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尖锐的疼痛是丁壹恢复意识后最先掌握的感受,紧接着是柴火燃烧的味道,夹杂着一点点植物的香气。
身上原本已经湿透的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浑身都干燥舒适。
伤口应该被处理过,甚至还上了药,这清凉湿润的触感,用的大概率是新鲜草药。
“醒了就起来吃饭吧。”
丁壹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不远处的炉火,黑漆漆的小陶罐被吊在自天花板垂下来的长铁钩上。
陶罐里正在煮的东西丁壹看不清楚,只能看见橘黄色的火舌舔舐着陶罐底部让陶罐里一直在翻腾着沸腾的泡泡。
房子很小,即便躺在床上也能一眼将整个房子看全,房间就只有她这一张床,她的长刀已经被擦干净了血渍摆放在床尾的柜子上。
房子的主人是个身材矮小,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浑浊却依旧锐利双眼扫过丁壹,没有催促没有询问,自顾自地拿起碗从陶罐里盛了一碗粥自己先慢慢喝了起来。
丁壹在她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恶意。
岛民?
自己是被她救了吗?
最后失去意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来着?
她也只是猜测,觉得那些怪物就是在针对她,没想到他们三个一走,围攻他们的怪物彻底不装了,围上来就直接冲着要她的命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也忘了,只记得到最后眼前一片红,然后...好像掉下去了,从一个小斜坡上滚了下去。
她也不清楚自己往下滚了多远,只知道自己闭眼前最后看见的是一条还在扑腾的不知道什么鱼。
他们肯定都已经逃脱了。
虽然严明可能会吵着要来找她,但廖衡泽肯定能把他们都带回去。
丁壹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身上穿着桃红色的麻布长衣,慢慢挪到炉火百边坐下:“奶奶,你是在哪里捡到我的。”
老妇人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先吃饭。”
“你要是担心这些东西有问题,可以吃我这一碗。”
说罢,老妇人把手里刚当着她的面喝过一口的粥递了过去。
丁壹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伸手拿起炉边的另一只木碗,盛了半碗粥:“你要是对我有恶意的话,直接把我扔在原地我也能死透,也就没必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把弄回来还给我处理伤口了。”
“嗯,这粥好吃。”
好几天没吃过热食的丁壹,现在即便是一碗普通的热粥都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那就多吃点,”老妇人就这么看着她,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把这些都吃完,我在粥里加了点安神的草药。”
“现在能找到的草药已经不多了,也就勉强能够找到止血的药。把这些粥吃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能舒服些。”
老妇人说话很慢,声音听着有种神奇的安稳感,即便屋外的雨声嘈杂,听着她的声音就不会有任何不安。
“今晚你就在这里睡一晚吧,现在出去太危险了。明天一早再走吧。”
半碗粥下肚,舒服得终于缓过来气来的丁壹递过碗去接老妇人已经舀起来的粥。
丁壹问:“为什么救我。”
“因为看见了。”
“今天的雨这么大,你也出去吗。”
老妇人给丁壹舀了满满一碗粥,垂着眼皮慢慢说道:“那群家伙很少会一起行动,更不会一起围攻一个人。太吵了,吵得头疼,所以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你当时还会喘气,”老妇人说,“你要是断气了,我也就不管了。但你还会喘气。”
“岛上的人都恨外乡人,你不狠吗?”
老妇人转过头看着窗外浓郁的黑:“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克罗蒂斯会变成现在这样,海洋之神会降下七日惩罚,这些都是贪心的恶果。是我们自己种下的恶果。”
“威廉姆斯贪图更多的财富和名利,岛上的人贪图有朝一日能成为第二个威廉姆斯的机会。”
“他们想要的太多,所以才会失去得更多。威廉姆斯的确是一切悲剧的开端,但他已经死了。”
“他死了,就怪不了任何人了。”
丁壹吹了吹滚烫的药粥,慢慢喝了一口,问:“奶奶,你知道诺亚方舟在哪儿吗?”
“不知道。”
丁壹又问:“奶奶,你想离开这里吗?”
“不想。”
“为什么?”
“克罗蒂斯在哭呢,”老妇人讷讷道,“你没听见吗,她一直在哭。她一直无私地抚育我们,我们却伤害她,最后还想着弃她而去。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屋外的风声凄厉,像是在附和着她的话。
“你们要小心。”老妇人顿了顿,抬起头直视着丁壹的眼睛:“想要抛弃克罗蒂斯的叛徒知道诺亚方舟在哪儿,但他们进不去。”
“那个地方只有外乡人才能够进去。”
对此早就已经猜到的丁壹点了点头,她就说对逃离克罗蒂斯有着这么深执念的岛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他们需要你们,但他们不是一直都需要你们。”
丁壹:“?”
“他们依旧仇恨着外乡人,也就是你们。等到你们帮助他们找到诺亚方舟,等到那个时候......”
“就是你们的死期。”
.
“严明,走啊,愣着干嘛,丁壹还在等我们呢。”
廖衡泽和肿着眼睛的方舟刚从房间出来就看见定在了窗前的严明。
此时的天才刚擦亮。
昨天发现丁壹根本就没有跟上来时,严明和方舟简直跟疯了一样。
尤其是严明。
拉都拉不住,死活都要回去找丁壹。
可是当时那种情况根本就不允许他们三个人回头,不说他们三个都已经受伤了,后面还会有多少怪物,当时的天已经要黑了,他们再不回到船屋只会全军覆没。
最保险,能让大家的存活率都往上提的方案就是他们先回去,等到明天天一亮,他们再原路返回寻找丁壹。
严明当时的情绪过于激动,还是被廖衡泽直接打晕了扛回来的。
好在醒了以后没有直接冲出去,只是一直沉默。
现在天亮了,他们要出去了,他却站在窗前不动了。
“看什么呢,赶紧走了。”廖衡泽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严明身边,想要看看外面有什么好值得他这么盯着看的。
这——
门外站满了面无表情的岛民,每个岛民都像从墓地里刚爬出来的幽灵,脸上麻木,眼神却莫名癫狂。
方舟也凑了过来,看着门外的人,讷讷道:“竟然真的来了。”
廖衡泽沉着脸,转头对他说道:“去把大家都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