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泪水滑下那光滑的面庞,韦熙茵抬手为她拭去:“别再难受了,我答应你,若我有机会进宫去,我一定把你的话带给太子殿下!”
“好,韦熙茵,还是你最好!但是我也要劝你一句,放下太子吧,忘了他,好好和二殿下在一起!”姚嘉纾语重心长地劝说着。
韦熙茵捧着这冰凉的脸,缓缓地弯起一抹苦笑:“你还劝我呢,你自己能忘吗?可你既然说了这话,那我们就一起忘了太子,好吗?”
姚嘉纾只是对着韦熙茵一笑,随后她握住拿下这双温热的手,做最后的告别:“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和二殿下好好的!”
“你也一路珍重!”韦熙茵不舍地放开与姚嘉纾相握的手。
“会的。韦熙茵,再见了!”
“再见,姚嘉纾!”
毫不留情地一转身,姚嘉纾又拖着沉沉的镣铐跟随在流放队伍的末尾,看着那失了傲气的背影,韦熙茵忽然又念起往日那个盛气凌人、飞扬跋扈的姚嘉纾了。
寒风袭过,望着那远去的单薄的身影,韦熙茵心里忽疼,又一阵暖意上身,她回头才发现是赫谨行在她身边了。
裘氅揽过身前的人儿,赫谨行的目光同样是注视着前方:“起风了,我们回去吧,表姐她会撑过的。”
“嗯……”
他二人依旧站着没动,直到那身影越来越远,远到再也看不见时,他们才不舍地转身。
也就在沐党被处完刑的第二日,承玙就连下了好几道圣旨重新任命朝中大臣:戚傲从戚将军被任为冀国大将军,尤都尉升为将军一职,秦太保被任命为大司徒,而太子太师也成了冀国的新一任丞相!
行云殿里,亦如平常一样议政,再不见那些沐党呈上的折子,承玙的心情也是舒畅不少,而这些日来除了处理朝中简单的事外,他更多的是等着高护卫的传信,也才不到四五日之久,承玙却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上午的时辰也很快就过去,承玙最后又嘱咐了一遍戚傲从后,便挥手让所有朝臣退下了。
“臣等告退!”
等着其他臣子都退下后,纪夕朗才又跪在了殿前:“臣纪夕朗向殿下请罪!”
承玙的眼神淡淡地瞟向跪在地上的人,今早从纪夕朗踏进这个殿门起,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你说说,你何罪之有?”
纪夕朗从身上掏出一本折子呈上:“臣身为司直,却私自放了一名罪人出牢,臣有罪!”
承玙的眼神一动,定定地看着他双手上的那本折子:“拿过来。”
“是。”常禄得到命令,赶紧就去到了纪夕朗的身前拿过折子。
很快,承玙就把纪夕朗自己写的罪状书扫完了一遍,他随手拍到案上,一声闷响惹得纪夕朗心间一抖。
“看来,这件事是不止你一个参与了,他们呢?怎么就你一个到孤面前请罪啊?”承玙面容铁青地盯问着跪在他面前的人。
纪夕朗静了静气,回道:“此事只臣一人所为,没有其他人!”
“没有其他人?呵~”承玙冷笑地质问道:“那韦小姐呢?姚嘉纾把她的人卖给了韦小姐,你敢说韦小姐没参与吗?还有,那个婢女你又把她藏在了何处?她现在是在何人手上?”
纪夕朗瞳孔微微放大,他怎么也想不到承玙会想得这么细……
看着殿中的人是不打算开那口了,承玙的心也是一凉:“夕朗啊,你们真是打算合起伙瞒着孤吗?”
“臣不敢!”纪夕朗的双目沉下,他现在不敢看向这殿上的人。
“不敢,不敢……这两个字孤是听得最多的,但却是最没用的一句!”承玙咬着牙,恨恨地盯着纪夕朗,良久后,他最终还是不打算追究此事了:“罢了,不过是一个婢女而已?何况,她已经卖给了韦小姐,韦府的人孤自然是不会过问的。好了,你退下吧!”
