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承玙,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谢谢你那三年里没有放弃找到了我还医好了我的眼睛,你和冀国对我的恩情今生璇宁无以回报,愿得来生还报此恩!
璇宁笔。”
圆案上只留有一盏烛灯,微弱昏暗的烛光照亮着一纸书信,再熟悉不过的笔迹映入承玙墨色的眸子:难怪她会对他说那样的话……
大步疾风地出了殿,承玙急急地问着宫人:“凉国惠王所居何处?”
“曲……曲阳殿,廊桥正南方向就是。”宫女不知冀太子为何会这个问题,但还是颤颤巍巍地回道。
得到答案的承玙迅速就往曲阳殿方向赶去,除了去找万俟秉舒外,他再想不到璇宁此刻会去哪里去做什么。
而璇宁已经到了廊桥上,一上桥她便看见倒在一地的宫中侍卫,但此刻她也没有功夫多想,快地跑下廊桥向曲阳殿找去。
豫皇宫的建造大多依水而建,曲阳殿也同样,又因为是这宫中馆驿处,所以周围的建筑更加简单从而视野也最开阔。正因如此,曲阳殿周围的避密之处也几乎没有,要想潜入殿里去并非一件易事。
潭雪此时已在曲阳殿的后窗处,黑夜里她迈着轻盈的步伐一步一步向着大殿的正门挪近,要想解决掉这殿里的人,她必须先处理这些守在殿外的宫人。
当承玙赶至到廊桥时,见值守的侍卫们全都倒在地上,他一眼便知这些都是出自潭雪之手,想到潭雪眼下可能已经在曲阳殿了,他心里的害怕又因担心而少了一些。眼前的情况告诉他,璇宁的行动是在潭雪之后,所以前方的任何危险也都被潭雪解决了,小宁儿再经过时不会被人发现,她是安全的。可是万俟秉舒,他现在还不能死,至少他不能死在豫国……
脚下步履匆匆,承玙的步子速度又加快了,等不及,他只好用了内力从地面上跃起,向曲阳殿的方向奔去。
璇宁找到曲阳殿时,又是见着倒在一地的宫女太监,和她刚刚在廊桥上见的那些倒地的侍卫一样,他们好像都只是昏倒了而已,没有其他异常。璇宁虽觉奇怪,但她也并未再做过多的细想,报仇才是她眼下最该做的事情。
抬眼看去,曲阳殿的殿门还是关着的,为了能尽快结束此事,璇宁直接来到殿门前双手一推就进了殿内。
黑暗处,潭雪因这一道殿门声迅速着躲到了锦帏后面,听着渐渐离近的脚步声,潭雪心下也起了疑:这么晚了,会是谁?万俟秉舒吗?难道他之前都不在殿里?
璇宁轻声地移动脚下的步子,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曲阳殿内的布局她都不清楚,只能先放慢脚步,找到寝殿再说。
璇宁向左手边的内殿走去,而这时躲在锦帏暗处的潭雪,在看到璇宁的身影时,她顿时整个人都被惊吓住了。
眼见着璇宁继续往殿内走去,潭雪上前就抓住了她的手臂:“公主,快离开!”
黑暗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触碰,璇宁也吓了一跳,待认清眼前的人是潭雪后,璇宁同样也是惊讶:“潭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潭雪却来不及和璇宁解释,拉着璇宁的手就要让她出去:“公主,请先离开这里!”
“潭雪?”璇宁不明白潭雪这是在做什么。
“公主,待潭雪手刃万俟秉舒后再与公主解释。”
璇宁此时却把手从潭雪手里抽开:“潭雪,你要手刃万俟秉舒?”璇宁不知道潭雪怎会和她有一样的行动,但以刚才殿外的情况推断,一切又都能解释清楚了,那些昏倒的宫人想必是潭雪所为,而潭雪先她一步来到了曲阳殿:“潭雪,是不是玙哥哥他让你来的?”璇宁只能这样想,除此之外,她也找不到可以解释清潭雪的行为了。
“公主,刺杀万俟秉舒之事就让潭雪来做,这里危险,公主快些离开是好!”潭雪低声催促着璇宁先走,至于璇宁问她的这些问题,此刻她难能回答明白。
璇宁却是不愿,眼里含着愤恨:“不,我来都来了,岂能就这样白白的离开?万俟秉舒是我的仇人,我必须亲自报仇雪恨才行!”说着,璇宁又甩开了潭雪的手,回身立刻向殿内走去。
“公主!”潭雪快地上前想要拉回璇宁,虽然她们的目的一样,但璇宁不会武功,若是被万俟秉舒抓到就不好了,所以她不能让璇宁涉险!
