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七十四军的危机
“快点炮击,快点炮击,你们炮兵是干什么吃的?”
“撤退,撤退。”
日军的前沿炮兵指挥所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步兵第九联队联队长片桐护郎和步兵第二十联队联队长大野宣明的心情简直有如坐过山车,血压更是蹭蹭的往上涨。
本以为中**队搞出来的火攻战术已经是其为了吃掉高地下方死角己方部队的最强手段了,没想到在吃掉两个中队的残部后,中**队居然用机关炮直接扫射己方的前沿攻击部队。
对于突如其来的机关炮攻击,两名联队长是既感到突然又感到震惊,更为亲眼看到自己的士兵活生生的被机关炮打的粉身碎骨而震怒和后怕。
日军的步兵战斗装备中没有同类型的武器,哪怕是日军的高射炮部队中也没有列装类似的小口径速射机关炮,对于苏罗通二十毫米机关炮这种高平两用且称得上是万金油多面手的先进机关炮装备,他们并不熟悉,更不清楚这类兵器的使用效果。
淞沪会战时中**队虽然也投入了许多二十毫米口径的机关炮,但大多数都是用来作为要地防空兵器使用,像今天这种先打汽油桶,后打火炮甚至直接把机关炮放平直接向步兵开火当机枪用的战法更是闻所未闻。
某种程度来说,中**队的整体装备虽然落后,但是苏罗通机关炮这种数量不多且用真金白银从国外买来的新锐兵器加上何炜搞出的野路子骚打法,着实给日军来了一波降维打击。
结果这前面开阔地上的日军还烧着呢,高地上又发了疯的往下打机关炮,刚刚被全歼了两个步兵中队,接着前沿的联队直属炮兵和大队直属炮兵又遭了殃,然后步兵也跟着倒霉遭到了机关炮的密集扫射。
这中**队在短时间内打出的三板斧实在是让他们感到招架不住。当炮弹射到第一线日军支援炮兵的阵地上时两个联队长都傻了眼,当然,他们也来不及做什么像样的补救措施,等两个人决定停止进攻下达后撤命令时,前面已经被打的惨不忍睹。
此时,步兵第九联队联队长片桐护郎目眦欲裂的用炮兵指挥所的电话对后方的野炮兵第二十二联队破口大骂,呼叫炮击,骂骂咧咧的要后方的野战炮和榴弹炮提供炮火支援,另一边的步兵第二十联队联队长大野宣明则同时对两个步兵联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打成这个样子,步兵第九联队和步兵第二十联队的攻击锋锐顿挫,任谁都知道,这次攻击已经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这也意味着,由这两个步兵联队组成的十六师团步兵第十九旅团在南京攻击战中的首战宣告失败,而且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快点,让他们撤退。”
“立刻开火,立刻开火,炮兵给我狠打中**队的阵地,炸死他们。”
在一阵混乱指挥和斥责后,片桐护郎和大野宣明共同下达的撤退命令总算是传达到了前沿的十个步兵中队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被机关炮蹂躏了一遍后的日军步兵现在也没什么攻克中**队阵地的雄心壮志了,所有人都只想着尽快撤下去。
尽管高地上的六门苏罗通机关炮在每炮射击完四十颗爆破榴弹后就已经收炮停火,高地上也恢复了寂静,没有其他的火力向下投射,但仅就这几分钟的机关炮火力,就已经让进攻的日军感到背后发凉。
很多日军士兵只是碍于没有撤退命令和纪律意识在前沿硬撑着,有些入伍不久的新兵看到身边被机关炮打死战友的残肢断臂和尸身残骸,都开始蜷缩着身子发抖,更可怕的是前面开阔地上被凝固汽油弹点着了的日军还没死干净,还剩下二十多个人在开阔地上乱喊乱叫,痛苦的哀嚎。
这二十多个人中有一些尚且保持着清醒意识的日军甚至在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障碍物区域外的己方步兵,嘴里不住的叫喊着诸如“帮帮我吧,”“给我一个痛快,”之类请求速死的字眼。
