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的雪都有停下的那天。
江知渺看了看日历,上班两三天后不久就是圣诞节。
犹豫半晌,她还是在恢复上班的前一天,把自己从超市购买的小玩意都挂上房子,铃铛、红袜子,还有一个麋鹿款式的贴纸,她还买了一个很小的水晶球,里面是圣诞树。
雪花飘落如真实世界一样,真的有了过圣诞的气息。
江知渺做完这些,就开始准备自己今天的午餐。
可能是知道沈卓温住在自己对面这件事已经成了事实——
门再次被敲响时,她心底的不安倒是淡去了不少。
左右不会再有更糟糕的情况。
江知渺简单擦了一下手,出去开门。
入眼是身着呢子大衣的男人,他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个瓷碗,瓷碗滚烫,雾气隐约从碗中的盖子溢出,往旁边看,他的手指都烫得发红。
只一眼,江知渺就敛起了眉头。
“你这是?”她的语气客套疏离,似乎并没有认出来沈卓温。
沈卓温:“这是感谢你上次借的酱油特意送过来的,我亲手下厨做的。”
江知渺下意识看向他,“你做饭?”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这有些不太妥当,改了口道:“抱歉,我的意思是,我本来以为您看不见——”
沈卓温神情淡淡,面色不改,似乎并没有被冒犯到,“我看不见,但是还是有基本的光感的,我的助理也在我身边,只是他这两天忙着处理工作上的事了,所以我现在才有机会给你送汤过来。”
江知渺:“你女朋友呢?”
沈卓温说:“我没有女朋友。”
江知渺没说信不信,“你的汤我收下了,不过下次还是不用送了,我也不需要。”
沈卓温微微点头:“好,给你造成麻烦了。”
他的动作和行为进退有礼,反倒是让江知渺有几分微妙的不适应。
江知渺嘴唇翕动,走下楼梯,把他手上的汤接过,“今天谢谢你。”
沈卓温:“不用客气。”
离得近了,江知渺才发现沈卓温的手何至是烫得发红,还有几个小水泡。
应该是煮汤的时候烫到的。
汤的香气与此同时飘进鼻尖,是很家常的白萝卜排骨汤。
江知渺的手指微微收紧,看着沈卓温一步步朝着自己院门摸索过去。
门口也没一个接应的人。
好在此刻马路上没车。
江知渺看着沈卓温一步步走进房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感到了一丝紧张后的庆幸。
江知渺不愿意纠结这股情绪的由来。
再在外面站了一会,她把手里的汤抱进房间,把门关上。
中午,江知渺就着萝卜汤和榨菜炒肉吃了一小碗饭。
萝卜汤能尝出来,主人不擅长做饭,可能还是第一次做。
口味咸得不行。
江知渺夜里再热的时候,还加了一碗水进去,味道才勉强好了点。
隔天上班,江知渺中午都是选择少盐寡味的西式。
宁明薇看着她难得吃起西餐,打趣道:“你这是变了口味了?”
江知渺说:“太咸了。”
宁明薇一愣,“什么太咸了。”
江知渺抿了抿唇,说:“我昨天做菜不小心加多了盐,吃得太咸了,今天想吃的清淡点。”
她还是把沈卓温的存在隐去了。
宁明薇同情的目光看过来,“知知,失误是在所难免的,你要不然解放自己两天,今天到我家吃火锅?正好我国内的快递到了,里面很多菌子,我们今天就吃菌子清汤锅。”
江知渺思忖片刻,点头答应。
正好她今天也不想做饭。
江知渺同宁明薇一起下班后,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些肉类,才和她一起回家准备火锅。
宁明薇的家距离江知渺是一个地铁站的距离。
两人乘坐地铁过去,再吃完回来,已经是夜里九十点的时间。
江知渺从地铁站出来,往家里走。
走着走着,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
放在口袋里的手摸到手机,江知渺没有回头,加快步伐往前走。
她加快,身后的人跟着加快。
两道脚步声交叠在一起。
江知渺的心跳提到嗓子眼。
附近的上班族不少,小偷抢劫的也不少。
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上班族都有钱,所以经常会拦路抢劫。
只是江知渺下班得早,也基本待在房子里不出去,没有被抢过,但听过同事吐槽过自己被抢的经历,钱包和车钥匙都被拿走了,只给他留了一条短裤。
人的想象是发散性的,江知渺蓦然想到前段时间看到的新闻。
抢完之后,突然见色起意,先J后杀。
背脊生出一股发凉的寒意。
江知渺的四肢百骸都在发冷,恐惧发酵,她闷头往前面小跑起来。
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现在距离她家,只有一百米的距离了。
只要及时回去,关上门。
对方就奈何不了她。
江知渺呼吸加剧,跑得速度加快。
下一秒,她径直撞上坚硬胸膛,手掌落下的那一瞬,她失声尖叫。
“啊——”
粗粝大掌捂住她的双唇。
江知渺身体在发抖,嘴唇嗫嚅着,还要说话,然而恐惧让她短暂的失声,男人安抚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没事,我在这。”
高度紧张下的耳朵出现轻微的嗡鸣。
江知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视线的消失。
约莫过了三四秒,江知渺方才听清楚说话人的声线和他说的话,眼睫微微抬起来,她眉眼的惊恐还未退去,喷洒的白雾从男人的指缝里溢出。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放下手,握住江知渺的手臂。
声音平静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没事吧?”
江知渺还有些惊魂未定,极轻地摇了摇头。
男人说:“我听我助理说,你没开灯,我就在想你是不是还没回家,正好想到最近他们都说不太平,我就出来看了看。”
江知渺在他的一言一句的安抚下,平复了心绪。
视线偏过,她不留痕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男人的双手。
男人没有任何抵抗,他只是说:“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江知渺:“没什么,你怎么在这?”
沈卓温微微侧头看向她,似是在聆听她说话。
江知渺喉头滚动,“你想上门喝杯茶吗?”
沈卓温眉眼闪过一丝惊讶,“现在吗?”
“是的,我知道现在有些晚了。”江知渺说:“但我现在暂时不敢一个人待着,所以可以邀请你去我那里坐坐吗。”
沈卓温:“可以。”
江知渺领着沈卓温回到自己的屋门口。
她侧目看去。
宽阔街道上哪还有其他人的影子,昏黄路灯交错,安静宁和,仿佛刚刚的一切是她的错觉。
握着钥匙的手心渗出细细冷汗,江知渺拧开门锁,请沈卓温进屋。
沈卓温换下鞋,走进屋里。
江知渺把暖气打开,再去烧了一壶茶,把阿道夫上次送的曲奇饼干拿出来。
冰冷的小屋顿时充满人生活的气息。
江知渺把茶和曲奇端上桌,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道:“今天的事很感谢你。”
沈卓温说:“我们都是老乡。”
沉默几秒。
江知渺道:“你说的是,但我还是得谢谢你。”
沈卓温没说话,摸索着端起桌面的茶杯,品尝一口。
江知渺也喝了一口。
恐惧消弭,徘徊在高空的心脏似乎落了地。
恰逢这时,沈卓温的手机响起,他抱歉地看过江知渺,“我出去接个电话。”
江知渺:“好。”
她的目光侧过去,界面上一闪而过的‘蒋仁琦’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