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岚,是不是有什么事你……”璇宁忽觉得安疏岚哪里不对劲,似有什么心事。
安疏岚也感觉自己说的这些过于沉重了,忙岔开了话题:“你呀,就别担心明华了,平日里罚她在还秋宫思过,她是一点都没照做,这次皇上特地派了侍卫们在还秋宫外把守着,绝不让她再自个儿溜出来,这也算是给她点教训,长长她的记性了。你也别觉得这样就委屈了她这丫头,明华啊,她那儿有不少的美人陪着,绝不会觉得烦闷的。好了,不说这事了,带你出凤延宫转转,一会儿去琞安宫,这么久见不到你人,冀太子该是急了。”安疏岚抿了口茶,便带着璇宁出了凤延宫。
秋日气象宜人,皇宫的御花园也从不缺少美景,两人在着园里闲转着也不似方才坐在宫里那样沉闷。
“璇宁,幸而这次冀太子把你也带来了,有你陪着我。不然,我每日里闷在寝宫,也难得出来转转。”安疏岚似有叹气。
璇宁玩笑着,又带着些许的自嘲:“豫皇又没有禁了你的足,想出凤延宫了,便让宫人们陪你出来转转。”
安疏岚略带羡慕地摇摇头:“我可不似你这样好,豫皇宫不是冀皇宫,你别看这豫皇宫里平静,但都只是表面而已,其实处处都是是非,我也不想牵扯其中,算来还是凤延宫清静,关上了门,便谁都烦不到我了。”
璇宁看着面前一张面容神伤的表情,明明几个月前,她和安疏岚初见面时,她还是一副潇洒恣意的样子,这次再在豫国相见,她却能明显到安疏岚变了,她的身上似乎被什么给束缚了。“岚岚,豫皇宫的事情我不了解,我也知道这世上有的事情不是能躲就躲得了的,你不招惹麻烦,麻烦也会主动上来找你。所以岚岚,凡事看开些,不必世事都强迫自己。”璇宁不知该怎样安慰安疏岚,只能这样劝着她。
安疏岚渐渐起了笑容:“璇宁,你要愿意留下来多陪我段日子该多好,多听听你的劝导,我也能开豁些,只怕若是这样,冀太子便要不乐意了。”
“除了豫皇,平日里可还有其他人说说话?”璇宁问着。
安疏岚望向远处的长亭楼阁:“这皇宫里的人,又有几人能真正交心的?稀松平常的一句话,落到有心人的耳里,怕得又掀得满宫风雨,我是不敢了。不过还好有明华常来我这凤延宫陪陪我,虽然她也闹腾,也不少气我,但不得不说,这宫里啊,也就和明华在一起,我最放松了。”想到晏华昑,安疏岚的心里突然就舒畅了不少。
“这会儿想到明华公主的好了,你还忍心看着她被豫皇禁足?”璇宁歪头笑看着安疏岚。
安疏岚何听不懂璇宁这话的意思:“你既舍不得明华被禁足,我们这便去向皇上求情?”
“岚岚,是你舍不得明华公主受委屈了吧?”
安疏岚只道:“只是罚她不许出寝宫罢,哪里就委屈她了,犯了错,就该受点责罚。”
说罢,安疏岚便带着璇宁向琞安宫的方向行去。
照碧台。
亭里,承玙和晏骞忻一边说着话,一边下着棋。
白子落,承玙扬眉一问:“所以,你就让他继续待在京城?”
紧接着,一枚黑棋落于右星位上:“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些。”
“他在朝中,还有势力吧?”
晏骞忻点点头,目光定在棋盘上:“有。”
“那你还放心把他留在京城?你就不怕……”承玙有些惊讶。
晏骞忻沉着声:“你以为遣他回了封地,就能无事了?我在京城待了才多长时日?他又在朝中干事了多久?能比吗!所以,还是自己的眼前,才能心安啊……”
承玙听着晏骞忻的这句实话,的确,晏骞忻可以说自小就长在云龙山,别的皇子在已经能参与朝政的时候,他还陪着自己在云龙山上练武呢。别的皇子在得到朝中大臣支持的时候,他也还是在和他一起习六艺。
“那你现在还需要多少时日?”承玙问道。
晏骞忻手里抓起一把棋子把玩着,这个问题着实令他费神:“不说我了,你呢?能安心带璇宁妹妹出宫这么久,想来是解决得差不多了吧?”
