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苏逐墨看着餐桌对面满足地吃着樱桃蛋糕的黑发少女,陷入了对人生和世界的大思考。
他和月予忆之间肯定有一个疯了,要不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一定是他疯了。
没错,学艺术的哪有不疯的。
月予忆进食的速度很快,动作却优雅斯文,苏逐墨还没看清她的动作,樱桃蛋糕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慢条斯理地放下刀叉,优雅地用手边的餐巾纸擦过唇角,才带着餍足的笑意看向苏逐墨:
“不错,你这次的进贡我很喜欢,你还是有资格成为合格信徒的。”
苏逐墨的世界观显然没在半小时之内重新拼回来。
血族?吸血鬼?他的白月光?
对于油画中的吸血鬼少女的存在,苏逐墨有着许多构想。
她可能是病死的、老死的、长生不老隐居在古堡中的、化成蝙蝠飞走的、被血猎谋杀的、随着历史一同尘封在坟墓中的、最有可能就是被神秘的油画家想象捏造出来的。
反正不应该是活着飞进他家吃蛋糕的!
月予忆单手拄着脸颊,看着苏逐墨变幻的神色,认真地说:
“一块蛋糕没吃饱,你什么时候去洗澡?哇,我这句话好押韵……”
眼前的黑发少女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黑漆漆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苏逐墨,视线如同实体化一样紧紧黏在了他的身上。
苏逐墨浑身不自在。
半个小时,苏逐墨努力把整件事情的不合理之处都列了出来。
他的好奇心此时全部迸发。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你说我是信徒,信徒又是什么意思,你代表着某种神秘信仰吗?还有,吸血鬼……我是说血族,怎么可能出现在白天?”
“想找我答疑解惑啊?没问题,我对自已的信徒向来很友善。”
月予忆狡黠一笑,在苏逐墨期待的眼神中话锋一转:
“前提是你先去洗澡,我没吃饱。对了,我喜欢玫瑰,你有没有玫瑰味道的沐浴露?”
“……有,我现在就去。”
苏逐墨麻木地回答完这个问题,就收起了月予忆面前的空餐盘,然后飘向了浴室的方向。
他的顺从程度让月予忆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而苏逐墨想得很简单——
事已至此,洗个澡冷静一下吧。
水流从头顶冲刷而下,勉强唤回苏逐墨的理智。
他任由微凉的水流打湿长发,默默思考着,有什么办法能够分清幻象和现实。
思绪逐渐冷静下来,心中却出现了其他念头。
她叫月予忆?这不像是吸血鬼会有的名字。
……怎么就已经默认她是吸血鬼了。
油画中的吸血鬼少女,此时有可能就坐在客厅里等着享用他。
怎么想都很离奇。
但是苏逐墨冷静不下来,原本已经随水流平复的心跳再次躁动雀跃。
苏逐墨对自已的“白月光”有着各种构想,但从来没有试图画出她的模样。因为苏逐墨无法落笔,他不知道怎样的笔触才足以描摹心中缪斯的容颜。
直到今日,他见到了月予忆。
当一切诧异和慌乱平息,苏逐墨才终于看清了内心最深处的念头。
就是这样的,她就是画中的少女。
奇妙的想法来得不讲道理,和少女的突然出现一样。
这丝毫不符合苏逐墨原本的作风。
他应该是清冷遗世的天才画家,这是苏逐墨给自已选好的人设标签,他也从来一丝不苟地执行着。
在他原本的构想中,“苏逐墨”和“心动”永远不能主动建立关联。
然而打破了这个构想的事实就在眼前。
甚至有可能就在客厅沙发上坐着。
苏逐墨在一片混乱中开始思考,主动拿起了玫瑰味沐浴露的自已,是不是已经被恶魔夺舍了。
放轻松,说不定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出现了幻觉。
说不定走出浴室后,一切都恢复往常了呢?
苏逐墨换了一身松垮的家居服,半干的长发柔顺地伏在肩头。原本清雅沉静的面容被水汽氤氲笼罩着,修长的脖颈间还残留着长发的水痕,蜿蜒至更深处,如仙如鬼魅。
他用玫瑰花的馥郁香气包裹着自已,走出了浴室。
在那一瞬间,苏逐墨带着某种微妙的期待。
他不知道那种期待究竟是什么。
直到踏入空旷无人的客厅,苏逐墨才分辨出他在期待的是什么。
他在期待这一切不是梦。
他在期待,月予忆不是幻觉。
可惜,期待似乎落空了。
神秘的少女已经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证明她曾来过。
苏逐墨沉默地站在客厅中,长发上的水滴落在他的脖颈处,客厅中的钟表依旧在用秒针的滴答声丈量着时间,提醒苏逐墨是时候回神了。
呼……
安排一次体检吧,最近一定是压力太大了。
苏逐墨轻笑着摇头,刚想把长发拢起,重新整理好刻意扯得松散的衣领。
“别动。”
一道轻柔而甜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不知何时,苏逐墨已经被吸血鬼禁锢在了尖牙之下。
“好甜啊……”
月予忆的呢喃与微凉的气息一同吻在了苏逐墨的耳廓上。他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又再次被轻柔地按住了后脑。
带着蛊惑与警告的甜蜜声音钻进了耳中,带着令苏逐墨不敢多加揣度的痴迷:
“头再低一些,对,就这样……”
湿漉漉的长发被温柔地拢到另一边,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覆着黑色蕾丝的指尖划过,带起一片细密的战栗。
那是属于本能的畏惧,亦或是其他情感。
无论哪种都远远超过了苏逐墨能接受的阈值。
但他没有逃避的力气和念头。
“我可以咬下去吗?”
呢喃声落在耳边,随着微凉指尖一同烧灼成流焰。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拒绝,然后让她离开,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什么白月光,什么吸血鬼少女,幻想就该只存在于梦境中。
这是理性给苏逐墨最后的指引。
而他选择违逆。
“可以,但是请轻一点。”
最后的理性,只足以让苏逐墨应答的声音勉强保持冷静。
被外界称为离经叛道的天才画家,终于给自已的人生迈出了最反叛的一步。
啊……
确实疯掉了。
他微微侧过头,如同真正的虔诚信徒一样,将自已献祭给信仰的神明。
“好乖。”
月予忆满意地笑了。
她从身后环着苏逐墨的脖子,动作亲昵无辜。
尖齿没入。
冰冷的疼痛伴随着陌生的眩晕感,苏逐墨知道,自已从此踏上了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