而就在这时,又一道身影闪现至她们二人身前,承玙大力地握住璇宁的手腕,拉着人就往殿门带去:“千乘璇宁,给我回去!”
“玙哥哥?”璇宁又一次惊诧地看着来人。
“走!”说着,承玙拖着璇宁就往回走,同时他还严厉地瞪了一旁的潭雪:“潭雪,你也给我回去!现在不是要万俟秉舒命的最好时候!”
“主子,我……”潭雪惶恐地看着承玙,她这次不仅违背了主子的命令,她自己一个人还擅自行动……
“不要跟我解释,回去!立刻!”承玙沉声命令着,眼睛还往殿内瞟了一眼,他不敢断定万俟秉舒现在有没有发现他们。
黑暗里,潭雪能明显感受到眼前的一双盛怒的眼睛。
承玙的话潭雪向来是不敢违抗的,忍下心中的仇恨,潭雪跟在承玙和璇宁身后,仨人轻声离开了曲阳殿。
殿门再次被关上,后殿的床榻上,万俟秉舒睁着双眼,听着刚刚的一幕幕。
其实早在潭雪来曲阳殿,殿外的那些宫人倒地时,他就已经发现有人会对他下手。在他来豫国前,他就知道会见到冀太子和璇宁公主,他也早就预想到过这件事情,所以在豫国的这些日里,他每晚都等着承玙和璇宁公主来找他报仇,今晚他终于等到了。
可当他听到璇宁公主说着那句“万俟秉舒是我的仇人,我必须亲自报仇雪恨才行!”时,他才体会到他的心有痛:但璇宁公主这话是事实不是吗?他确实是她的仇人啊,他灭了她的国,杀害了她的父皇母后还有她的皇兄,他毁了她的家,毁了她的幸福,她如何能不恨他呢?他又如何有脸面乞求她的原谅呢……
令影殿。
承玙牵着璇宁踏进了殿,神情冷冷丢下一句:“好好在里面呆着,不许出来。”说完,便转身就要出殿去。
璇宁连忙拉住承玙的手,方才在曲阳殿里,她也看明白了,不是承玙命令潭雪去行动的,是潭雪自己想要动手:“玙哥哥,不关潭雪的事,是我,都是我……是我支走的你,也是我支走的潭雪,这几日我一直都在寻找机会,好不容易等到了今日,今晚是我自己要去动手的,这一切都与潭雪无关!”
承玙对于璇宁的这些解释却不理会:“在殿里待着,好好反省,一会儿我再来收拾你。”
这次说完,承玙再不搭理璇宁的任何话,踏出殿后,随即重重的关上了殿门。
璇宁不知道承玙会如何处置潭雪,她只知自己这回是真的害了潭雪无辜受罚。
殿外,承玙斥离了所有豫宫守夜的宫人:“你们都退下。记住,今夜之事,任何人不得提起,你们也更不能向任何人说到此事,明白?”
“明白。”宫人们战战兢兢地回话。
待他们都退下后,只留了潭雪一人,承玙才将眼神转向她。
感受到承玙愤怒的气息逼近,潭雪立刻就跪下领罚:“请主子责罚!”
承玙的眼睛盯着跪在下他脚下的人:“孤的命令,你也敢违抗?”
面对承玙的责问,潭雪不敢为自己做解释,因为这确实是她做错了:“请主子责罚!”