承玙一笑:“就等着收网了。不过,有一点我比你好过些,我带着小宁儿跑出来了,还有一个老的在那压制着呢。”
关于承玙和他父皇之间的事情,晏骞忻多少也知道一些,但他没劝,他只是忽然觉得他们都惨到一块儿了:“何必呢承玙?当初你就该接下你父皇的禅位诏书,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整日劳心。”
“你当他是为了我好?”承玙顿时身上散着冷意:“他那是为了他自己,他是为了逃避!而我,这是在帮他面对现实!”
“之后呢?报完了仇,处理完你那弟弟母族的事情之后,你有想过该如何吗?”晏骞忻看着承玙问道:“是继续做你这太子?还是接下你父皇的禅位诏书?”
承玙默默良久,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日后事态如何发展,我现下也预料不到。”
晏骞忻闷声笑了笑:“你呀你呀,何时竟这般谦虚了起来?一些事情怕是早在你的掌握之中。要我说,你就不要辜负你父皇对你的一片期望了,接下那个位置,也好让你父皇颐养天年。”
承玙看着棋盘不答话,似乎眼前的这盘棋才是最重要的。
见承玙又不说话,晏骞忻一逗道:“怎么?你不说话该不会是对你自己坐上那把椅子没有信心吧?不应该呀,这可不是你冀太子的作风。况且,我之前去冀国,我可听了不少冀国的老百姓夸你呢,现在在那些老百姓的眼里,可只有你冀太子。”
而眼下,这些问题承玙却不愿想:“该你了。”
承玙的性子,晏骞忻也了解,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唉唉,站住!不知道皇上现在在陪冀太子吗?还敢跑这来?说,哪个宫的!”郝忠齐对着跑过来的一个宫女就是大吼。
承玙和晏骞忻两人却没注意到郝忠齐那儿,此等小事他们不在意。
“郝公公,是奴婢,我家娘娘的纸鸢掉在湖里了,就在那水廊边上,奴婢急着把它捞上来。”宫女的手里拿着一支长树枝,抬起头看着郝忠齐解释道。
郝忠齐一看到眼前的宫女便懂了,眼下也知道是哪位娘娘的了,但他明白他家皇上和冀太子一起时便不喜欢闲杂人等的打扰,此时他也瞪了一眼这宫女:“那不赶紧去,捞完以后赶紧离开,听到没有?”
“是是!”
承玙这时抬眼看向一旁的郝忠齐蹙了一下眉头,又随着那宫女的身影看过去,随后他回头对着面前的晏骞忻道:“还在这坐着?不去给你的好皇后捞纸鸢?”
晏骞忻听了却感到浑身不自在,这哪里是凤延宫的宫女?
“菁儿,捞上来没有?”
“娘娘,等一会儿,快了~”纸鸢顺着湖水飘离了岸,菁儿拿着长树枝趴在水栏上尽力够着远处湖面上的纸鸢。
又一道声音传来,郝忠齐才发现馨妃娘娘这时也已经来了照碧台。
承玙也顺着那道陌生女子的声音看去,一个他不熟悉的女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奴才参见馨妃娘娘。”
原本承玙还不知此女子的身份,在郝忠齐的这句话后,他瞬间就明白了。刚才那宫女口中的“娘娘”,承玙还以为是安疏岚,没想到只是一个妃子?
