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城以北,百里之地。
此处山林繁茂,丘壑纵横,乃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
只见一道黑衣身影负手站在大渊之前,眺望着眼前山河,眸中隐有悲切。
“将军,你先走!!”
“走啊!将军!”
山河万里,血染如沙。
八千龙骑纵马飞驰,可面对的…却根本不是三万北荒铁骑,而是整整八万大军!
更要命的是,虚空之上,阵纹呼啸,遮云蔽日,将他们的退路尽数封锁。
“北荒犯我,岂能退之!”
为首处,那一道银铠银面的少年举起手中古剑,眼眸早已血红。
一连九令,自朝堂传来,命他率领八千龙骑,追杀三万北荒敌寇。
结果,在这大雍边陲,竟隐藏着如此陷阱。
“将军!我们护你!你快走!”
八千龙骑围拢在银铠少年身旁,誓死抵挡下北荒铁骑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鲜血将他们的铠甲染红,战马嘶鸣,杀意冲霄。
“这一战,为我大雍苍生!”
哪怕!
此时所有人都知晓,这是一场针对战神的阴谋。
可,他退不了,因为他的身后,是早已残破的剑城,以及一马平川的古原、亿万平民。
就算朝堂再派援兵,等赶到之时,怕也早已生灵涂炭。
“轰隆隆!”
话音一落,八千龙骑突然安静了下来,眼眸中的惊恐渐渐平息。
是啊,他们的将军,大雍战神,何曾退过?
“为我大雍苍生!”
“战!”
“战!”
“战!!”
一声声嘶吼,混杂着战马兵戈的碰撞哀鸣,最终汇聚成一首战歌,响彻于万里青穹。
八千龙骑手握长剑,追随着那一道银光身影,纵横杀去。
那一战,天昏地暗,血如河泊。
就连坠下战马的尸体,都在无数脚印下,践踏成泥。
可!
自始至终,八千龙骑无一人临阵脱逃,无一人留有全尸。
黄沙染血,马革裹尸。
八千龙骑,尽死沙场。
“将军,我等血誓,若有来生,再来追随!”
“将军!珍重!”
“哈哈哈哈哈!”
不觉间,楚枭手指已经陷入肉中,鲜血滴落,像是一种无声的宣泄。
眼前那一张张灿烂淳朴的面容,如同梦魇一般,深入骨髓。
他活下来了,以战神之名,率领八千龙骑,杀退八万北荒大军后,浑身血骨尽碎,坠入了大渊。
只是!
就算如今,他还是想不通,除了那三万北荒铁骑,剩下的五万大军,是如何瞒天过海,出现在剑城之外的?
作为大雍第一雄关,剑城两面环山,山高万仞,只有一条峡谷通往关外诸城。
这五万大军若想入关,只能是徐徐通行,绝无可能绕过关外十三城,除非他们…从天而降。
北荒天师虽擅符、阵之道,但也不可能将五万人,凭空置于大雍境内。
否则,北荒王朝早已吞并三朝,成为此地唯一的主宰了。
而…那九道朝堂战令,又是何人发出?
雍皇?
功高震主?
若是常人,多半会以为这是一场君臣之争。
雍皇不过是利用了北荒战乱,消除了皇权隐患,将这位战功赫赫的大雍战神,坑杀在了边疆之地。
可,楚枭知晓,纵使大雍有无数人想要置战神于死地,唯独雍皇不会。
因为…他不仅是大雍战神,更是那个如今被“幽禁”的大雍太子!
这个秘密,当世只有三人知晓,雍皇、大神祭以及…她。
当初楚枭降生,大雍神祭夜观天象,见帝星升起,真龙坠世,乃大兴之象。
可,真龙之上,又有九条枷锁缠绕,又称锁龙之局。
而为了保护楚枭安危,就连朝堂重臣都始终不曾见过这位太子真容。
偏偏,在楚枭十三岁那年,与人打赌,只身入了军营。
仅仅三年,他平蛮夷,战离原,战功赫赫。
而同样是剑门关外,北荒第一次入侵大雍,百万雄师挥兵而来。
危难之时,剑城门开,一道银铠身影纵马而出,率领八千龙骑,三十万大雍将士,杀至天地崩塌,日月消无。
北荒大军溃败,退至疆外,自此再未敢犯大雍。
一战封神!
少年战神,从此成为大雍图腾。
可谁能想到,仅仅三年,这位战神竟与八千龙骑同葬在了剑城之外。
所以,那九道朝堂谕令,绝无可能是雍皇发出。
可除了这位大雍之主,谁又能轻易触碰到那尊帝印?
一瞬间,楚枭心底有了诸多猜测,世人皆知,八千龙骑乃太子麾下,战神更是出自东宫阵营。
若是战神狂妄,致使北荒大军破城入关,屠杀黎民,这份罪责,足够“太子”被废。
皇族无情!
很明显,那个勾结北荒之人,一定是对太子之位有所觊觎。
而就算是兄弟叔伯,楚枭也会亲手将他头颅拧下,骨头敲碎,以慰八千龙骑在天之灵。
盛名虚位,他毫不在乎,甚至如今的举世骂名,他也无所畏惧。
他唯一想要的,是为袍泽洗刷冤屈,还他们盖世功德。
什么仙神庇佑,大雍永盛,若非龙骑,剑城已破!
一念至此,楚枭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双眼,身体前倾,又一次朝着大渊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