战场上的种种可怖景象叠加在一起所产生的可怖氛围,足以让很多刚入伍的日军新兵为之胆寒,就连那些身经百战的日军老兵也都低头叹气,凝固汽油的焚烧,二十毫米口径机关炮对步兵直接扫射,再加上进攻时雷区的轰击,饶是老兵也对这样恐怖粗暴的战法感到脊背发凉。
在长时间的煎熬过后,位于后方的炮兵主力终于开始集中全部火力开始掩护撤退的炮击,一个野战炮大队和一个榴弹炮大队集中了全部的炮火向中**队的高地发起了猛轰。
直到此时,接到了撤退命令的日军军官们才得以如蒙大赦一般指挥着自己的部队如潮水一般退却了下去,留下的,只有一地被打坏了的火炮,七零八碎的器材和弹药,四分五裂的尸体和残肢断臂和四散流落的武器与背包,以及那虽然被炮火所笼罩,却在此时显得高不可攀的“中国高地。”
此一战,日军第十六师团步兵第十九旅团所部步兵第九联队与步兵第二十联队在野炮兵第二十二联队一个野战炮兵大队和一个榴弹炮兵大队的掩护下对第九五六团和特务营守备的高地发起猛攻,战斗从清晨激战至午后,步兵第九联队与步兵第二十联队付出了阵亡五百三十余人的代价。
内含有步兵第九联队第六中队与步兵第二十联队第一中队两个步兵中队自大尉中队长以下全灭,除此之外的阵亡者中还包括两名大尉和中尉大队长,一名少尉大队副官和三名少尉,中尉小队长,受伤者也有七十多人,一场攻击下来,两个步兵联队总计伤亡将近六百人。
两个联队的联队直属联队炮中队损失了全部八门四一式山炮,联队直属速射炮中队的八门九四式三十七毫米速射炮也全部损失,各个大队直属的大队炮小队所装备的九二式七十毫米步兵炮也损失了三门,至于轻重机枪,步枪和各种器材弹药的损失更多。
可以说第十六师团在南京攻击战的初始阶段,就挨了当头一棒。
而在高地上,看到日军如潮水般退却后,蔡如柏与何炜也都松了口气,看着那遍地的尸体和一片狼藉,两人都暂时放下心了,因为按照日军的这个损失程度,今天大概率不会再组织起新一轮的攻击了。
对何炜,蔡如柏现在是一百个钦佩,言语之间也更加亲热,毕竟没有何炜在战斗中的种种临时指挥决策,这一仗未必就能打的如此畅快,对何炜的态度那自然是没的说,两人将阵地的战后警戒加以部署后,便立刻开始统计战损和战斗结束后的善后工作
“团附,快去统计伤亡和弹药损耗,让往军师野战医院送。”
蔡如柏指挥着第九五六团的少校团附统计本部情况,而何炜也给自己的特务营发出了清点伤亡和损耗的电话,不多时,第九五六团和特务营的损失情况便有了结果。
战斗中第九五六团合计阵亡官兵四十四人,受伤官兵三十八人,这些伤亡大部分是源于日军的猛烈炮击,虽然高地上的永备和半永备国防工事足够坚固,但是日军连接不断的炮火突袭和密集的步机枪弹雨还是不可避免的给第九五六团造成了相当的伤亡。
武器弹药的损失比较小,只是消耗了较多的七点九二口径的轻重机枪用重型尖头弹和曳光弹,另有几挺轻重机枪被炸毁,特务营的损失微乎其微,只是陈信生指挥的临时炮兵群有几名士兵被打伤,一门山炮的车轮轮辐损坏,但是山炮炮弹的消耗较大,战前所携带的炮弹在战斗中消耗了差不多一半。
傅琛指挥的特务营直属特务排和两个迫击炮排无人伤亡,和临时炮兵群一样,主要的损耗都在炮弹上,在封锁残余日军退路时四门八十一毫米迫击炮打掉了差不多一百二十多颗八十一毫米迫击炮弹,退路封锁的很成功,但是所耗费的弹药亦不少。
不过和丢盔弃甲的日军比起来,第九五六团和特务营的损耗简直是不值一提,双方的交换比也是呈现出了压倒性的优势,总的来说,是一次极其漂亮的高地守备防御战斗。
正当第九五六团和特务营的官兵统计损失,庆贺胜利,整顿部队时,一场更为血腥,更为惨烈的战斗,正在离汤山不远处的淳化发生着。
淳化镇位于南京东南约30公里处,四周水塘环抱,小桥众多,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古镇,在战争的阴云没有笼罩这里之前,淳化镇如画如卷,安静祥和,可侵略者的到来却毁掉了这一切,几天以来的空中袭击几乎将半个镇子夷为平地,而在镇外,则是炮火连天,烽烟遍地,这一小镇的外围,已然成为了中日两军互相争夺的焦点地带。