“殿下?”纪夕朗心中一愣,无措地看着承玙。
“退下!怎么,还跪在这里,是真想孤罚你吗?”承玙沉声怒斥。
一旁的常禄见着纪夕朗呆跪着,也赶紧对他使了眼色。
“是,臣谢殿下恕罪!臣告退!”纪夕朗这时也连忙站起身退下,他知道他若是继续待在这儿,那殿下怕是会真恼了!
瞥过速离的身影,承玙气得把那罪状书撕成了好几瓣扔在了地上,可即便是这样,他心里的郁气也难解。
常禄见着自家殿下气闷的样子,便出声宽慰一句:“殿下,消消气,纪司直既然已经来向殿下请罪,那便然是知错了的,想他以后也不会再犯了!”
承玙目光幽幽地定在那被他自己撕成碎片的折子上,这几日来他面对纪夕朗、邢允侥他们时,他的心都是凉的:“常禄,你以为孤是在气纪司直做下错事吗?不,不是的……”
“殿下……”常禄看着自家殿下的侧影,这一刻他不知为何却突然感到他家殿下是孤寂的。
“算了,不想了。去颐华殿吧。”承玙揉揉额角,最后懒懒地站起身来向殿外走去。
还是那么熟悉的方向,承玙的心里却不能如之前那般安心,因为那道赐婚的旨意,他感觉到了璇宁并不是那么愿意,他也并不想强迫她,可若是让他就此放手,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仍如以前一样,没让常禄通报,承玙就直接进了颐华殿,寻到偏殿后见到璇宁坐在窗前,他也是直窜到璇宁的一侧坐下了。
潭雪、松音、苏叶三人见到此情形后,行完礼便也是识趣地连忙就退下了。
看着三人从自己眼前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走过,璇宁偏头一瞥,自也是没搭理承玙一句。
刚已经在纪夕朗那里受了伤,现在又在他心心念念的人这里受挫,承玙的心是更扯着疼了:“小宁儿,你这什么表情,就不能对我笑笑吗?”
听着这含着委屈的话音,璇宁倒是正眼看向了他:“又没什么高兴的事,哪里就能天天笑了。”
承玙的心里一叹,那圣旨也就他自己拿着乐呵呵笑个不停,也就他一个人在意罢了。
“那你总跟我说说话吧,你这样冷着我,我心里难受。”承玙又是一道哀怨的眼神投向璇宁。
璇宁听着这话不免觉得好笑:“冷着你?载瑾,我何时冷着你了?你不要污蔑人好不好?”
不知为何,眼里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承玙看了是难以呼吸:“小宁儿,你这是生气了?”
“没有!”璇宁很是无奈,她不知道要和承玙说多少遍才能让他相信她没有生气。
“小宁儿,你要是对我哪里不满意,你说出来,我改!”承玙真诚地看着璇宁。
璇宁听着他又说起这些来,心里也是揪着难受:“玙哥哥,你很好,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对你没有不满的!”
“真的?那你……”正要问起那件事时,承玙又很快改口了,他是需要给她时日接受的:“没什么,小宁儿对我没有不满就好。”
璇宁又歪头看着他,见他今日的神情里比平日多了些许的落寞,不免也关心一问:“玙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朝中又有何事发生吗?”
承玙轻轻地一摇头:“没有,朝中一切安稳,只等着高护卫回来了。”
璇宁安慰道:“高护卫出宫才不过四、五日,等到了凉国那边也是下个月的事了,你要等高护卫回来也太急了些,且耐心等着吧。”
承玙应着点点头。
一语闭,殿里又是一片静默,但这样静谧的日子,也让承玙心里平静许多。
之后,二人一起用完了午膳,承玙就陪着璇宁在内殿里歇息着。
沉香幽幽,沁满一室,承玙坐在榻沿边,静静地看着闭眼小憩的美人。
或许是感受到这深深的目光停在了她的脸上,璇宁最后耐不住地睁开了眼:“载瑾,你也休息去吧。”
承玙拒绝道:“不了,我在这里陪陪你。”
“你有心事吗?说来我听听。”璇宁轻柔地道着。
“小宁儿,你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承玙咧唇一笑。
璇宁晃着脑袋:“我猜不到,但我能看得出你现在心事重重。”
承玙浅笑着:“嗯,是有一点。”
“那能和我说说吗?反正我也睡不着。”说着,璇宁就从被子里爬了起来。
承玙看了心下一紧,赶紧取了屏风上的裘氅来给璇宁披上:“当心凉!”