然而此时,承玙的声音比刚刚缓和不少,但依旧极淡:“孤问了守夜的宫女,她们说是公主让你回去歇息的,而公主刚也说是她支走的你,孤相信她们说的都是真的,但孤知道一点,若是你心里没有半分的想法,你也断不敢就此违抗孤的命令。”
“请主子责罚!”潭雪口中还是说着这句,因为主子说的没错,她确实心里早就有此想法,从她知道凉国惠王会来豫国时,在她第一眼在豫国国宴上见到万俟秉舒时,她就一直在找寻机会对他下手,而今日当她从明华公主口中得知万俟秉舒所居在曲阳殿时,她就知道今晚是他万俟秉舒魂归地狱之时!她相信自己的武艺,从她习得武艺起的那一刻,她就从没有失手过,她相信自己解决完万俟秉舒后自己能全身而退,所以她没有犹豫,选择了在今晚行动。
“潭雪,你可知你今晚在下手之后这事的后果吗?孤不是担心你会失手,因为孤知道你的实力,这天底下没有几人是你的对手。可这是在豫国、在豫皇宫,不是其他什么街边小角的地方,一旦万俟秉舒有何闪失,他凉国惠王的身份和凉国使臣的身份,都足以让凉皇震怒,而这震怒的后果便是,他凉国最先不会放过的就是豫国,因为万俟秉舒是在豫国出的事。”一想到凉国的秉性,承玙的担心就不会少:“你一刀下去倒是一了百了,可你有想过豫国豫皇该怎么办吗?这个你有想过没有?为了自己的事情却要无辜的旁人牵扯进来,潭雪,我们不能这么自私!”这句话,承玙是对潭雪说,也是对自己说,这是这几日来他想的多的事情。
“请主子责罚!”潭雪明白主子的话,这次是她不对,为了她自己的私仇,再搭进一个无辜的国家和臣民,她确实思虑不周,她的确太过自私。
同样的话,承玙听了四遍,见潭雪不为自己辩解一句,承玙也终是开始恨恨:“南荣亦欢,你就这么急?十多年都熬过来了,就差这一时半刻吗?”
南荣亦欢……“主子?”潭雪蓦地就抬头看向了承玙,南荣亦欢,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啊,她父皇母妃为她取的名,她父皇亲拟的旨,盖上的玺印,颁旨昭告的天下,入了莒国的皇室玉牒的名……
“孤知道你心急,孤心里急的不比你少!可你这么做,除了把豫国无辜的牵进这场斗争的漩涡里来,你还做了什么?”承玙紧抿着唇,道:“是,万俟秉舒他是你的仇人不错,但你杀他一个万俟秉舒就够了?杀他一个万俟秉舒这仇你就解了?你就放下了?莒国那么多条人命,多少人家破人亡,一个万俟秉舒他值这么多条人命吗?他抵得了数万条的人命吗?”
“自然是不值,也抵不了!”潭雪咬牙,大声地回着承玙的话,憋了这么多天的情绪,似要在这一刻全都发泄出来。
“很好,原来你还知道!”承玙对潭雪此刻的表现有了一点满意:“记住你现在所说的,忍一时之气,将来孤会给你和你兄长亲自上战场以报国仇家恨的机会。”
“是,潭雪定不负主子恩情!”再次听到承玙的这句承诺,潭雪心中除了不胜的感激,还有那敬意之情。
报恩的话承玙却是不愿再听:“起来吧。”
“谢主子。”
“迷人散,谁给你的?”承玙蹙眉问道。
潭雪没想到此时主子会追问她这件小事:“一早属下便找元参要了两瓶。”说完,潭雪就从袖中拿出两瓶迷人散伸手递向承玙。
承玙淡淡地瞟了一眼:“自己留着,防身用吧。”
“是,主子。”潭雪又把迷人散藏进袖里。
随后,承玙转身向殿门走去,在进殿的那一刻,他又向潭雪留了句话:“三个月,再给孤三个月的时间。”说完,就推门进了殿。
看着殿门渐渐关上,潭雪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该庆幸主子那时及时赶到的,否则她将酿成一场大祸了……
寝殿里,璇宁蜷坐在床榻上,有了好一会儿了,她还不见承玙的人,她不知道潭雪现在怎么样了?载瑾可有重罚她?璇宁心里忐忑不安。
抬眼她瞟到了圆案上的那封书信,载瑾可有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