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铺对面就是如意坊。
曾经是谢舒宁最爱去的地方,可惜她的月银不多,往往攒上好几个月的月银,才能买上一根心仪的簪子。
荣佩兰突然一怔,如意坊的门口出现了两条异常眼熟的身影。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青檀眼皮一跳,那不是世子和流烟吗。
荣佩兰心下顿时漏了一拍,垂下眼睑,然后转身朝粮铺内走去。
青檀看了眼荣佩兰的背影,又看了眼跟在世子身后流烟的背影,抿了下唇后转身跟上了少夫人的脚步。
西城的粮铺同普通的粮铺不同,多是精细而昂贵。
也是所有铺子中最赚钱的铺子,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也和世家皇亲的管事多有交集。
虽说是个粮铺,但就单这一个地方,其中的人情交道,都够荣佩兰学了。
钟氏带着荣佩兰从铺子里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渐渐隐了下去。
“兰儿,可要去如意坊看看?”钟氏看着对面如意坊进进出出的都是年轻的小娘子,转头对荣佩兰道。
青檀下意识看向荣佩兰。
荣佩兰侧头看了一眼如意坊,摇摇头道,“不了,母亲上回叫如意坊了不少衣衫首饰,儿媳还有许多不曾用上。”
钟氏点点头,婆媳两人相处也不过月余,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下回让璋儿再陪她再去就是。
荣佩兰扶着钟氏上了马车,提着裙角刚想上车,视线恰好撞倒才从如意坊出来的流烟。
流烟换了一身衣裙,此刻更是看不出一丝一个丫鬟的影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一家的官家小姐。
青檀发现了荣佩兰提着衣裙的手指有丝颤抖,微微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轻声道,“少夫人,夫人还等着呢。”
荣佩兰捏着衣裙的手指紧了紧,然后轻声嗯了一声,借着青檀的手蹬上了马车。
钟氏往常来查账都是自己一人来的,许是今日有儿媳陪着,心情颇为轻快。
“兰儿,你莫看这区区一小间铺,这里头的学问也可不比你父亲教给你的少。”
荣佩兰不敢看钟氏,只低声回道,“是,儿媳会跟着母亲好好学。”
钟氏看着低眉顺眼的儿媳,叹了口气,她的儿子是个混不吝,这儿媳又未免太乖过头了。
幸得这个混不吝的儿子是小祸不断,大祸不闯,望着成亲了就好好收收心。
马车摇摇晃晃,日头渐渐没了影。
侯府的膳食都是分开的,钟氏没有拘着儿子晨昏定省,自然也不会让儿媳日日报到。
玉徽园里有小厨房,厨子都是纪韫璋自小吃到大的。
纪韫璋是个爱玩的性子,时常不在府里吃,小厨房的厨子已经习以为常。
所以青檀来报只有少夫人的一人用饭时,厨子应了一声便开始准备膳食。
月上柳梢头。
沐浴过后的荣佩兰,披散着长发,靠坐在凉榻上看今日新带过来的账本。
青檀拔下头上的簪子,拨了拨屋里的几盏灯笼的灯芯,屋里又亮堂了几分。
她将簪子簪回发髻,思索片刻后道,“少夫人,灯光暗了些,仔细眼睛,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荣佩兰放下手中的账本,“还有几页,看完就不看了。”
顿了下又道,“你也歇息去,今晚不用值夜。”
“是。”青檀福身。
青檀走后,荣佩兰才吐出一口浊气。
看书曾是她消遣郁闷之情的最佳方式。
账本或许没有书本来得有吸引力,荣佩兰看得心烦意乱。
才成婚不过月余,她似乎沉溺其中了。
纪韫璋是信陵侯世子,娶妻纳妾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更何况流烟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丫鬟。
荣佩兰后仰躺下,将账本盖在脸上。
账本上的特有的油墨香才逐渐使她静下来。
慢慢地,她悟出了一个道理,求爱,最苦。
她现在是信陵侯府的世子夫人,求名,最明智。
当下她学着做好一个侯府当家女主人就好。
纪韫璋回来的时候是带着一身酒气,一进门就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小娘子脸上盖着账本在凉榻上睡着了。
轻轻拿着账本,账本中间晕湿了两小块。
“啧,居然还流口水。”
纪韫璋将人放置在床榻上,刚想俯身偷一个香吻,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世子,奴婢熬了醒酒汤,您趁热喝。”
流烟端着瓷白的碗轻轻放在桌上。
估摸着是汤水太烫,她还捏着耳垂轻轻搓了搓,然后放在嘴边吹了吹。
纪韫璋站起身来,放低了声音,“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流烟悄悄睇了一眼榻上的荣佩兰,然后轻声道,“世子,明日可还是一样。”
纪韫璋嗯了一声,然后不耐地挥了挥手。
“奴婢告退。”流烟福了下身,躬身退了出去。
纪韫璋伸出胳膊闻了闻,似乎酒气是有点重,他家小娘子有点小气性,若是半夜醒来闻到了酒味,怕是会踹他下床。
脱了长衫,就往隔间的净房走去。
榻上一阵淅索声,只见原本平躺的人,抱着薄被向内侧躺了。
——
日上三竿。
太阳已经晒进了屋里,纪韫璋才醒来。
宿醉的后果便是头昏脑涨,他捏了捏额角,下意识叫了一声,“佩兰。”
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拿着一方帕子递给了他。
“世子,少夫人一早就出去了。”
纪韫璋擦了把脸,才清醒了些,“出去了?”
然后又看向流烟,微微皱眉,“你怎么没跟着。”
流烟是他成婚前玉徽园调整就安排好伺候少夫人的大丫鬟。
“奴婢不知。”流烟抿了抿唇,然后又道,“少夫人只带了青檀,今日周妈妈来说,青檀晋一等入内室伺候少夫人。”
纪韫璋不做他想,点点头,“原想着谢家会有丫鬟,便只安排了你一人,现在多晋一人也好。”
“少夫人去哪儿了?”
流烟刚想开口,纪韫璋突然站起来,“算了,我直接去门房问。”
说着他抓过衣杆上的外衫披上就往外走。
“诶,世子,您还没吃早饭呢。”
流烟连忙道,想出声拦下人。
奈何,纪韫璋脚步又大又急,等她跑到门边,他早就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