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帕自然是能读懂常仲声的不怀好意,但为了活命,他必须得放手。
刚才花了那么大力气,也无法让死气继续侵蚀那个人。
现在对方被丝蛊围困,没准会露出什么破绽。
人一旦生了恐惧之心,就没法再稳住自己的心神。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必须成功。
丝网牢笼将柳明臣和秦喜墨困在了方寸之间,这个范围不断地收窄,像是在玩弄到手的猎物。
秦喜墨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尝试烧这些丝线。
若是活物的话,哪怕是刀枪不入,遇到火也总会躲一下。
但是,这丝线却主动往火星上燎。
一根丝线一边在火上炙烤着,一边发出惨烈的嘶吼声,却不见躲,整个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看着这活见鬼的一幕,秦喜墨哭丧着脸喊着:“东家,现在怎么办?”
惨叫声没有持续多久,丝线很快就适应了温度,反而伸出触角将火折子一圈圈卷起来。
秦喜墨猛地缩手,这丝线一下就包围住了整个火折子,再散开之时,火折子已经不见踪影。
秦喜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丝线像是粗了一分。
真是见鬼了。
柳明臣同样在留意他这边的动静,方才丝线上的肉碎,已经全部不见,像是被那细细密密的线消化了一般,只留下一点点黑色的痕迹。
柳明臣认真分析:“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先……先来坏消息吧。”秦喜墨需要压压惊。
柳明臣沉吟一声:“坏消息就是我们应该逃不出去,武器无法对这丝线造成作用,但这丝线随时可以取我们性命。”
秦喜墨哭丧着脸,这我知道,我谢谢你确定了我的猜测。
“那好消息呢?”
柳明臣反而笑了起来:“好消息是,他们还没打算用这丝线杀我们,否则我们早就死了。”
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
秦喜墨欲哭无泪:“你觉得有机会和解吗?”
柳明臣摇头:“没有。他们处处是杀招,不会跟我们和谈的。”
这些滇西人掳走魏文熙的时候,他也没打算讲和。
“那他们为什么……”
还不杀,后面三个字秦喜墨说不出口,因为他直觉会发生比被杀死还要可怕的事。
柳明臣却是淡定地开口:“他们折了那么多活尸,不得在我们身上找回来嘛?”
“啊?”秦喜墨如坠冰窟,他以为死已经够恐怖了,没想到还要被做成活尸,受他们摆布?
这才是坏消息吧。
柳明臣刚说罢,就感觉对方来狠招了。
手上的死气发生了变化,之前虽然冰冷彻骨,但不至于有什么大的损伤。
如今低头一看,这死气的纯黑色之中不知何时混了一丝血红。
那血红色像是一种咒语,要彻底腐蚀他的骨肉。
本来被内力封堵的死气,竟然有逐渐蔓延而上的兆头。
他明白这绝非死气的力量,而是对方用上自己的性命要侵蚀他的灵魂。
“血咒。”常仲声和明燃在一旁看着廖帕割开自己的手腕,用鲜血飞快地施咒。
廖帕现在脸色少有的严肃,他聚精会神地引导着自己的鲜血和柳明臣手腕上的死气相连接。
他投注自己的生命力去帮助死气彻底侵蚀柳明臣。
这对于起尸人而言,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役。
廖帕虽然修为不高,但他认真起来还是有点能耐的,否则怎么炼成郑嫣然这种尸魁呢?
常仲声对他有些期待,如今这一次成功了,柳明臣将会是远超越郑嫣然的尸魁。
是真正能号令活尸大军的将帅。
若不是看中柳明臣的潜力,常仲声早就可以下令让丝蛊把两人撕成碎片。
但当他得知柳明臣堵住了死气的侵蚀,还杀掉了丝蛊的母虫之后,他就看出了这个人的潜力。
将柳明臣制成尸魁带回去,必定能让那位大人不追究食肉蛊丢失的责任。
能做到这一点的廖帕,终于端正了态度,拿出十二万分努力出来。
看到血咒的那一刻,常仲声觉得这场战役应该是稳了。
起尸人用自己的性命下咒,让死气的力量瞬间扩大万倍,到目前为止没有见过能在血咒之下逃脱的活人。
血咒对起尸人的加持之大,就相当于廖帕带了千军万马去围堵面前这个人。
这若是还胜不了,都不用常仲声开口,廖帕自会被反噬而亡。
这对于常仲声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他才会给柳明臣时间。
柳明臣觉得手上的痛楚异常剧烈,就像是有千斤重物碾过他的骨头,一寸寸地碾在他的感官之上。
之前廖帕驱动死气,是强行剥夺他的感觉,试图直接将他制成活尸。
而现在经过血咒的加持,这死气是要将柳明臣的灵魂先杀死一遍,再夺取**,凶险至极。
秦喜墨看着柳明臣的表情变得越发狰狞,牙关紧咬,汗珠滚滚而下,但从脸上就能看出,他正在遭受剧烈的痛苦。再看他的手腕,原先的黑气只是如雾气般萦绕。
如今竟像墨汁一般浓稠,像是随时都能滴落下来。
墨汁中混杂着一股猩红的血色,尸臭味前所未有的浓烈。
这墨汁一般的尸气正在不断往上蔓延,已经吞没了半条手臂。
秦喜墨伸手想要去帮他驱散一二,被柳明臣呵住:“别碰。”
柳明臣艰难地从齿缝挤出这两个字,旋即走了两步,背对着秦喜墨:
“拿好你的刀。”
秦喜墨心下一沉,柳明臣这句话相当于是在说,如果他被侵蚀成活尸,就用镰刀把他杀了。
被丝线困住的时候,柳明臣还是云淡风轻。
现在霎时间都要交代后事,让秦喜墨的心沉了下来。
握着镰刀的手被汗濡湿。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地在心中替柳明臣加油。
柳明臣只觉脑袋一阵剧痛,像是被钝器持续敲击,每一下都砸在了他的脑仁上。
双腿甚至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恍惚中,他被拉入了识海。
识海一片血红,千万只沾满血的手从海面中探出,想要抓住他,把他往血海中拉扯。
他没有力气反抗,**上正经历着千斤碾压,精神上又被钝器狠砸。
在识海中,被无数双血手拉拽着,他只能勉强让自己陷落得慢一点。
无数血手拉扯着他的脚踝,小腿已经没入了血海。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得模糊。
血海还在一寸寸地侵蚀着他。
膝盖也被吞没了。
他忘了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好像是要找人。
找谁呢?
好累啊。
血手攀上他的腰。
小腹已经浸泡在血水里了。
他愣愣地看着水面,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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