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魏文熙睡在了书房的隔间,辗转反侧。
同样辗转反侧的,还有柳明臣。
他知道两人只要感情不断进展,势必会涉及到他的那个秘密。
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平静地说出来。
魏文熙能接受他吗?
更准确地说,是他还没法接受自己吧。
笼罩在那个人之下的自己是如此黯淡,活在不被看见的角落里。
他只是竭力模仿,并不是那个天生就在舞台之上的天才。
*
御书房内,郑嫣然斜靠在贵妃榻上,嘴唇微微嘟起,软软地喊着:
“皇上,还要多久啊?”
魏如是屏退宫人,在书案的宣纸上,描摹着她的面容。
这种事本来交给皇室御用画师来做就可以了。
今日不知为何魏如是来了兴致,亲自动了笔墨。
“好了。”最后一笔点睛之后,他收了毛笔。
一道身影落在房外,动作极快,正往门口移动。
郑嫣然有些讶异,皇上的暗卫怎会弄出这种动静。
一个身穿夜行服的人踹开了房门,剑影直指郑嫣然。
郑嫣然目瞪口呆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剑刃。
速度之快,甚至没想过要闪躲。
魏如是推开案桌,扑了过去,用身体接下一剑。
“刺客,有刺客。”骆公公铜锣一样的嗓子高喊着。
黑衣刺客转身就逃。
郑嫣然看着扑倒在她身前的魏如是,他身上的血花炸开大片,眉头紧蹙。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高喊:“皇上!”
魏如是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倒在她身上。
不远处的画像已经被墨晕开。
郑嫣然双手捂住魏如是的伤口,里面的鲜血喷涌而出,呐呐道:
“怎么会?怎么会现在就动手?”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怎么会杀我呢?
此时,倒在她怀里的魏如是明晃晃地睁着眼,勾唇一笑:
“所以,本来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呢,嫣然?”
郑嫣然只觉头皮发麻,她连忙起身,双手都是魏如是身上的血:
“你,你是为了诈我?”
下一瞬间,她已经被御林军包围,魏如是捂着伤口起身,眸光如锋,就像一头嗜血的狼:
“把她关到房间里。”
郑嫣然被宫人押着,她抬着头与魏如是对视:
“为什么?你从未信过我,又为何要做戏试探?你若是信我,也不必试探。”
魏如是走到她面前,用沾染着鲜血的双手轻抚她的脸:
“不用想那么多,你想不明白的。”
说罢,魏如是就在一群侍卫的包围下走出了御书房。
独坐在寝宫,无一人敢打扰,他却是一脸苦笑,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死心。
跟熙妹见面之后,他强迫自己正视对郑嫣然的那些不该有的情绪。
撕开那些血淋淋的伪装,才能逼迫自己清醒。
君王理应无情。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敌对的。
不过郑嫣然也确实如他所想,心机不够。
连演戏都不会,怎么宫斗?
也许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郑嫣然有趣吧。
所有人都在耍心机的皇宫里,忽然来了一只单纯的小白兔,谁都想逗一逗。
郑嫣然独坐在寝宫里,她已经用清水洗净了自己的脸,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真得感谢皇上没有杀她,哪怕是演戏还替她挡刀,不然恐怕会吓到他。
白皙莹润的脸庞此刻映照在铜镜中,一块块暗沉的尸斑浮现出来。
她自觉已经演得很完美了,人畜无害的乡村女子,露出破绽的小白兔。
只可惜她进宫的时间还不够,本来以他们的估计,魏如是还会再留她一段时间,相互试探。
不知为何他提前了计划,那他们的计划只能都提前了。
若是魏如是再多留她一阵子,魏如是就可以当她的傀儡了。
和他相处的日子很开心,只能再找机会了。
*
次日一早,魏如是被骆公公吵醒:“禁军统领谢彬紧急求见。”
魏如是起身坐直,“宣。”
谢彬快步进寝宫,一进来就跪倒在魏如是面前。
魏如是眉头一皱:“谢统领,你这是做什么?”
“禀告皇上,”谢彬的声音有些颤抖:“郑嫣然不翼而飞了。”
魏如是似是难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不翼而飞了?不是让你们把她关在寝宫里严加看守?”
谢彬低头禀报:“是,昨夜臣等领旨将她关在寝宫里面。今日一早,宫人给她送饭,发现她不见了。”
魏如是捏捏鼻梁:“不见了?”
“对,寝宫中上上下下搜过了,没有发现。”
要知道他们早上发觉人不见了之后,马上召集了二十人小队把整个倚秀宫都翻了一遍。
倚秀宫的寝殿对这么多人来说,不过方寸,但就是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人。
他们这才意识到事情已经超过他们的想象,冒着丢脑袋的风险第一时间禀报。
魏如是额头青筋直跳,他们皇宫重地连一个人都关不住了?
成何体统!
他声音转冷:“昨夜没有巡逻?”
谢彬脑袋贴地:“臣唯恐有人救她,特意安排了三队人巡逻。
“昨夜没有异常的动静,禁军也没有离岗。人就这么不见了。”
“呵。”魏如是不信,快速穿上衣服,自己到倚秀宫去看。
谢彬和骆公公随侍左右。
魏如是一到,所有巡逻的禁军都跪倒在地,一片惶恐。
他径直走进往日郑嫣然的寝宫,禁军已经把寝宫中的东西翻得到处都是。
一切都留下郑嫣然在这里生活过的气息,唯独没有见到郑嫣然。
魏如是站在寝宫门口,指着这些跪地的禁军怒道:
“一个大活人都能在你们眼皮底下丢了?简直岂有此理!
“马上封锁宫门,整个皇宫上上下下都给我搜。今日若是找不回来,全部给我人头落地。”
“是。”禁军统领吹响号角,皇宫一级戒严,所有宫门关闭,所有地方全部排查。
魏如是转身回去寝宫:
“呵,郑嫣然,有点意思啊,跟我玩大变活人是吧?
“在朕的地盘,别以为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对着暗影处低唤:“下弦。”
暗影中传出一道声音:“臣在。”
“禀告你们宫主。”
“是。”一道黑影从窗外离开,那人正是昨夜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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