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梦到了海浪,我梦到了在颠簸的床,
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我爬起来旁边的兄弟还在睡着。
不多时,爸爸就带着两个戴面具的人进来了。
爸爸对我点了点头,向那两人介绍着我们,
他们应该是满意的,嘴角带着笑,点着头,
我不喜欢他们,不喜欢他们的眼神,但我认识他们的衣服,那是只有有钱人才能穿的。
“你们以后就跟他们生活吧,我养不了你们了。”
爸爸在饭桌上,往我的碗里面放了一条小鱼。
“知道了,”
他其实并不是我们的爸爸,准确的说应该是舅舅或者叔叔?太久了,我的记忆也模糊了。
我只记得妈妈死后是这个男人一直在照顾我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喊对方爸爸。
爸爸和我们不一样,他没有漂亮的蓝眼睛,在这个地方只能做最普通的工,勉强维持生活度日。
更别说还要拉扯两个逐渐长大的男孩,尤其是这两个孩子有一双蓝眼睛,长得格外漂亮。
爸爸不允许他们随便出去,出去也会带上兜帽跟在他后面,那是为了保护他们。
我们的家园生活在一片公海上,聚集地被叫做赛卜西西,但不是所有在这里长大的人都是赛卜西西人。
只有像我们这样蓝眼睛的才是,因为这个地方就是因为我们这些蓝眼睛的人才闻名。
外人提起这里第一时间也会想到这个名字,再后来这个名字就传开了,变成了这里的地名称谓。
“去吧,今后他们就是你们的主人了。”爸爸的脸上是难过的笑容。
但是没有办法,他们已经被注意到了,那些富商会想尽方法来弄到想要的一切,他们这种平民抵抗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这里没有法律,更没有真理,只要是炮火能波及到的地方,那些商人就拥有神一般的权威。
但他们骗了我们,也骗了爸爸,强买走我们的根本不是什么兴趣爱好的人,而是想以我们榨取利益的商人。
不是作为仆从,今后的生活将他们推向了禁娈。
...
那是一栋很大很大的房子,很漂亮,很漂亮,与我迄今为止看过的都不一样。
它是那么的豪华,又是那么的可恶。
一群带着腻死人香味的男男女女,把我们接下了车,那时我们也才六岁,这里就是我们未来生活的地方。
“不要怕,这里有很多和你们一样的同龄孩子,但我保证你们肯定会是其中最优秀的。”
买下他们的人是这么说的。
他的目光打量在两个孩子身上。
“你们应该知道自己的命运吧?真正的赛卜西西人。”
“知道,”
主人很满意这个孩子的回答,便决定了让这个孩子在整栋建筑最豪华的房间住上一晚。
...
赛卜西西?新来的那两个确实很漂亮。
一上来就被老板看上了,真羡慕他们,
双胞胎真少见,不知道花多少价钱可以和他们畅谈。
这就是本地的知名特产啊,但这么小的孩子...
别装什么正人君子了,你都到这里来玩了,入乡随俗,先把那些条条框框给忘掉吧。
我们被带到了一间特殊的小房间里,比我们原本住的家要大,装修要更好。
在这里出生的孩子,总归是懂些脸色的,
我看得出来,哥哥也看得出来。
哥哥换上了一身童真可爱的衣服,他微笑着朝我挥手告别。
第二天回来的时候,我还在梦中听到开门的动静就醒了过来。
哥换了一身衣服,身上还满是洗完澡后的水汽,他呆呆的靠在门口后面。
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
“这身衣服很好看,可以给我吗?”哥哥摸着我的头说。
好啊,哥哥喜欢的话就给你吧。
......
这天晚上哥哥又没有回来。
然后是第三天教导我们的老师出现了,哥哥身体不舒服,没有出门,老师看着很生气。
但老师还是认真的上了课,告诉我们什么样的孩子是大人们会喜欢的,面对他们的时候应该用怎样的表情。
其他孩子似乎在另外的地方上课,只有我们被特殊对待。
我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我不是很聪明,但也不至于蠢到无可救药。
后来哥哥变了。
许多次晚上他发了疯的抢我的东西,把那些看着就很贵重的东西全部占为己有。
除非要出去上课见人的时候才勉强施舍的给我像样的衣服。
我没有去和他争抢,不知什么时候起哥哥的身体就越来越劳累了。
在我的不断逼问之下才知道他不回来的时候都去工作了,为了养活我们。
“我也要工作。”
那天哥哥很生气,打了我一巴掌,我不觉得疼,因为哥哥看着比我更疼,
他红着眼眶,手指尖在颤抖,连呼吸都断断续续的在抽气。
我们明明是同一天出生的,他并不比我大多少。我只是想为你分担工作,我不想当个寄生虫,
“现在我照顾你,以后你照顾我就好了,我们是兄弟,不要这么见外。”
哥哥很强势,但他其实很弱小,但在外人眼里,他永远是最骄纵任性的那个。
永远摆着脸色,甩着白眼,用最刁钻刻薄的话去羞辱那些人。
但在面对另外一些人的时候,他又会摆出纯良的嘴脸,眼中画上懵懂和无知,动作拘谨又生涩。
活生生的分裂成了两个人。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总会有要我们一起工作的时候。
那天哥哥走后,我原本按照他的意思躺在床上装病,这时候门被打开了,买下我们的人,不由分说的进来,让人给我换上了衣服。
“今晚突然有个贵客来了,对方的行程很赶,点名要赛卜西西,该死的,怎么这个时候,那些大货都接活了。”
好在那次分开了,也好在哥哥没有见到那家伙。
那天,我换好了衣服,准备去做第一次工作,袖子有些过长了,我得举着手才能不让他们触到地面。
“进去吧,你也有几次经验了,像往常一样温顺一点,千万别说话。”
我点了点头走进了房间门口,从背后关上了。
房子里有一股特殊的气味,不是很好,闻闻久了有些头晕。
我没来过这样的房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我知道这里的东西都很贵。
我脚下的地毯,比当初我们被买到这里来时候的价格要高个几十倍。
尽管那时是被强买强卖的。
...