璇宁笑着,顺势窝在承玙的怀里:“玙哥哥,你有什么心事告诉我!”
看着怀里不排斥他的人儿,承玙心情好了很多:“好,小宁儿给我解解惑。”
璇宁微微仰头看着承玙,静静地听他倾诉着。
“小宁儿,你说为什么儿时的伙伴到现在却一个个的都要瞒着我呢?我不懂为什么曾经那么信任我的人,却突然有一日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到今日我依然是那么相信他们,可他们呢?为何却要瞒着我做下那些事情?”承玙问着的,正是他这几日所疑惑不解的,他不明白他们何时起竟会变成这样。
璇宁看着这满眼的受伤,她心里也跟着疼起来:“玙哥哥,你是说邢中庶子他们吗?你还在为他们给姚嘉纾求情的事而伤神吗?”
“是,但也不是全部!”承玙长长叹着气:“小宁儿,你知道吗?今日议政结束后,纪夕朗给了我一份他的罪状书,你知道那里面写的什么吗?里面说姚嘉纾把她的婢女卖给了熙茵,而他纪夕朗在沐党被处刑的前一日晚把姚家的这个婢女从牢里救了出来,之后安置在了别处……”
璇宁听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想到之前他们为救姚嘉纾使的手段,现在他们为救一个婢女也算是兴师动众了。
这时承玙的脸上扬起一个苦笑:“看完他的罪状书,我就问他,为何只他一人向我请罪?可小宁儿,你知道他怎么回我的吗?他说此事是他一人所为,没有其他人参与……小宁儿,你说他的谎言怎么就这么拙劣呢?即使他不说,我也能猜得到此事我表兄有参与啊!姚家的婢女虽说是卖给了熙茵,但熙茵绝对不会把这个婢女带回韦府,因为太傅他不会允许,而他们就只能求助于我表兄了,因为只有崇德侯府,才是最安全之所!”
璇宁紧握着承玙的手安慰着:“玙哥哥,其实你并不在乎那个婢女是否被救出吧,一个婢女而已,对冀国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你在乎的,是彦然哥哥和韦小姐他们对你瞒着此事,对吧?”
纵使承玙心里极不愿承认这一事实,但最后他还是点了头:“是,小宁儿,我之前给了熙茵一句承诺,日后只要是她的请求,我都会答应她,所以她完全没必要瞒着我的,还有我表兄,我不知道为什么连他也……”
看着那锁紧的眉间,璇宁忍不住伸手一抚:“玙哥哥,我有问题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
承玙握住抚在他眉心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好。”
璇宁的手微微一颤,倒是没有收回:“玙哥哥,若是彦然哥哥和纪司直还有韦小姐,他们三个来向你求情求你放了姚家的婢女,你会开恩饶过那个婢女一命吗?”
承玙面起难色,随后轻轻摇了头:“不会,姚府上上下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璇宁听后撇撇嘴:“这不就成了,他们都知道即使是求了情你也不会放过那个婢女,那他们又何必再来惹怒你呢?”
“小宁儿,你这么认为吗?你竟也站在他们那边?”承玙的脸色更是难看,目光也变得幽怨起来。
璇宁摇着头:“我不站任何一边,我只是实事求是说着事实!”
承玙的脸色却是更苦了:“小宁儿,你这么说倒好像是我自己无理取闹一样。”
“不,你处事公正,从来没有无理取闹!只是这次姚嘉纾的事,你心里始终还是有个心结吧,他们都是你的心腹之臣,更和你多年好友,而这一次你却孤零零的一个人和他们不在一条道上,你心里难过了。”璇宁心疼地道出这戳人心窝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