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婵悲愤了片刻,发现自己也无处可去。除了金州卫的家乡,她就只对北宿岛熟悉些。
坐了两日海船,重回北宿岛。
然而,夏婵怕被王强再找到,也不敢去北宿城,便留在渡口。她自己手中有些银钱,本想学乔亦雪的样子做些小买卖。
哪知道她实在不是那块料,拿出五十两银子,折腾了三、五个月,做什么亏什么,竟然折本的只剩下十两了。
夏婵哪里还有胆子乱搞,只得息了做买卖的心。
无奈之下夏婵跑去客栈后厨找活做。可是,她又不会什么厨艺,做些小工每日累得半死也只有二十文钱。
她正打算辞工,却偶遇了以前的客人。
那人见他做起了帮厨小工,便笑着劝她何必如此劳碌,若是她肯,一日便有五百文好赚!
夏婵郁闷之下,干脆破罐子破摔,又干起了老本行。
客栈掌柜的知道了这事,倒也不赶她走,收取五成佣金后,倒为她提供方便。但凡有客人流露这方面意图,掌柜的便打发伙计去叫夏婵。
客栈的房间都金贵,自然不会给她长住。夏婵就去西城租了间屋舍,也正是在那里结识了杜氏兄弟和马家父女。
杜老大对夏婵很是照顾,开始只是闲时替她劈劈柴、挑挑水,相处久了却是越来越上头,明知夏婵是做什么的,仍然看上了她。
他虽然长相普通,甚至发火时有些凶神恶煞,但对夏婵从来都是百依百顺,低眉顺眼的对待。
夏婵渐渐也觉得杜老大是个可托之人,奈何自己做这行当,哪是那么容易就从良的。吃喝住行都要银子,而杜氏兄弟根本就没存下什么钱财。
直到杜老大当面说要娶她,夏婵也有些心动,直言他敢明媒正娶,她便从良。毕竟她是孤身一人,杜氏兄弟可还有父母,真能接受她的过去?
杜老大自是大喜,带着兄弟去找父母商议。
只是,没过几日,两兄弟就灰溜溜的回到码头。果然,杜父杜母并不同意,至此,夏婵冷笑着流泪,认命了!
杜老大跟她说,不理父母,直接迎娶夏婵。
只是,她却不肯了,仍然照旧来往客栈。
夏婵与乔亦雪说了番推心置腹的话,“乔妹妹,他娶了我,或许开始仍然能对我好。但以后呢?在他父母的影响下,说不得就看我越来越不顺眼了。”
“何况我毕竟做过这行当,以后两个人生活总不免有些磕磕绊绊,到时候他拿这事堵我的嘴,我又如何自处?所以,我不嫁了,这辈子孤独终老算了!”
“唉,莫把伤疤揭给任何人看,哪怕是至亲之人。他们看的是热闹,痛的却是你自己。”乔亦雪感叹道。
夏婵闻言又哭了起来,可不是嘛!
若是当初归家,她不提北宿岛上这段经历,或许父母、弟弟都会接受她。正是因为她跟家人交了底,才引起了弟弟反感。
只不过,当她抢了银票离开时,母亲气急败坏而又失落的眼神、父亲欲言又止的表情、弟弟紧咬嘴唇的倔强模样,让她明白,他们只是舍不得那百两银子!
他们并不嫌银子脏,只是嫌弃她!
乔亦雪见她如此,只得安慰,“你这么难过并不是因为父母兄弟,而是你自己对他们心存幻想,你故意说这事,其实就想看他们是不是疼惜你罢了。”
夏婵抬头盯着乔亦雪眼神大亮,一字一顿的道:“妹妹,只有你真的懂我!”
乔亦雪被她看得心中发毛,“你别太为难自己了,人这辈子还长,你也才二十岁,何必自己将路堵死?你若觉得以前错了,重头来过便是。”
夏婵愣愣的望着她,“我还能重新开始?”
乔亦雪点点头,“只要你自己愿意,你就可以!甚至与那杜家大哥在一起,其实也不必顾虑太多。你掌握家里的银子,他就永远看你顺眼。”
夏婵被她的话说得破涕而笑,“哈哈,那他是看银子顺眼喽!”
乔亦雪本来是说的正经话,被她这么一笑也不禁莞尔,“可能我说的庸俗了些,功利了些,但事实上不就是这么回事?”
夏婵却忽然收敛了笑容,“乔妹妹,我没有姐妹,以后我只认你这个妹妹!我夏婵当你是亲妹妹相待!”
乔亦雪听到这话有些尴尬,统共也没见几面,就当她是亲妹妹哦。但是气氛都到这儿了,也不好说别的。不然以夏婵此时敏感的情绪,怕是要出乱子。
夏婵见她点头,脸上又绽放笑容,“妹妹,我发誓不再做这肮脏的营生了!我想以后跟着你,我想换个活法儿!”
眼见乔亦雪露出诧异的表情,夏婵赶紧补充,“你放心,我也有银子,并不会让你破费。我就是觉得跟你说话,才贴心,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夏婵见乔亦雪沉默,知道她有顾虑,急得眼泪又流了出来,“乔妹妹,只有你不嫌弃我。只有你把我当个人看,尊重我,点醒我,安慰我!”
林秀儿在旁边听了这么久,本有些同情夏婵的遭遇,这简直比她还惨嘛!
只是她见夏婵有些逼迫乔亦雪的感觉,便皱眉插话,“那个杜老大也不嫌弃你啊!你干嘛非要跟着我家姑娘?”
夏婵闻言摇了摇头,“杜老大?他确实对我很好。只是我哪里知道,他是不是贪图我一时?男人,靠不住的!只有你家姑娘,对我没有任何企图!”
乔亦雪沉吟半晌,忽然笑道:“你错了,我对你也有企图。签个身契吧。我这人怕麻烦,你还有父母,又有杜老大,你若真想跟着我,就得让我放心。”
夏婵却是不以为然的点点头,“你不提我也想说这个。我要想重新来过,自然要换个活法,以后我都听你的。只要让我脱离现在的状况,我什么都肯。”
“好,这可是你说的。”乔亦雪见她神情并不勉强,二话不说便拿出纸笔写起了身契。
这玩意儿如今她可熟得很,片刻之间挥就。
夏婵深吸了口气,毫不犹豫的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