“郝公公?”馨妃一惊,明显她也不知道皇上会在这里,看向亭中的身影,馨妃带着些许的犹豫上前了几步,跪下一拜:“臣妾参见皇上,见过冀太子。”
“嗯,平身吧。”晏骞忻手执棋子,语气颇淡。
“谢皇上。”
“娘娘,娘娘,捞上来了,纸鸢捞上来了!”菁儿拿着浸湿的纸鸢跑回到馨妃的身边,
郝忠齐看着冒失的菁儿,轻咳了一声提醒着她。
菁儿转头就看见了带着一身冷气的晏骞忻,她连忙行礼:“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冀太子。”
“没什么事就退下吧。”晏骞忻道。
馨妃等到这句话后,便立刻带着菁儿离开了此处:“臣妾告退。”
自始自终,从馨妃来到馨妃离开,晏骞忻都没有看她一眼,他只端坐着,盯着棋盘上的棋局。
然而,承玙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太过炽烈,逼的他不得不抬头:“干嘛这样看着我?”
承玙不解问道:“你不是只爱安小姐吗?”
“是,我只爱岚岚!”
“你说过,安小姐对你很重要。”
“是,在我心里岚岚最重要!”两个问题,晏骞忻都肯定的给了承玙答案。
“那刚刚那个女子又是谁?”
“豫国当朝兵部尚书之女。”
“她现在的身份?”
“馨妃。”
“谁的妃?”本是一个回答就可以知道的事,晏骞忻却非逼的他连问三个问题。
“……我的。”
最后的两个字一出,承玙略带嘲讽的眼神看着自己对面的人:“真有意思啊,你只爱安小姐,安小姐对你最重要,那你还能允许这后宫里有别的女人存在?”
“你以为我想?你当我愿意平日里转个御花园看见那些个虚情假意、装腔作势的女人?可我有什么办法?父皇下的旨意,谁能抗旨?”见到承玙对他这样的态度,晏骞忻心里也不少委屈:“这旨意当初我不是没有违抗过,我在父皇的寝宫那儿跪了一夜,父皇最后确实也松了口,但有条件,父皇丢了句话给我:若想娶工部尚书之女为祁王妃,可以,但同时要纳兵部尚书之女为侧妃……”
“这样你就答应了?”承玙眼里闪着不屑。
回想到那时的场景,晏骞忻也万般无奈:“我能怎么办?若是不纳兵部尚书之女为侧妃,我就不能娶岚岚做我的祁王妃了……你可知为何岚岚当初会上云龙山来寻我?因为那时,杨皇后欲求我父皇赐婚太子与岚岚,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岚岚委身于我的仇人啊?”
“所以,这便是你的理由?”晏骞忻的解释,承玙并不能被说服。
晏骞忻苦苦一笑:“承玙,我不是你,杨皇后也不是沐贵妃,有些事情你可以做到,而我却连反抗也反抗不了。”
“这几年,你们也都这样了?”承玙说的是他和安疏岚。
“目前的情况,我们也就只能这样了,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想你带璇宁妹妹来豫国的原因。”晏骞忻望向一侧的碧湖,说着这句话他却不敢迎向承玙的眼睛:“我许久都未见她笑过了,因为朝中的事,我很少能陪她。”
承玙咬了咬牙,突然有种自己和小宁儿被人利用了的感觉。
“还有,你方才问我还需要多少时日,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答案取决于那位兵部尚书之女的决定。”
承玙又是一记目光射向他。
晏骞忻这回却笑着解释:“别误会,朝堂之事我还不至于要靠一个女人。”
承玙也笑着,语气却不善:“都纳人为侧妃了,如今又封了人馨妃,若日后再有了小皇子小公主,圣宠只怕更多了,你对人这样好,人一家子肯定都巴巴地为你效劳。”
晏骞忻知道承玙一定会误会了自己,对于这件事他还是很有解释的必要:“承玙,希望你能想的简单一些,单纯一些。不是所有人都像……像我父皇那样,我晏骞忻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和人孕育子嗣的人,豫国的皇长子、皇太子、将来的豫皇,都只会是当今皇后安氏所出!我这样说了,你能明白了?”
“那你置馨妃于何地?”
“什么?”晏骞忻一愣,这下是他不明白:“赫承玙,你到底哪边儿的?”
“我说的乃事实。听了你说的这么一大堆后,我倒是对你那馨妃生出了同情,你不爱她,在你和你父皇眼里她都不过是枚棋子,一个女子一生的年华都被你们搭进这无尽的深宫里,难道你就没有一丝的怜悯吗?”承玙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