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六号,窦豆正式在THP信息公司上班,参加公司为期一个月的培训。
公司培训的第一项内容,就是由范可心给大家详解公司考勤制度。
这项工作据说本该由人事干部来讲解的,但是那个人事干部不久前辞职了,以后,将从这些新招聘的员工中,物色人事干部。
接下来,由一个叫倪宪鹏的副总经理给大家讲课。
窦豆认出来,他就是面试时的那个主考官。
在培训期间,倪总不断地提问窦豆,搞得窦豆一直很紧张,生怕回答不上来丢脸,一上午培训,把窦豆累的不轻。
窦豆回家后对海群说:“比我上学时还累,哪有这样的老师,就逮着我一个人关心呀?我都想对他说:求求您了,您也关心关心别人好不好?”
海群哈哈大笑着白了窦豆一眼:“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到那里就有领导重视,别人求之不得呢。
所以说空降兵就是不一样啊,他们是不是想培养你到云南做大区经理?你成了重点培养对象了。”
窦豆撮了撮嘴巴,这习惯是唐宋的,她不知不觉的也学来了:“怎么可能?那么多新人,人家又都是圈内人,哪能轮到我这个大外行。”
海群玩笑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别忘了,你可是老魏介绍去的。
老魏能介绍你到那里去,说明他跟你们那里的老板关系不错,见过你们老板吗?”
“还没有,才去,乱哄哄的还认不清谁是谁,大家对我们这些新来的表面上还比较客气。”
海群拍拍窦豆说:“好好干,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窦豆点头说:“嗯,这次招聘过来的,大家都有相关工作经验两年以上,只有我既是外行,又没有相关经验。”
海群说,“那没关系,慢慢学呗。谁也不是上来就有经验的……”
海群突然就想到窦豆摆摊卖库存的事,同样没有经验,窦豆也能做得很好。
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哈窦豆,我都催吉太好几次了,让她抓紧把你卖库存的提成结算给你,她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台湾有些老板,就是抠门。
钱拿到手时,高兴的嘴巴都能咧到耳朵根上去,往外掏时,跟剜肉剔骨一样。”
窦豆安慰海群说,“我不着急,慢慢跟她耗着,她不要脸,她儿子可是要脸的很。下次她儿子再到上海来,我就跟她的宝贝儿子要。”
吉太越是如此,窦豆越是要跟她杠到底。
从海群房间里出来,窦豆想:无论如何都要抓住机会,好好做,不能给魏哥丢脸。再说,自己已经跳了三家了,该安下心来好好工作了,再跳槽对自己都没法交待。
……
倪宪鹏看中了一套本小区靠近北大门的房子,他打算暂时搬过去住,把自己那被大火烧了的小窝重新装修一下。
他了解到,本小区里只有这栋楼的最西边,整个楼洞从上到下都是一室一厅一卫的小户型房子,比较抢手,几乎被人租赁完,只剩下顶楼的一套,在六楼,而且还没有电梯。
倪宪鹏跟着中介老姚去看房子,正打算上楼之际,一楼的门开了,一个女人挎着包从里面走出,刚要转身关门,刹那间愣住了!
端庄优雅,美丽冷漠,不是白铁原是谁?
他知道她就在自己身边,就是一直找不到她,她像海螺姑娘一样,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他想尽办法找她时,却不见踪影。
没想到她就住在自己眼皮底下,一时间倪宪鹏有种众里觅她千度,蓦然回首,乍见灯火阑珊处,佳人遗世独立的狂喜。
倪宪鹏一个箭步冲上去,像扭犯人一样扭住白铁原的双手,“看你还往哪里跑?我可逮住你了!”倪宪鹏的眼睛居然红了。
白铁原被他的激动所感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随他一起后倒退着,退回自家小屋里……
倪宪鹏下意识的关上门,中介——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姚在外面赶紧敲门,“先生,你还要不要看房了?”
倪宪鹏这才清醒过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当即把门打开,抱歉的对老姚说:“对不起,暂时不看了,以后抽空再看。”
老姚还想争取一下,说:“这套房子很抢手的,被别人抢去了,可不能怪我们。”
倪宪鹏嘴里说着:“不怪不怪,抱歉哈,让你白跑一趟。”就把门关上了。
看着怔怔站着的白铁原,倪宪鹏不顾一切的像抱孩子一样,直直的抱起了她,眼泪顺着消瘦的脸,流到杂乱的胡子茬里。
白铁原没有拒绝他,心疼的,居高临下的捧着倪宪鹏的脸:“你,瘦多了,胡子也不刮刮。”
倪宪鹏委屈的把头埋在白铁原的心窝上:“你咋就忍心不要我了呢?”
