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书生告辞离开,外甥女将他送到了门外,说:“五天后,夜深人静时,我会派人来接舅舅迎娶九娘。”
书生出了院门,在门外没看到朱生,他抬头往西边看去,看到月亮弯弯挂在半空,昏黄的月光中,还可以勉强认清来时的道路。书生往回走,看到南面的第一座宅子外,朱生正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他一看到书生过来,立刻起身,迎上来笑道:“我在这里等您好久了,请到我家里坐坐吧。”说完,他拉着书生的手就进了宅子,对书生殷勤拜谢。
朱生拿出一个金爵、一百枚晋珠,交给书生,说道:“我也没有多少好东西,这些姑且作为聘礼,聊表心意。”接着又些微有些窘迫的说道:“家里倒是有些浊酒,但那都是阴间之物,没办法款待你,该怎么办啊!”
书生不以为意,宽解了好友几句,拱手告辞离去,朱生一直将他送到了半路,才告辞回家。
书生回到了租住的寺院,仆人和庙里的僧侣都围上来问他情况,书生并没有说实话,他对众人道:“那个少年说自己是鬼,完全是他故意说瞎话耍着玩的,方才,我不过是跟他一起去朋友家喝酒了。”
过了五天,就是外甥女和书生约定的娶九娘的日子,这天,朱生果然来了,他穿着很齐整,一看就是有人用心打理他穿戴的,朱生摇着一把折扇,步态闲适,神情欢欣,他刚进了院子,看到了书生便纳头就拜,也不顾地上泥土污糟,朱生笑对书生道:“舅舅,您和九娘的婚事谈好了,婚期就在今晚,烦请舅舅移步,跟甥婿走吧。”
书生说道:“自从那天分别后,我一直都没等到你们的回音,还没有送去聘礼,怎么就能成婚呢?”
朱生笑道:“舅舅无需担心,甥婿已经替舅舅将聘礼送过去了。”
书生听了,对朱生感激不尽,于是跟着朱生一起走了。
到了朱生家里,朱生领着书生径直去了主卧,就看到外甥女盛装华服迎了出来,外甥女满脸喜气,笑盈盈的给书生见礼,书生问:“你们什么时候成亲的?”
外甥女羞涩回道:“我们已经成亲三天了。”
书生拿出当初朱生送他的晋珠,给外甥女添箱,外甥女再三拜谢过后,收下了晋珠,然后对书生说道:“舅舅,您走后,我便将您的心意向公孙老夫人说了,老夫人听了十分欢喜,但她说她年纪大了,又没有别的儿女在身边,所以不希望九娘远嫁,希望今天舅舅能她家去举行婚礼。她家没有男丁,我夫君可以陪舅舅一起过去。”
书生无可无不可,朱生于是引着书生往九娘家去。
快走出村子时,一户人家宅门大开,张灯结彩,正是公孙家。他们两人登堂入室,没一会,就听到一个仆人喊了声:“老夫人到。”话落,就见两个青衣婢女扶着一个老妇人走上台阶,书生见了,忙整理衣冠就要跪下拜见,老夫人见了,忙阻止道:“老朽老态龙钟,也不便给你回礼,你就不用这么拘泥礼节啦。”
老夫人说完,走上高堂,在主座上坐下,然后吩咐青衣婢女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招待他们。
朱生这个时候吩咐自己带来的仆人,让他们另外准备一桌酒席,摆在书生面前,还另外准备了一壶酒,专门给书生饮。
书生看自己桌案上的美酒美食,和人间的没什么不同,然而,此间的主人家却只管自己吃菜喝酒,并不劝酒布菜。
待吃完酒席,朱生告辞离去,青衣婢女引着书生进了洞房,九娘已经等候在那里,都说灯下看美人,明灭的烛火下,九娘一身凤冠霞帔,满脸娇羞,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书生和九娘不期而遇,没想到却一见钟情,成就一段姻缘,两人的洞房夜极尽欢愉,水乳交融。
事后,书生拥着九娘聊起了各自的过往,原来,当初九娘母子因为受到于七案的牵连,被抓后,本是要从原籍押解至京都受审的,然而,当他们到达济南府时,公孙老夫人因为一路劳顿,死了,九娘见母亲死了,也跟着自尽而亡。
九娘将头埋进书生怀里,说起这些往事,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将枕头都打湿了,九娘太过于悲伤,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总也睡不着,于是,就随口吟了两首绝句,
一诗云:
昔日罗裳化作尘,空将业果恨前身。
十年露冷枫林月,此夜初逢画阁春。
另一首诗云:
白杨风雨绕孤坟,谁想阳台更作云?
忽启镂金箱里看,血腥犹染旧罗裙。
喜欢异史山人说聊斋聊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