淳化外围,陆军第七十四军五十一师一五一旅三零一团的阵地上,火海遍地,浓烟滚滚,到处都是炮弹炸开的弹坑,燃烧弹和航弹引起的熊熊烈火与浓烟直冲云霄。
在一座很难称得上合用的水泥指挥所中,第三零一团的中校团附,也是第三零一团目前的代理团长纪红儒中校缓缓的抬起头,吐出了一嘴烂泥。
l;div=o;advo;g;“呸,他妈的,狗日的炮弹是真他娘的多,告诉各营一定要坚持住,你带着团部的勤杂兵增援上去。”
纪红儒举起望远镜,通过碉堡那硕大的开口向前瞭望,指挥所是一望无垠的开阔地,在三零一团的阵地前,以六辆战车为引导,大量的日军步兵疯狂的攻击而来,各种口径的炮弹如同雨点一样落在三零一团的阵地上。
“是。”
纪红儒身边的团部上尉副官向纪红儒敬了个军礼,随即抄起一把快慢机,带领由团部炊事兵,文书帮写和勤杂兵拼凑起来的十几个人冲出了团部指挥所。
可刚走出不久,一颗七十五毫米炮弹便顺着指挥所碉堡的观察口射了进来,而后竟直接穿过了碉堡后门,又飞出了碉堡爆炸,瞬间将三零一团的上尉副官和十几名勤杂官兵吞没,十几个人无一生还,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妈的,是谁修的工事,老子要是能活下来一定灭了他。”
纪红儒红着眼睛大骂道,七十四军官兵的运气比起第一六零师和特务营实在是差了不少,其守备的淳化外围地形平坦,且配备的国防工事质量极差。
当七十四军的官兵进入阵地时,有的机关枪阵地锁着门,又不知道该找谁去要钥匙,还有的机枪掩体做得太大,非常容易被敌人发现目标。此外,工事和掩体之间既无地道,也无战壕,更无纵深。
刚刚发生的惨烈一幕,正是对这批国防工事质量的最好诠释,一颗七五口径的炮弹居然能从碉堡的观察口中堂而皇之的打进去,再射出来,却可惜十几名英勇的士兵因此冤死。
三零一团的阵地前沿,六辆**式战车齐头并进,一边向前开进,炮塔上的五十七毫米火炮和车载机枪不断的开火向三零一团的阵地开火压制,来自第九师团的步兵则趁机以小股部队越过战车,企图向第三零一团的阵地发起突击。
和七十四军这支在淞沪会战中编成的**精锐对阵的是日本陆军第九师团,第九师团也素有精锐部队之称,作战风格和作战精神在日军的战斗序列中亦为上上之选。
在昨天的作战中,第九师团的步兵第三十六联队以一个加强大队的兵力向第三零一团的阵地发起了攻击,可最后却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今天,却直接以两个步兵大队配合大量战车和火炮再一次发起了猛攻。
随着日军攻击队形距离拉近,三零一团的阵地上也爆起了如雷的枪炮声,三零一团的官兵在简陋的工事中向突进的日军步兵发起了攻击,第三零一团的阵地上,一路从淞沪拼杀下来的老兵和军官们掌握着轻重机枪向日军猛烈开火,而刚刚补充来的新兵则拿起了手榴弹,不要钱的向阵地前投掷过去,噼里啪啦的步机枪声和爆炸声铺天盖地的向冲来的日军步兵袭来。
冲击在前的日军步兵顿时被十分灵巧锋锐的轻重机枪火力扫倒一片,日军战车的车身上也伴随着叮叮咚咚的响声出现了黄色的火花,那是第五十一师的重机枪以钢芯弹直接射击战车的结果。
轰轰-在步机枪火力和手榴弹火力之后,几颗八二迫击炮弹也在攻击的日军队列中爆炸,三零一团的几门金陵造二十年式八二迫击炮也开了火,打倒了不少日军步兵,步兵第三十六联队的攻击势头顿时为之一挫。
五十一师在淞沪会战中伤亡惨重,多次补充,淞沪会战前入伍的老兵业已所剩无几,在淞沪又经历了多次补充,等部队开到南京后又补充了大量后方师管区抓来的壮丁新兵,士兵的素质已经残差不齐,为了将手中的武器威力最大化,三零一团的老兵甚至班排长和连长都亲自上了第一线操作轻重机枪等自动火器,从淞沪前线带下来的中正式步枪也全都交给了老兵使用,所有在南京入伍补充进来的壮丁新兵,都只能配发新近补充的汉阳造步枪和手榴弹。
