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夜里在院内练了两个时辰的剑,做完夜宵时发现太子没有来,连严公公也不见人影。
太子府安静得可怕。
听说太子进宫了。
这是还没回来?
子时交班,她也不清楚太子回来没,也许是还在皇宫里吧。
苏越吃完一碗面。
将厨房的柴火熄灭。
这才去房梁上准备睡觉,她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不足,对身体不好,她还想长高骑马呢。
别成个矮子。
上不了马镫,那就丢人了。
屋内昏暗一盏油灯。
床榻边上没有严公公。
不应该呀。
严公公超敬业的。
离开时间从来不超过半刻钟。
这都两刻钟了。
因为这两人晚上没来,她也没煮太多夜宵,怕吃不完浪费,也许是严公公去灶房找吃的去了,她刚才看锅里留了馒头,严公公吃完应该就回来了。
苏越不管。
她靠着枕头,将自己的身体绑在房梁上固定住,防止她夜间翻身摔下来,这房梁宽敞,有半米宽,对于她这样的小身板,正好够平躺。
睡到半夜。
她闻到很浓的血腥味。
若是以前,她对于血腥味不敏感的,但因为这副身体经历过厮杀,对于血腥味就格外敏感。
隔着五十米都能嗅到。
血腥味来源处是太子床幔里,味道越来越浓,像是身处血山尸海,让苏越有点想吐。
她翻身下地。
掀开床幔。
太子身着白衣,黑发如墨,手腕伤口外翻,身上如大朵大朵的血牡丹,床上也漫开一滩血。
这小孩割腕自杀?
苏越不知该说什么。
“不好意思,吵到你睡觉了。”太子脸色白如纸,身型本就消瘦,流了这么多血后更加单薄。
大概快死了。
苏越叹息三声。
有点想骂人。
但对于一个想自杀的人来说,说再多的大道理都是没用的,不过想到这个太子是任务目标,而且他的心愿是救他,苏越想着救下他说不定能完成任务,至于之后他还死不死,跟她无关。
她就是这样的人。
对于亲人友人爱人好到十分,对于不相干的人就很冷漠。
苏越赶紧给他止血包扎。
手腕不出血后才算有惊无险,而处理完这一切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太子府依旧安静得可怕。
苏越紧急处理完,额头都是汗,如今想起来有些担心。
她不怕死人。
也不怕杀人。
就是有些担心把人治死了,她跟着孙老头学外科包扎伤口处于实习阶段,若是这时治死人,以后治病救人时,难免会留下一点阴影。
不过问题不大。
“需要请太医吗?”
“不用。”
太子金尊玉贵,若是太子自戕的事惊扰了太医院,怕是整个皇宫都要惊动,还是明日请太医复诊吧。
虽然伤口处理好了。
后期只需要换药,喝一些补血的汤药和食疗即可。
但估计明日严公公还是不放心。
请太医在所难免。
这严公公估计是被太子支开了。
严公公放心尖尖上的主子受伤,他居然不在身边,这明日怕是要哭晕在太子的床榻前。
她明日离远一些。
苏越弄了一点温盐水,喂给太子。
太子很配合。
他双眼明亮如曜石,在油灯下,如火苗一般摇曳扑闪,从割腕自杀,再到被救治包扎伤口,整个过程都十分平静,包括苏越没救他之前,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腕血流不止。
他对待死亡很平静。
看着自己的生命逝去也很淡然。
一个真正想自杀的人,往往死的无声无息,等待死亡时不会挣扎,反而有畅快无比的解脱。
所以,太子为何自杀?
他是有抑郁症吗?
现代的抑郁症都不好治,在古代,得了这种病只能自救,古时郁郁而终的文人墨客很多,大多是不得志,可一个才十岁的太子。
何事值得他自杀?
苏越想不出。
他若想死,谁能一直救?
她能救一时。
但救不了一世。
苏越看太子没事了,准备回房梁上去睡觉,她折腾了大半夜,也挺累的,明日还要早起练剑。
他拉住了她的手。
还是用受伤的那一只。
他的手很冰。
失血的缘故。
苏越不敢用力甩开他的手,甩开后,伤口裂开又要包扎,很费事,就这么任由他牵着吧。
苏越坐床榻边上,见他盯着床帐发呆睡不着,人道主义的关怀一下,“为什么要自杀?”
太子侧目。
不解。
他皱眉问:“你觉得孤自戕?”
苏越:不然嘞。
难道你是在观察动脉血管?
呵呵。
玩的还挺花。
那么深的伤口,血淋淋的,怕是流了几百毫升的血,虽然血止住了,以后免不了留下一道疤痕。
“孤不是自戕。”
太子冷眉,“孤只是在放血。”
“放血会死。”苏越提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放血等同自戕。
少年,不要混淆概念。
“不是还没死嘛。”
“那是因为我懂一点医术,给你快速处理了伤口,不然你只能失血而亡,太医院的太医想救都来不及。”
太子静静地望着她。
如菊望灯。
很淡。
很淡。
“十七。”
“嗯?”
“你怎么不自称属下?”
苏越无奈一笑,“殿下,您转移注意力的招术很生涩。”
太子失笑。
他长相很美,笑起来时,本就死白的面容一下生动起来,若是使用胭脂水粉,将是一位雌雄莫辨的美少年,本是懵懂无知招猫逗狗的年纪,他却沉默、死寂、全身都是死气。
苏越一直都知道他古怪。
但一直不问。
“殿下,在宫里发生了什么?”苏越知道帮不了他什么,她能治病救人,但心理疾病爱莫能助。
不过说出来估计会好些。
“你想知道?”太子问。
“知道了会被灭口吗?”
“不会。”
苏越撑着下巴,“那你说吧。”
“孤有一个姐姐,年十五,长得倾国倾城,又擅歌舞,她出生后很爱笑,皇祖父尤其疼爱她,一岁便册封公主。可她十二岁时失踪了。”
“后来呢?”苏越接着问。
太子闭上眼,“孤今日看见她了。”
“在哪?”
“在那个畜牲的胯下。”太子手指用力差点伤口崩裂,幸好苏越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整个手臂。
苏越一时明了。
他为何放血了。
大概是觉得血脏。
唉……
何必在意一身骨血源于谁?
“殿下,你知道我们人身体的血液多久换一次吗?”
“血液会换?”
“当然。就如花开花落,四季更迭,没有永恒不变的。只是更迭周期不同,就如血液来说,三到四个月,身体里的血液就会换一次新。”
太子激动地坐起来,他紧紧地抓住苏越的手,急需一个肯定,“也就是说,我的血和他的血不一样?”
亲人间血型不同。
当然不一样。
“对。”
“十七,你没有骗孤对不对?”
“殿下,医者不骗人。”苏越眼神坚定让太子更加确信,“殿下,你是你,他是他,你若是不想看到厌恶的事,那就让厌恶的事消失在眼前。伤害自己,从来都解决不了任何事。”
太子眼神很亮,如星辰,“对!”
“杀了他!”
他就知道。
十七和他是一样的人!
苏越:……
我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
畜牲死得其所,杀他也算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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