那人是个瘾君子,情绪非常不稳定和暴躁。
他夸我眼睛漂亮好看,我不敢回答他只是在那里站着,像是一个木头人。
这样的行为应该是把他激怒了,他把手上的东西全部摔到了地面。
我现在已经记不得那张脸了,那张脸面目可憎,可以用任何形容妖魔鬼怪的词汇描述。
...
那个家伙把我的头按在了水池里,我没有力气反抗,
他说自己花了那么多钱,就是为了拿到我的眼睛。
那个男人就是为此而来的,他对其他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我原本挣扎了许久,被打得奄奄一息,最后脑袋没进了全是药水气味的水池里。
那种东西和福尔马林有着同曲之妙,可以把摘取下来的肢体保持最鲜活的样子。
但同样有着巨大的毒性和破坏力,
我努力的憋着气,还在做着顽抗的挣扎,那些药水顺着鼻孔和耳朵涌进去。
我觉得我的大脑被点燃了,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来自大海的呼唤,我的妈妈,那位蓝眼睛的女士想来正在水底下面等我。
......
我不知道那天哥哥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只能知道结果。
我被哥哥救下来了,而那个家伙被哥哥用钝器打死了。
但因为那家伙想拿着我的眼睛在房间里准备了很多工具被搜查出来,因此哥哥虽然被处罚了,但也没有太过。
又或者我根本不知道。
“你的眼睛和耳朵都坏了。”
我听不太清,那个照顾我的家伙知道我也不识字,就提着我的耳朵说话。
我看过镜子,我眼睛的颜色已经变白了,原本高清的世界在我的眼中变得模糊,耳旁的声音也一样。
我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变慢了。
但我仍能听到哥哥和那个家伙的争吵。
“小婊子,你那天光着带着那么多东西从客人们眼前跑过去,知道惹了多大的麻烦吗?”
哪怕是这种法外之地,这种使用童工的地方也是黑色地带大伙都心照不宣罢了。
“瞧你那模样,奴性都被激活了吧?就喜欢让其他人看你?过两天有个表演,带上你的小玩具一起去给大伙看看呗。”
“拒绝什么?你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老板花了多少钱才摆平,你得做些更加有意思的项目来挣钱才行啊,”
“你看你弟弟那样,短时间也没办法工作了,不得加倍努力嘛?”
......
“小朋友,我也劝你,要赶紧好起来,好好工作,免得你哥哥把你抛弃了,你看看你现在这样,身体又弱,眼神不好,耳朵也有问题。”
“以后想要一个人生活自理都难,趁着年轻身价高,多攒点钱,买点辅助生活的工具。”
...
哥哥和那个人打起来了,但一个小孩子又怎么会是大人的对手?
那个生起气来的家伙,扒掉了哥哥身上的遮掩作为惩罚,哪怕我的眼睛不好,也能看到他身上一块块的颜色块。
还有另外一些地方,我想要看的时候,已经被他喊转过头去了。
“害羞什么?他又看不清,不如今天就在这里,否则你打了我这件事可不会这么过去。”
......
赛卜西西...从来不是无根之人的意思,而是奴隶的意思。
最初漂流在海上的先祖,适应了海上的环境,他们的皮肤早就被晒黑了,只剩下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有人发现了这样的他们,用极其廉价的价格让他们在海上进行作业。
又到了后来,有许多人看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但对这些没有国籍的海民没有丝毫怜悯。
他们买来漂亮的奴隶,进行基因繁育,只为获得漂亮的物品。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历史了,现在这座海上都市的城占地已经很大了。
现如今所有的赛卜西西都是奴隶的后代,作为本地最着名的商品,作为这座城市的标志。
...
“你们说这些只是想嘲笑我们吗?”
