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烟不知道张岚今日是怎么了,只红着眼睛,颤着声音道,“你要不要脸!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你忽然这样对我?”
张岚拿了桌面上的茶盏,就着凉茶喝了下去,想起今日皇上与他说的话。
说男子要在官场上有所建树,首先得家宅安宁。
起初张岚还听不懂永嘉帝这话什么意思,前头是听懂了,要重用他的意思,这可足够让他高兴的。
但后头这话,就有些玄机了。
永嘉帝点了他几句,说外头的儿子都要上学堂了,却还在外头入不了家祠。
张岚这才懂了,一时有些震惊皇上对朝外之事的掌握,连自己外室生的儿子要启蒙都知道了。
张岚不由对这位当今圣上又多了几分敬仰,又与永嘉帝说了几句,将雪娘的事情交代了,永嘉帝听了点点头,意思是这事儿要给他撑腰的意思。
原先张岚是怕自己骤然把雪娘接回家,因着是奉旨成婚,怕庄烟告到东太后那里去。
毕竟他俩是奉旨成婚,是皇命在身,弄不好是要怪罪的事情。
但有了永嘉帝这话,便不怕了,她有懿旨,但他有圣旨,等时间便没在怕的。
不过和永嘉帝这段谈话,张岚并不会说给庄烟听。
只是摆明了态度,便放下茶盏,出了主屋,一刻都不想看见庄烟这张脸。
两人磨了几日,庄烟见不到张岚低头,看他这次决心很硬,本准备去告诉东太后。
可递了帖子,里头却说东太后最近不舒服不见人。
回到家里,张岚的休书已经写出来了,最后庄烟急得没办法,回了娘家,娘家人本就看不惯她太爱面子,这些年到处跟人炫耀张岚不纳妾,这不就报应来了。
庄烟最后实在没办法,丢人总比被休了好。
只能在年底前,喝了雪娘的妾室茶。
若要秦柳瑟来说,这永嘉帝拿捏人心还真是很有一套,知道别人在乎什么,专门往人心尖最软的地方捅刀子。
楚郡王好赌,吃喝嫖赌无所不作,沈淇好面子,喜欢打肿脸充胖子,便让人去了他们家门口闹,偏生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真是欠债,沈淇和楚郡王也没办法,没法报官。
而庄烟,爱面子之余,最大的心结就是张岚这雪娘,便设计了让张岚把雪娘接进府里,成日在庄烟面前晃,还能不让她心里难受吗?
只怕沈淇和庄烟,都不晓得自己是得罪了谁,怎么大年底的,运气这么背。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大雪纷飞,秦柳瑟在昭阳宫吃着羊肉汤这天,定国公府里也有一桩新鲜事。
这日,严守御从宫里出来,便碰上了同门赵韩。
赵韩搂着严守御道,“走走走,去喝酒赏雪!”
严守御不是很爱那些胭脂味儿浓烈的地方,便从赵韩手里挣脱开,“起开,大老爷们搂搂抱抱的。”
赵韩“嘿嘿”笑着,笑得很猥琐,“不爱搂男的,所以才让你去搂美娇娘啊。冬日里,自然要喝点酒,动一动,才暖和啊。”
严守御脸色依旧冷淡,赵韩便“哎”了一声,道,“从没见过你这么倒胃口的男人,为了你,咱们便去那些清净些的酒楼呗,可好?”
“听说松苑来了几个南边来的大家,正好去听听南边的小曲儿,如何?”
赵韩清楚严守御的德性,所以才挑了这比较小众的松苑,“为了你,我都这般让步了,你还不去,这就不够味儿了啊,大男人,磨磨蹭蹭的。”
平日里,赵韩爱去的,自然是那些女史扎堆的勾栏,所以这番着实也是属于让步了。
严守御这两日本就心情不大好,一是因着前几日与萧德妃那一面,想起许多往事来。
二来,也是因着前夜与石秋芜那一吵,有些东西,一旦有了隔阂,要修补便很难,更何况,他与石秋芜的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毫无基础可言。
所以没想明白之前,也不太想回家里。
便跟着赵韩,往松苑去了。
松苑招待的都是权贵之臣,文雅之士,打的招牌便是高雅。
所以唱曲儿的,便真的只是唱曲儿,跳舞的,也是真的只跳舞。
而赵韩看着手里的酒杯,抱怨道,“喝酒,真只喝酒,真是太无趣了。”
那些舞姬身段多好,腰是腰,臀是臀,胸脯是胸脯的,摇啊摇,都摇在赵韩心尖上,还有那小眼神,多勾人哪,偏偏只能在这里装佛爷,赵韩怨气特别大。
恨不得化成烛光,去亲一亲舞姬那腰肢上的起伏。
又偏头看了眼旁边的严守御,一个人一壶酒,喝得正入味儿,摇摇头,觉得这人真无趣。
“西北待久了,只认得沙土草马,女的都不看了是吧!”
回答赵韩的,是严守御一个往肩膀上招呼的手风。
一整晚,两人便是饮着酒,看着圆木门后头的大家唱曲儿。
窗外乌漆麻黑,大夜里想赏雪都看不见。
总算从松苑出来,赵韩只觉得这酒白喝了。
松苑对面,便是上京城最大的勾栏蓝衣坊,赵韩望着对面楼上挥着手巾的女史,都快走不动道儿了。严守御撇了他一眼,“去吧。”
赵韩本就心动,得了这话,一点也不掩饰,和严守御说,“你个煞风景的,不然咱两还能一道品一品,光长了这么健硕的身子,没得用处,也是那些女史没福气。”
一边嫌弃着,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严守御摇摇头,不懂赵韩怎么那么爱流连烟花之地,在他眼里,没点认识的基础,平白无故的陌生人,实在是下不了嘴,是以,一向对赵韩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漫无目的走出这片勾栏众多的地盘,一路上愣是有再多美娇娘贴上来,也没有一点心动停住脚步。
走着走着,离了酒肆勾栏聚集的区域,人烟便少了许多,街上也变得幽暗。
严守御掏了掏自己的衣兜,这里离着定国公府很远,来时打发了小厮先回府里,手边没人,本想拿点铜钱租辆驴车坐回府里,但掏来掏去,一个铜板都没有。
刚才吃酒,难得来一次,带的银子不多,全都赏光了。
“也罢。”严守御淡淡道。
这里离着国公府也远。
不过好在狡兔三窟,严守御这样的人家家世,最不缺就是宅子。
这附近的坊里,也有他的私宅,严守御便直接转道,往自己的宅子去。
严守御心里烦躁,一路便走得慢,走到私宅门口,却发现门口处,躺着一个姑娘。
严守御这私宅,虽然平日里自己很少来住,但有雇专门的妇人看管着。
那老妈妈就住在里头的门房里,每日替他守着宅子,做些洒扫的活儿,所以门檐上的灯笼,是点着灯的,门下并非漆黑一片。
这姑娘斜斜坐在门边,靠着柴木门,衣裳算不得整洁,脸上也抹着灰,整个人只能用,落难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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