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林齐和贾蓉两个发起困来,尤清之便让他们回去休息。
林齐想着和周夫人多待会儿,两人便辞了贾府回家。
贾蓉这一睡,就睡到了次日清晨。
见着眼前熟悉的帐顶,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回家了。
贾蓉翻身起床,张妈妈听到声音,便进来伺候他穿衣。
贾蓉笑道:“我自己来就是,妈妈不用管我。”
张妈妈退了一步,看着贾蓉,心疼道:“哥儿瘦了。”
贾蓉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脯:“我这是壮实了。”
“是,是壮实了。”
张妈妈又去给他打水洗漱。
贾蓉见她忙忙碌碌地停不下来,开口询问:“妈妈有话说?”
张妈妈踌躇片刻,方道:“自从江南洪灾,我那儿子便想方设法托人给我来了信,想接我回京城去。”
贾蓉放下帕子:“妈妈怎么想的?”
张妈妈用手把帕子拧干,低头道:“我想着,我老了,哥儿如今也用不着我。家里大爷如今不碍事,有老爷和大奶奶在,我没有不放心的。”
贾蓉虽有些不舍,但还是笑说:“妈妈照顾我这么多年,也该回去享享福了。”
“蓉哥儿……”
贾蓉宽慰这位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乳母:“早先来金陵时就应让妈妈回家去,我也是没想到,一下子又耽搁几年。
我待会儿就去给妈妈打听去京城的车队,有了消息再差人告诉妈妈。”
张妈妈应是,等贾蓉走了,亲手把贾蓉的被子整理好,又把院里的小厮丫鬟们都敲打了一遍,环视一圈,方回去收拾东西。
贾蓉出了院门,先去给贾敬请安。
贾敬也许久没见这个孙子,想听听他一路上的见闻,顺便祖孙两个一起用个饭。
不料贾蓉这个小子,推说要去给母亲请安,抛下他这个老头子就走了。
贾敬笑骂道:“这臭小子!一点都不懂雨露均沾的道理!”
一旁的丫鬟小厮们都偷笑,知道贾敬并不是真心责怪。
没法子,贾敬只得将东风等人喊过来,问起林齐贾蓉这一路上所作所为。
另一头,贾蓉也在跟母亲和姑姑说起这些,一直说到砌房子的事,贾蓉都是一脸兴奋。
直到说到何老太太母子被抓,贾蓉的语气才瞬转直下:“何老太太帮了我们,帮了江南的百姓,如今累得她一个老人家,还有并不知情的颜大人都被押到狱中,是我们之过。”
惜春反驳道:“蓉哥儿不必过分自责,分明是那山东巡抚的错,还未调查,就凭着一面之词下了定论。
还敢弹劾颜大人,等圣上知道了,必会收拾他!”
“母亲……”
尤清之让丫鬟们都下去,这才问:“蓉哥儿是担心圣上不认那份手谕?”
贾蓉点头:“圣上未下明旨,如今朝堂为着这事儿争论不休,若是圣上一派不敌,那我们和颜家……”
尤清之道:“山东的粮食都到了江南了,京城必也得了消息,圣上如何行事,只看这几日就是。若是圣上不认,这份手谕我们和颜家就当没见过。”
贾蓉震惊开口:“那我们贾家,就是假传圣旨,就算是为了百姓,那也是死罪!”
惜春撇嘴:“若真如此,圣上就是昏君。”
“姑姑噤声!”
尤清之瞧着贾蓉一脸严肃,玩笑道:“若真是如此,圣上也不值得我们效忠。我领着你们南下出海,做海盗去。”
“好呀好呀。”惜春连连应和:“我还没见过海呢。”
“母亲~”
贾蓉见尤清之将这等大事说得如此简单,也是哭笑不得。
尤清之给贾蓉夹了一块袖口饼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我们想得再多,也要圣上裁夺,还不如想好退路。”
贾蓉想想也是,问尤清之:“母亲可想好出海的路了?”
尤清之见他当了真,不留神呛了一下,两人赶紧端茶的端茶,抚背的抚背。
尤清之摆摆手,平息了一会儿,便好了过来。
接过贾蓉端过来的茶,笑放到一边,指着他道:“你这孩子,我说的不过玩笑话,你竟当真起来。放心吧,圣上不会不认的。”
贾蓉问是为何?
尤清之想了想道:“一来,圣上下这道手谕,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今日的局面,他定然已经料到。
二来,我贾府好端端的,何故去犯这等死罪,真是不要命了不成?就算圣上说那手谕是假的,人人心里也有数。”
“就是天下人心里有数又如何?圣上不认,那我们贾家只得认罪。”
说完贾蓉才反应过来,站起来激动道:“是了,天下人心里有数,江南百姓里也有数。若圣上说这手谕是假的,那我们贾府在民间的声誉岂不更厉害些。要降罪给我们,圣上和朝廷也得好好想想。”
“行了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昨晚你就没吃饭,赶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贾蓉笑着应了一声,由着母亲和姑姑不停给自己布菜。
刚吃了一口,贾蓉想起来又说:“母亲,张妈妈儿子想接她回京城去。”
尤清之看他一眼:“你怎么想?”
“我本也想着给她养老,只是她待在奶兄身边,怕是更高兴些。”
尤清之点头:“我待会儿就叫人打听车队去,有了消息再告诉你。”
贾蓉笑道:“不用母亲操心,我自己带人去问就是。”
尤清之瞧他出了一趟远门,懂事能干许多,也未阻拦。
又吩咐银蝶,拿了一百两银子,并两匹绸缎,送到张妈妈处。
贾蓉见此,突然想起出了一趟远门,竟没给家里人带什么东西。
心里打定主意,等出门打听车队时,去珠宝首饰铺看看。
朝堂这边,连着吵了许久,也没吵出个章程来。
直到山东巡抚弹劾山东督粮道颜希深的奏折到了京城,朝廷百官才晓得粮食都已到了江南了。
皇帝一派正撸起袖子打算今日再干一场,此时却懵了神,粮食都到了,我们还吵不吵?
倒是太上皇一派愣了一会儿,把颜希深骂了个狗血淋头,恨不得立即让皇帝下旨,斩了颜希深母子,以儆效尤。
皇帝拍板道:“是朕下的旨,让颜希深开仓放粮,以赈江南!你们要不把我先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