
危月燕咽口唾沫,这……与她想得不太一样。
“山主,这是什么术法?”
“不算什么高深的术法,用来分离骨肉筋膜,做菜方便。”
井晓神情淡漠,看着院中一地食材,有些遗憾琮苍太子不在这里,不然她只需洗干净小手,坐下等吃就好了。
现在么,也不麻烦,小姑娘扭头看向危月燕:“清蒸熊掌,兰花熊掌,爆炒脊肉,再卤两条腿。够吃吗?”
危月燕疯狂点头,口水横流。她可是听白泽说过,琮苍太子的厨艺都是山主教的,想必“老师傅”的手艺更好。
“想吃还不生火?”
井晓瞥一眼满脸兴奋的危月燕,将几个锅灶厨具扔到院中。
红底绿花的小袄裙,袖子早就短了,也不用挽起,直接上手处理各种配菜。
用来调味的海带、海参、鲍鱼、菌子和山鸡等,一一从储物指环中飞出,该熬高汤的熬高汤,该泡发的泡发。
井晓一出手,顿时满院飘香。
危月燕相当有眼色,吸溜着口水开始围着井晓转圈,让干啥就干啥,主打一个乖巧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