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面对面站着的那个廖东来见他神情放松，问：
“你小子不害怕吗？”
柳明臣淡然一笑：“是啊，应该害怕才对。”
“对啊，应该害怕才对。”廖东来们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然后同时伸手摸向身后的斧柄，面对柳明臣高高举起大斧。
柳明臣置身包围圈内，单枪匹马面对着千军万马。
这次他没有再斩杀突围，看着这些廖东来们心如止水，嘴唇轻启：
“他们死了。”
“谁死了？”廖东来们的动作停住了，歪了歪头。
“你的孩子们死了。”
柳明臣话音刚落，黑压压有的廖东来们动作像是被画了休止符。
他们面无表情，柳明臣举起自己被死气萦绕的手说道：“廖帕是第一个，他就死在这个识海里面。”
说罢，他眼看着脚下的石地瞬间破碎，那片熟悉的猩红海洋再次展现在他的面前。
一千个廖东来的身影尽数消散，只余他对面的那个人还在站着，他一反往日笑嘻嘻的样子，嘴唇抿成一条线紧盯着眼前的柳明臣。
“你是天生没有恐惧吗？”
柳明臣一笑：“怎么会？明明是你太夸张了。”
“哦？”
“每一块碎肉都长出一个新的人，你的能力要是真有那么夸张，你还用得着拉拢我吗？”柳明臣语带调侃：“太装了就容易过犹不及。”
廖东来面上带着一丝玩味的表情：“所以，你是故意斩了又斩？”
“对，我就看你敢不敢一直分裂。”柳明臣眉头轻挑：“你要是一直分裂，那就说明这一切都是假的。你要是突然不分裂了，还是说明一切都是假的。”
廖东来点点头：“那你还是厉害的，一般人不敢下手。你能打散这些幻觉，看来廖帕教会了你不少。”
柳明臣眼皮微掀，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还得是你动摇了。”
“是吗？”廖东来自嘲一笑。
“大概吧，至少你愿意为了廖帕复仇，多少还是有点舐犊情深。”
廖东来不置可否：“大概吧。”
“蚁后”会对自己生的工蚁有感情吗？
他并不觉得，但他没有和柳明臣纠结这个话题。
既然大家都明白规则，那就好办了。
“你也有在意的人吧？那个小子要是成了尸魁，你会怎么样呢？”廖东来脸上浮现出恶劣的笑容。
柳明臣歪头想了想：“那就很遗憾了。”
“遗憾？明明是你杀了廖帕，他才会死的啊？如果你来早一步呢？”廖东来脸上笑容更深。“他是因你而死。”
“是啊。”柳明臣坦率地承认，但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动摇。
识海中忽然升起一条藤蔓缠住廖东来的小腿。
“他是因我而死，那我可得杀了你，为他报仇才行。”话音落下，他的剑也洞穿了廖东来的胸膛。
他的眉头皱了皱，只见面前的廖东来忽然整个人像块冰块一样消融。
身上的血肉化为一滩又一滩的烂泥，滴落在血红的识海中，而后融入识海之下。
这血红的识海像是被墨汁污染了一般，黑色的汁液不断向下延伸，一直走到深处。
柳明臣只觉自己的神经如同针扎一般疼。
他提着剑站在识海之上，四周没有人，也没有物。
自廖东来融化之后，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此刻像是被禁锢在这识海之中。
廖东来没有攻击他，却是把他的意识锁在了这里。
他的手心冒出了汗，秦喜墨还在等着他，他不能在这里空站着。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离不开。
他这才意识到廖东来之所以一直没有攻击他，是为了把他往识海里引。
廖东来要的就是他自己识破这里是识海，然后这里就会变成囚禁他的牢笼。
他的身体此刻正呆立在采石场的仓库之后，一个魁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露出奸诈的笑容，他看中了柳明臣，但他也并不急于一时拿下这个人。
廖帕只教了他怎么辨别和操纵识海，但没有教会他怎么退出。
他试探廖东来的同时，廖东来也在试探他。
*
骨碌碌的声音一直持续，直到它撞到石壁才停下来。
小小的肉团从瓶子里慢慢挤出来。
魏文熙站在石洞门口看着，卢煜恒和两个小孩在靠外的地方盯着。
“这就是食肉蛊啊。”小北和南哥都是第一次见这传说中的蛊王。
本来听魏文熙说要让两只蛊虫自相残杀，他们已经很惊讶了。
后来听说，这么这边要放食肉蛊出来，两人相视一眼都吞了一口唾沫。
当初培育食肉蛊的时候，异园那边天天都是血腥味，听说每天都得运很多种子进去供它吃喝。
食肉蛊在他们眼中就是邪灵一般得存在，而他们就是邪灵的贡品。
如今这两个人居然说能够控制这邪灵，他们是又惊又怕，当然更多的是好奇。
卢煜恒看着这从瓶子里一点点蠕动而出的食肉蛊，也是心情复杂。
每一次它出现，就意味着他在拿自己的命与恶鬼做交易。
若不是前面挡着一个魏文熙，他巴不得永世与这东西一刀两断。
魏文熙此时正认真地盯着那从瓶子里出来的食肉蛊。
只见它满是利齿的大嘴刚一出来就牙关打颤，显然里面的蛊虫在对它施加伤害。
之所以让食肉蛊上，主要还是看重它不死不灭的特性，那挨点冻应该问题不大的，起码比他们这些血肉之躯扛冻。
不难想象，食肉蛊如果有思想的话，肯定会朝她口吐芬芳。
石洞里的食肉蛊被冻得牙关打颤，他嗅了嗅卢煜恒的位置，想要扑过去，但却被冻得丧失了活力。
它只觉自己身体很重，像是一粒掉进冰窟的冰渣子一样，正在被环境所同化。
魏文熙眼看着它变得灰白，整个肉团子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卢煜恒同样盯着这食肉蛊，他呐呐说道：“它到底行不行啊，都被冻起来了？！”
这刺骨的冰冷像是要把食肉蛊冻成一个冰团，它本能地调动起体内摄入的能量来对抗。
“天哪……”小北和南哥指着那冰团目瞪口呆：“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