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有红薯吗,我想吃。”
秦珍推开碗,睡了一夜,她恢复了许精神,眼睛亮亮的。
二郎迟疑,“那个没营养。”
秦珍说,“比粥好,汤水吃多了,去茅房不方便。”
二郎皱眉,想了想,好像也是,妹妹的伤在背后,起不了床,昨晚甲哥也说,这种伤最好不要挪动,需卧床静养。
“好,我去拿。”二郎把碗递给弟弟,“五郎,来,自己拿着碗慢慢吃,小心点,别撒了。”
“嗯嗯,我知道,哥哥。”
二郎出了屋子,秦珍转头,见五郎抱着大瓷碗,小口小口的尝着,一脸满足之色。
小家伙脸上的肿消了些,青紫的印子特显眼,小娃娃的肉嫩,估计短时间不会消退。
她压下心里愤怒,他们人小力孤,这亏只能生咽了。
等着,总有一天,她会加倍讨回来。
“姐姐,好吃,这是啥呀,比野菜汤好吃,”五郎舀了一勺到嘴里,吧嗒着嘴,又说,“但是没有姐姐做的鱼好吃。”
“五郎想吃鱼?”
“想吃,姐姐要给五郎做吗?”
提到鱼,五即感觉这香浓的粥都不好吃了,圆溜溜的大眼睛期盼地望着姐姐。
秦珍摸摸他的小脸,奈何不能动,遂柔着嗓音应承,“成,等姐姐养好伤,就给五郎做,五郎乖乖的,要听话。”
五郎连连点头,“知道了姐姐,我最听话。”
听着姐弟俩的对话,帘子后头的甲未之,心中泛起丝丝莫名的情绪。
昨晚和秦二郎回来,三言两语,他就将少年的话套得一清二楚,知道是外间的小姑娘救了他。
他打算随便报个恩,借个地方养好伤就走,可是那种久违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扰得他心烦。
他以为自己冷心冷血,七情缺失,没想到心中也会生出怜悯这种情绪,委实罕见。
前边五郎喝完粥,秦珍接过空碗放到炕边,就见兄长风风火火跑进屋,手里拿着四五个煮熟的红薯,他反手关上门,板着一张脸走到桌边。
这脸色,不用说,肯定又受了气。
吴氏的骂声在门外响起,“杀千刀的白眼狼,都抢到你二伯的嘴里去了,你还有没有良心,那点子大米是留着给你二伯补身体的,你抢了,你二伯吃什么。”
二郎心中有气,他恨爷爷奶奶狠心,恨伯父伯娘们冷血无情,打伤了妹妹,问都不问一声,吃点好的怎么啦,不给他,他就要抢。
他还记得小时候,爹爹隔三差五地上山打猎,买的银钱总会上交给祖母,家里五间大瓦房,也是浑蛋爹掏钱建的。
那对不负责任的爹娘,走了走了,但他留下的银钱足够养他和弟弟妹妹,他们才不是白眼狼,吃的也是自家饭。
二郎回嘴道,“妹妹也受了伤,也要补身体,二伯要吃,伯娘不会重新做吗?”
他现在豁出去了,自己是三房的长子,已经十二岁,必须站出来保护弟妹,他不想再看到机灵可爱的妹妹虚弱的躺在床上,而他却无能为力。
门外的吴氏听了他的话,险些气过仰倒,“重新做,你说得好听,不要银钱买是不是,三个小狼崽子,天天光知道张嘴吃喝,阮氏那婆娘是这么教你们的。”
二朗气红了眼,一把将红薯放下,怒气冲冲地打开门,朝门外吴氏大吼道,“我们才没有白吃,我爹临走的时候,给了奶奶十个十两的银锭子,两张三百两的银票,足够秦家养我们三个。”
空气陡然安静,良久,吴氏失声道,“你说啥,十个,十个十两的银锭,两张三百两的银票,这么多?”
三叔走时居然给了婆婆这么多钱,十个银锭一百两,两张银票六百两,加起来就是七百两。
老天,她打出生,都没见过五两以上的银锭子,婆婆瞒得可真紧。
哈,这下好了,家里有钱,她家的贵文也能上学堂,将来也能考秀才,她也能当秀才娘。
吴氏兴奋的转身回屋,准备和丈夫分享这个好消息。
二郎吼完,自己也惊呆了,刚刚气极了,没经脑子,话就冲口而出。
冷静下来,脑中深处的那段记忆也越发清晰,他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
而他无意间解锁的这段陈封的记忆,却在清晨的秦家,惊起了滔天巨浪。
同时也震惊到某个从秦家院门外经过的一位村民,秦家有七百两银子,他张目结舌,脚下打着晃儿地飘回自家。
秦家,秦老头一脸震惊地望着枕边睡了几十年的老伴,像不认识她一般。
这是那个天天嚷着无银钱,时时在耳边诉苦的秦王氏,秦老汉的脸倾刻间阴森可恐,像要生撕了秦王氏。
秦老汉不为其它,他在秦家一向说一不二,事事撑控在手,秦王氏所为,明显是挑战了他一家之主的权威。
秦王氏心虚极了,丈夫的眼神让她很害怕,胖胖的身体悄悄的往床角挪动。
此时她心里恨死了二孙子,那银子,她原是想留着养老用,故谁都没有说,三儿子走的时候,不想让他爹晓得,半夜偷偷跑来找她,要她帮忙照顾三个孩子,又拿了一大笔银钱给她。
她想着反正家里没人知晓,就偷偷瞒了下来,连最宝贝的老儿子也没讲过。
她气啊,瞒了四年,却被孙子给捅了出来。
“拿出来。”秦老爷子沉声道。
“不,不行,宝儿和仁哥要去府城考试,这银钱我得给他们留着。”
只要关于银钱,秦王氏在秦老汉面前,绝对不憷。
“我叫你拿出来。”秦老爷子怒喝,下巴上的胡子都气得一翘一翘的。
“你还有脸说宝儿,前次他回来,学堂要交那啥费用,你是怎么说的,家里没钱,让他先欠着,宝儿只能无奈地走了,你呢,正月初十都没过,就撵老大老二去寻活儿做,他们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个死老婆子,瞒了这大么一件事,跟没事人一样,心狠呐。”
秦老爷子气死了,老妻明明有银子,却不拿出来,让儿子在书院丢脸,逼老大老二正月出门做活,却提也不提昨夜孙女需要银钱请医问药的事。
秦王氏脸色紫涨,一张老脸再也挂不住,垂首坐在床头,心里越发恨毒了三房的孙子。
他爹不在,她管他们吃喝,养着他们,到头儿反而掀了自己的老底,狼崽子,看她以后还护着他们。
秦老爷见她仍坐着不动,死扒着钱的样子,火气直冲头顶,上前推开老妻,直接打开衣箱,乱翻起来。
房间也没多少藏钱的地方,两口衣箱,两张衣柜,好找得很。
“老头子你干什么,这银钱不能动,这是咱们养老的棺材本,动不得。”
秦王氏反应过来,拉着老头子急急地解释。
“终于说真话了,啊,棺材本,你是要给自己打金棺材,儿子都不要了是吧。”
秦老爷子嘴里嘲讽着老妻,手上动作不停,衣箱被他翻得乱七八遭。
“老头子,你冤枉我了……”
秦父秦母房间里的争吵声,大房二房在外面听得清楚,李氏和吴氏头一次想到了一处。
那就是这银钱,她们必须争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