那神情,就像被母亲丢弃的孩子。
白铁原的心,一下子就被击中了,一阵闷痛。
她温柔的捋着怀中人的头发,“把我放下吧,别累着。”
倪宪鹏把白铁原放到地上,但是双手还是紧紧地搂着她:“我再也不放你走了。”“我不走了,我不会再让你受苦受难。”白铁原喃喃地说。
两张饱经磨难的脸,紧紧的贴到了一起。
白铁原和倪宪鹏各怀心事的同居在一起。
倪宪鹏想:今生能跟她在一起就行,哪怕时间很短很短。
就是将来她知道了真相骂我自私,我也不能对她说她老公要去北京赴任的事。
能拖到什么时候,就拖到什么时候。反正我不说,她也不知道。
白铁原想:人生苦短,拥有真爱不容易,哪怕这种缘分很短暂,我也要牢牢抓住。
管它以后是什么样子,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这辈子她还没有真正体会到、爱人和被爱的滋味。她只知道,看到倪宪鹏之前的狼狈,落寞,她的心非常的痛,她不忍心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现在两个人的身份正好翻个过,以前白铁原是倪宪鹏的保姆,现在倪宪鹏被白铁原养着,衣食住行都是白铁原花钱。
装修房子已经把他离婚后,净身出户以来,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小积蓄,花光还不够。
白铁原跟倪宪鹏开玩笑说:“你这辈子注定要栽在女人手里。”
倪宪鹏挺自觉,茶余饭后,主动做家务,心甘情愿当起了白铁原的保姆。
倪宪鹏正围着围裙刷锅,白铁原抹着餐桌对倪宪鹏说:“阿鹏,你猜我这次到桃花潭去写生,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是什么?”倪宪鹏回头问道。
“珍惜你眼前所拥有的。”
倪宪鹏接过白铁原的话说:“人就是这样,失去过,才知道珍惜。”
白铁原把抹布放到倪宪鹏面前的盆里,从背后搂着倪宪鹏的腰说:“我在桃花潭认识一个画家,今年还不到六十岁,突然就查出来得了尿毒症,唉!真是让人感慨。
他本来就夫妻不和,儿子移民到加拿大,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桃花潭,现在得了这个病,连个人嘘寒问暖都没有。”
倪宪鹏愣了一会儿,用清水把手洗干净,转过身来,把白铁原搂进自己怀里,“人生不如意十之**。我们更应该珍惜眼前人。”
白铁原抬起头来,把自己的脸凑到倪宪鹏脸上:“我一定要好好爱你一次,不管将来怎么样。”
倪宪鹏低下头来,满腹心事的轻吻了一下白铁原的唇。
倪宪鹏现在的感觉非常好,不仅回复到过去那种温馨惬意、平静悠闲的家庭生活中,而且,还切实感觉到了有女人的甜蜜、幸福。
这种幸福连农贸市场里的卖菜女人都能感觉到。
白铁原有时候作画一时收不了工,就会发手机短信息给倪宪鹏,告诉他下班回家时,顺便捎回哪些菜。
每次倪宪鹏对着手机短信息买菜时,卖菜的有个年轻女人,总是兴趣十足的伸着头,羡慕的看着倪宪鹏的短信。
偶尔做饭给白铁原吃,是倪宪鹏的乐趣。
“阿鹏,我以后挣钱,不会那么容易了。”白铁原摘着菜说。
倪宪鹏吃了一惊:“怎么了?画没人要了?”
“老丁说,我的老主顾现在定居到丽江,在丽江开了一个画廊。”白铁原把摘掉的菜根儿、烂叶子倒进垃圾筐。
倪宪鹏拿抹布擦着手,关切地说道:“没关系,是暂时的,也许很快就有别的收藏者看中你的画。”
白铁原把菜倒进水池,把倪宪鹏身上的围裙解下来,穿在自己身上,“他不是不要我的画,就是付钱不能这么及时了,也可能是一两个月,也可能是三四个月。
老丁说,老魏让他转告我,如果等着用钱,可以不必等他,把画卖给别人也行。”
倪宪鹏把白铁原的围裙拉拉好,“那就卖给别人吧,咱这也是暂时困难。
再过几个月,到了年关,我的年终奖金发下来,就不需要你挣钱了。实在困难的话,我可以跟老唐说一下,先从公司里借点。”
白铁原暧昧的瞥了一眼儿倪宪鹏,拧开灶台上的火,“暂时养着你还不成问题,老魏也不是不给钱,不能那么及时罢了。
人家老魏对咱可是有知遇之恩,咱也不急着花钱,画还是都给他吧。”
倪宪鹏站在白铁原身后伸着头,看着白铁原炒菜:“少放点盐。铁原,以后你男人有钱了,你画的画咱就不卖了,自己收藏。”
白铁原笑了,靠在男人身上炒菜,“好的,都听你的,我男人。”
倪宪鹏突然就明白了,天性再凉薄的女人,遇到真爱都是温暖和小鸟依人的。
THP信息科技公司。
刚从培训课堂上下来喝口茶,范可心打电话说唐总有请。
倪宪鹏从抽屉里摸出一包香烟,就去了唐总办公室,老唐笑着关上办公室的门:“你最近精神可是大好,果然应了那句话,恋爱中的人会变年轻啊。”
倪宪鹏递给唐海平一支烟,给他点上火,嘴角不由地上扬,“老唐,你就会拿我开心打趣,都老头子了,还恋什么爱?”