因为这些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在一个月之内是根本学不会任何杀敌技术和复杂武器的操作技巧,甚至,这点时间练最基本的入伍教育,最最基础的操场教练和基础入伍教育都无法完成,这些新兵,只能算是穿着军装拿着枪支的农民和百姓。
他们能用于杀敌的武器,只有自己的血肉和手榴弹这样简单易用的装备,甚至,许多新兵丢出的手榴弹连拉火绳都没有拉开,然而,正在操枪射击的军官和老兵们却无心理会,因为他们必须要操纵好手中的自动火器,只有他们这些作战经验丰富的官兵来操作轻重机枪等自动火器,才能给予日军有效的杀伤。
他们,才是第三零一团阵地的真正支柱。
在三零一团的火力打击下,阵地前多出了几十具日军步兵的尸体,攻击的步兵第三十六联队在遭到打击后也迅速调整了过来,突击的日军步兵不再向前,而是就地架设机枪向第三零一团的阵地扫射,而担任掩护任务的六辆**式中战车,则缓缓越过了日军步兵,最后停了下来,车上的炮塔开始转动,一门门五十七毫米炮对准了正在倾斜火力的守军碉堡。
轰-
最中央的一辆战车开火,其余几辆战车也紧随其后,向守军的碉堡开火射击,继战车开火后,在攻击队列后方的几门九二式步兵炮也开火射击,和守军一样杀红了眼的第三十六联队甚至将速射炮中队的九四式三十七毫米速射炮拉了上来,借着前方战车的掩护,直接使用合金钢穿甲弹头的三七穿甲弹向守军碉堡开火。
刹那间,九二步兵炮弹落在了露天的战壕工事上,三七穿甲弹和战车射出的五十七毫米战车炮弹打向了三零一团阵地上的碉堡工事,三零一团的阵地上顿时传来了求救声和惨叫声。
许多三七穿甲弹和五十七毫米战车炮弹直接顺着巨大的碉堡射击口打了进去,剧烈的爆炸将碉堡内中国官兵的轻重机枪炸的粉碎,许多作为火力支柱的二四式重机枪和三十节重机枪立刻被炸成了废铁。
更血腥的是一些官兵直接被三七穿甲弹和五十七毫米炮弹击中,碉堡中顿时血肉横飞,脑浆四溅,钢盔被炸的迸裂。
有的官兵被重机枪冷却水筒泄漏处的热水烫烧,有的被打断了胳膊,有的连内脏都被打了出来,在碉堡内的轻重机枪火力遭到重创后,三零一团的火力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而日军则是乘胜突进,战车和步兵组成的混合攻击队列又开始动了起来,向三零一团的阵地猛攻,而阵地上的三零一团官兵,却已经坚持不住了,在几天的血战过后,本就残破不堪的第三零一团三个步兵营仅剩下一千多人的兵力,说是一个步兵团,其实实际兵力连半个步兵团都够不到。
而所剩不多的兵力,在日军的绝对火力优势面前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着。
能扛到现在已经是官兵们用命极力拼杀的结果,如再不获得支援,不要说和日军拼火力,就是拼消耗,拼人命都拼不过人家,丢到阵地是迟早的事情。
在团指挥所内的代理团长纪红儒看到本团官兵的惨状,愤怒的将手中的望远镜丢下,抄起了自己的快慢机和大刀,在已经剩下没几个人的指挥所内走了一圈,大声吼道:“弟兄们,前面的弟兄已经拼尽全力,该我们上了,跟老子上。”
纪红儒挥起大刀,指挥所里的勤务兵,炊事兵,通信兵,军械官,轻伤兵,卫生兵,辎重兵乃至于挑夫全都跟了过来,拿起了各种武器枪支,就连电台的报务员也离开了岗位,拿起了一支上了刺刀的汉阳造,举起步枪朝电台砸了下去。
“别动。”
纪红儒却拦住了他,红着眼睛对这名报务员说道:“你不要上,快给王耀武师长发电报,就说我三零一团和日寇不共戴天,誓与阵地共存亡,但部队即将伤亡殆尽,请师长速派部队恢复阵地,否则淳化外围我团阵地将陷于危机,恐危害全局。”
“弟兄们,走啊,上啊,殉国的时候到了!”
纪红儒头也不回的带着团部最后的兵力增援了上去,眼含热泪的年轻报务员一字一句的敲下了这字字泣血的电报后,最终也拿起了汉阳造,跑出指挥所,加入了这支最后的预备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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