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下去,皇帝脸上的表情忽然有阴转晴,似乎压在他心头的结被詹霁月一番话解开,威严的面容柔和了一些,喃喃道:“怀王是怀王,朕是朕,他并非我,行事虽和我相似情形却有不同,自然另当别论。”
堂堂一个帝王,口中的自称已经从朕变为我,其中转折点让人心惊。
詹霁月垂眸,权当自己没有听见,那跪在一旁的公公更是面色煞白,几次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脑袋抵在马车地面上,看着像是想要钻到车底,什么都不想听见!
“詹霁月。”
沉沉的呼唤从头顶响起,詹霁月恭敬的应了一声,只听皇帝冷声问道:“你对怀王,当真没有一丝情意?”
为什么还在纠结这个?
情爱,对陛下来说竟然如此重要?!
詹霁月心生疑窦,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认真回道:“臣女当初不懂情爱,的确将怀王曾对臣女表现出的那点柔情当成珍宝,误以为那是喜爱,但从怀王本性暴露,臣女对怀王再没有一丝心悦之情!”
“臣女的夫婿,必定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而非怀王这般私下小动作不断,妄想齐人之福的卑劣之人!陛下应当已经知晓,臣女的庶妹早在陛下赐婚之前,已经和怀王苟且,这样一个不一心一意还沾染定安侯府名声之人,臣女恨不得啖其血吃其肉!绝非爱慕!”
詹霁月说的掷地有声,皇帝眉眼陷入一丝阴霾,良久,点了点头,“退下吧!”
退下?
马车停下,马车外摆放了一个凳子。
詹霁月皱眉,低声道:“此处,并非刑部。”
“刑部就在前面,詹大小姐,小姑奶奶,您就下去吧!陛下心情不好,您别再惹陛下!怀王没有被放出来,刑部还在查这案子,您的庶妹也在刑部大牢,您就过去和刑部尚书说实话就行了!”
皇帝身边的公公急的满头大汗,压低了声音求詹霁月下去。
詹霁月沉默一瞬,磕了一个头,缓缓起身,踏着凳子下了马车。
黑色的马车很快消失在街道,詹霁月眉眼露出几丝阴霾。
本该在皇宫的陛下微服私访,将她从城门接来,关于怀王关于江南关于山匪关于她刺伤沈淮序的事并没有提多少,反而不断询问她对怀王的感情,不像是要为沈淮序出头或是身为一个父亲想要知道儿子曾遭受过什么,反而像是一个对待无关紧要的人以他为借口将自己引来,问一些关于情爱之事。
她是否爱慕沈淮序,对陛下来说,就那般重要?
陛下特意来这一遭,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事情越发古怪,詹霁月心底浮出淡淡的不安。
在她身后,那群本看着她去刑部的将士们见她安然无恙的下来,浑身紧绷,仿佛提线木偶一般走到她面前,“还请詹大小姐随小的们来。”
踏进刑部正门,数十名捕快齐刷刷朝詹霁月看过来,表情肃穆,看不出喜怒。
“小的们就送到这了!詹大小姐还请和刑部尚书说实话,莫要冤枉好人!”
那几个将士早已没有最初的傲气,他们第一次进来刑部,瞧着这里面的情况心底发怵,脚步不断的向后退,嘴里还不忘记叮嘱詹霁月,向怀王卖个好。
詹霁月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彻底踏入刑部,一名文书走来,恭敬的弯腰,“还请詹大小姐在此等候,下官去唤大人。”
詹霁月的容颜他们见过,自然能认出她。
詹霁月如今顶着救过皇后和五皇子的光环,的确能让一些曾瞧不起她的人改观,但也不至于刑部文书这般恭敬。
詹霁月瞧着他鬓边的白发,以及脖子上若隐若现的虎纹,眸光霎时落下晦暗,屈膝朝文书行了一礼,算是还礼。
虎纹——曾是詹家军的图腾!
这文书,以前竟是詹家军的人!
他对自己恭敬,并非因为自己,而是因为祖父!
时至今日,祖父已经离开她多年,余威却一直在护着她!
“怀王殿下已经从死牢出来,暂时安置在刑部外面的别院中软禁,此举已经得到陛下恩准,至于詹大小姐的庶妹,依旧在牢中,她身中箭伤,郎中已经替她治疗,不过她很抗拒,说是要让凶手偿命。”
一名捕快带着詹霁月到偏殿坐下,奉上一杯茶,沉声开口。
这些人对她的态度,丝毫不像城门口的将士所说的那般急着要将她捉拿归案。
看来,所谓的沈淮序无辜的传言,只是沈淮序的计谋,想为自己造势!
詹霁月唇角勾出冷笑,沈淮序这个人本事没有,用舆论为自己塑造有力的一面的本事倒是高超!
“怀王坚持不肯承认曾经伤了您,还说您疯了,一个人伤了数十名兖州捕快和山匪,提着一把剑想要他死。”
那捕快撇了撇嘴,讥讽道:“旁人没见过怀王那神叨叨的样子,我们哥几个倒是见到了,两眼无神浑身发抖,看着像是中邪!”
“詹大小姐是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吗,这些年您脾气可谓温柔,更是一点出格的事都没做过,又不曾学过武功,就算您儿时跟着老定安侯学了一些本事,那也不至于一个人打伤那么多人,还要杀了他。他若是真什么都没做错,您又怎么可能要杀了他!”
那人说了一大通都没有得到回应,小心的朝詹霁月问道:“可是我说的太多,惹您厌烦了?”
詹霁月回神,摇了摇头,朝捕快笑道:“刚进入城门,我被几个人强压着来刑部,听闻刑部找我找的很急,认定我冤枉了怀王,此时过来,倒不像这么回事。”
“听你的语气,像是对怀王很是不喜。这是为何?”
这些年来,沈淮序在名声上下足了功夫,贤能之名传遍整个北祁,崇拜他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不该让人厌烦至此!
看到怀王这般悲惨,他们应当觉得心疼才是。
为何,他们对自己却格外友善,像是并未被沈淮序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