唐海平吐了一口烟:“老头子怎么不能恋爱了?谁规定的只有年轻人才能谈情说爱。你坐下,我有个事想跟你说说。你看,那个窦豆在咱们公司上班也有半个多月了,我一直都不敢跟她打照面,我这样藏着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倪宪鹏一听这话就乐了,“你干嘛要藏着躲着?她一个小姑娘家有什么好怕的?真是奇了怪了。”
唐海平颇为无奈地说:“怪我没跟你说清楚,以前把我当黑车司机的,就是她。”
说到这儿,唐海平有些不好意思,这点难得出现的小小别扭情绪,被倪宪鹏捕捉到,简直忍不住要笑喷,想不到一向杀伐果断的唐老大,还有惺惺作态的时候。
“呵呵,原来就是她。”
唐海平有点恼怒,“你笑什么?”
“那是不好意思见面哈,你还收了人家的打车费。”倪宪鹏故意火上浇油。
“是呀,不让人家笑话吗?堂堂一个老爷们......”
“尤其是,堂堂一个公司老板,居然开黑车,收取费用,哈哈哈哈哈......”
“你家伙幸灾乐祸!”唐海平愤愤地说。
“一个公司大老板,连这点小钱都看在眼里?我要是你,我也不敢见她,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得了,哈哈哈哈哈......”
唐海平气急反乐,“所以,我决定今晚请她吃顿饭,由你和你家那位田螺姑娘作陪,你去通知她。”
倪宪鹏收起方才的不羁,正色道:“我去通知她?我跟人家小姑娘怎么说?老板请你吃饭,请你赏脸......”
“别别别,千万别这样说,人家小姑娘才进公司,你就说老板请人家吃饭,不叫人家有心理负担吗?”唐海平哭笑不得的说。
“你让范可心去说嘛,我一个老爷们怎么好意思开口说请人家吃饭。”倪宪鹏随口一说。
“让可心去说?那不是扯淡吗,你以为可心会乐意掺和这事?”唐海平颇为不耐地说,难怪一次次被女人整得这么惨,情商太低了。
倪宪鹏想了想说:“也是,那是个眼里不能进沙子的主,让她去通知窦豆,老板请你吃饭,她会把窦豆吃掉。”
唐海平一副你终于开窍了的表情,“所以吗,还是得你去说。”
倪宪鹏为难的说:“非得请吃饭吗?我们家那位也不一定愿意出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家可是大家闺秀似的人物。”
“送礼物更不合适呀,这样吧,你就说是拜师酒,对,喝拜师酒。对你们家白铁原也这么说,徒弟拜师傅,师母不去不合适。”
窦豆糊里糊涂答应了这顿拜师饭。
白铁原也很给倪宪鹏面子。
四个人在“紫丁香”定了一个席位。
一看到唐海平,窦豆就觉得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窦豆在记人方面,用她自己的话说,有些记忆障碍,只记衣服不记人。
倪宪鹏介绍说:“介绍一下啊,这位是我们公司总经理、老板唐海平先生。”
倪宪鹏看到,介绍唐海平时,窦豆的眼睛瞪得很大,用个成语形容,就叫瞠目结舌,窦豆进公司半个多月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老板大人,连忙拘谨的跟老板问好。
白铁原大大方方的跟唐海平握了握手:“您好,见到您很高兴,常听阿鹏提到您。”唐海平也跟着寒暄了几句。
倪宪鹏又把白铁原引见给窦豆,窦豆连忙乖巧的笑着问好:“师母好,师父好有福气,有您这么高贵典雅的贤内助。”
窦豆的话,让白铁原温柔端庄的脸上,有点不自然。
倪宪鹏看到了,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白铁原给他一个放心,我没事的表情。
唐海平对窦豆说:“你师母可是个了不起的画家。”
窦豆看向白铁原,崇拜的说:“是吗?以后师母教教我吧,我也喜欢画画。”
白铁原谦虚道:“算不上画家,就是喜欢随意画画。”
唐海平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交给白铁原,“铁原,你们看着点吧。”
白铁原接过菜单,对窦豆说:“窦豆都喜欢吃什么?”
窦豆伸过头来,跟白铁原一起看菜谱,“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特别不喜欢吃的东西,我不挑食,师母点什么我吃什么。”
唐海平对倪宪鹏说:“老倪,我那两幅画的作者也是白铁原,是不是你家铁原画的?”
白铁原停下来问道:“我的?哪两幅画?”
倪宪鹏对白铁原说:“一幅京剧花旦图、一幅祝寿图,可能就是你画的。”
白铁原“哦”了一声,“很久了,我自己都快忘了,怎么到了唐总手里?”
唐海平喝了口茶,说,“老魏给我母亲祝寿时送的。”
“老魏?就是魏区长?”倪宪鹏恍然道。
“魏区长是魏哥吗?对呀,魏哥到丽江就是开画廊的呀。”窦豆也是恍然大悟。
“老魏到丽江开画廊?”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们不知道?”窦豆心说,我是不是说漏嘴了?也许魏哥不想让人知道他开画廊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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