我努力睁大眼睛去看那些无法辨识面目的大人。
他们拉着我走到舞台下面,我封闭了自己的感知,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去触摸外界。
我感觉到腥咸的水打在我的脸上,就像腐蚀性的强酸一样,在我的心中蛀出空洞。
......
“我们跑吧,我已经和其他孩子商量好了。”
哥哥抱着我,贴在我的耳边小声的说话,怕我听不见,又重复了一遍。
......
几个小孩子又怎么能从成熟的组织里面逃脱,况且城市的外围全部都是大海,没有交通工具,他们又能到哪里?
但他们想要逃,逃去哪里都好,去翻垃圾桶,去抢海鸟的鱼食,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离开这里。
“反了天了,你知道老子花了多少钱养你们吗?”
是我拖了大家的后腿吗?其他孩子想让哥哥放弃我,但他一直拉着我跑。
我们被野狗翻出来的时候,那只狗一直在撕咬着他的后背。
我躲在臭气熏熏的垃圾堆里,哥哥的血液流到了我的身上,猎狗的吼叫,大人的谩骂,还有我的哭声。
唯独没有哥哥的声音。
我们被抓回去之后是更加严厉的惩罚和管教。
他们把我们放在了木驴架上,我那时候才清楚的意识到哥哥一直以来做着怎样的工作。
我们的双手被锁链定住。光裸的后背贴着潮湿的墙壁。
有的孩子熬不过,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主人用我们作为一项娱乐项目进行消遣,我的身上也多了许多鞭打的痕迹,我知道哥哥就在旁边。
我能闻到他身体上的伤口发烂的味道,为了不恶心到客人,那些家伙简单的上了药,然后包扎住大块的伤口。
但那些臭味依旧从包扎布里面透出来,那是死亡的味道,是腐烂的味道,那可比和爸爸住在一起的时候,家里那口烂锅要臭多了。
某一天老板终于解气了,或许是因为我们两个是特殊的,他仅把我们放了出来,而其他的孩子。
以我的眼睛无法确认他们的身体是否还完好,心脏是否还在跳动,但我知道我们身体里面的血液没有被浇冷。
从他们身上传到了我们身上,
“要活下去,然后活在阳光下,走在学校里...我们一起长大...”
我不想死在这里,不想死在这片没有根的海域上...
不想和爸爸妈妈一样,成为这座城市的基底。
我有时候庆幸我看不清,听不清,我不知道哥哥听到爸爸的死讯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等他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告诉我,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
我们已经是彼此的唯一了。
不会再有第二个家等着他们回去了,那个又小又烂,成天臭烘烘的房子,也已经被当成废品给平推掉了。
“我会保护你,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我们会离开这里,然后...”
...
远处的海鸟把漂浮在水面上的废弃品全部收集起来,它们在海中植物生长茂密的水面上,建立起了一个个巢穴。
有时候城中的人也会将船驶过这片缠满了海藻的海域,不光是收获胶原蛋白,也是为了那巢中的鸟蛋。
它们小小的家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飘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落脚之处,只需要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浪花就会将它们的小鸟巢打翻。
但没有关系,它们已经进化到足以适应任何海浪,能在水中自由的飞翔,穿梭,捕鱼。
只要当它们累了的时候能够回到海面上,在那个小小的巢穴中歇息一晚。
......
那天来的太突然了,好像世界末日到了。
季候的洋流在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情况下调转了方向,从我们这座海上的城市下方流过。
那时整个天地都在旋转,大地都在震颤,
到处都是惊恐的面容,甚至有的人衣不蔽体。
随着洋流到来的还有无数的鳞虾、浮游生物,引来了追随的巨大捕食者。
鲸群从另外半边星球一直迁徙到这里,它们挤破水面出来换气。
城市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破洞,赛卜西西,这座没有明确意义主人的城市,没有人会为了它过多投资去进行基础建设。
它最底层的基座早已被海水泡的腐烂,没法抵御双重的打击。
国外富商的豪华飞艇纷纷漂浮到天空,连带着他们的财产,可那漫天遍野的飞行器却容纳不下一个人的位置。
我作为诱饵,安静的待在显眼的地方,看到人影重重的被打倒摔在地上。
“跑。”
趁着这个世界昏天暗地,趁着所有的掠食者都惊慌飞逃,
小鸟们把藏在身上的海藻解开,跑了出去。
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但那追兵很快被坍塌的城市压倒在下面。
他们的头顶也被阴影笼罩,那座承载着无数的罪恶建筑轰然倒塌分裂。
孩子们小小的身躯待在坍塌的缝隙之中,海水逐渐上涨,占据了他们仅存的空间。
这个世界似乎连最后一块小小的栖身之地都不愿意给我们。
我们抱在一起,海水逐渐没过了脚踝,很快也会淹过我们的头顶,
...
我们不是小鸟,也不是鱼,更不是人。
我们...
仅仅只是我们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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