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若礼怀孕初期,裴子归早就安排好了最顶尖的医疗团队随时待命,包括独立的待产室,产房,以及生产后的月子中心。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到预产期的时候住进去。
可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孩子会比预产期早半个月出来。
那会儿,姜若礼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日常都会待在家里,画会儿画,或是在花房待会儿。
自从怀孕后,非必要裴子归一直都是居家办公的,特别是又快临近预产期,他不想出任何差错。
而这天,刚好俄罗斯那边的合作方特地飞来江城,对这次的合作表现了十足的诚意。
莫特助汇报这项工作的时候,裴子归正陪着老婆在花房画画。
“裴总,您要是不去的话,恐怕……”
裴子归眉头蹙起一座雪山,“这件事……”
一双小手握住了自己。
“哎呀,人家从俄罗斯老远飞过来,结果你就派副总出席会议,怎么都说不过去。”
“不就是一个会吗,顶天了也就一下午,到时候你陪我回来吃晚饭就行。这屋子里还有医生在呢,你就别杞人忧天啦。”
的确,为了防止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家庭医生早早就被请进了兰亭苑。
裴子归还想说什么,人已经被老婆推了几步。他护着姜若礼的身子,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
“行,听你的,我尽快赶回来。”
第二天,裴子归西装笔挺,出现在了会议室。
好不容易不用被看管着吃各种营养餐,姜若礼放飞自我,让兰姨准备了一桌子的麻辣火锅。
说来也神奇,怀孕以后,她竟然可以吃一些辣的东西了,只要不是特别辣,不吃特别多,从前那些辣椒过敏的症状几乎不见。对此,医生表示的确有不少人会在怀孕后产生这种情况,还有的孕妈妈神奇地治愈了过敏性鼻炎。
一开始兰姨还犹豫,毕竟孕晚期,家里上上下下都悬着一颗心,处于备战状态。
打电话给裴子归的时候,他并不意外,似乎猜到了姜若礼的不老实。叹了口气,他纵容道:“罢了,她开心就好。问过医生,若是可以的话,就给她吃吧。不过别吃太多,她月份大了,容易顶到胃。”
看到麻辣火锅的时候,姜若礼的笑意都要从眼睛里跳出来。
她吃得开心,兰姨在一旁看得也开心。
“兰姨,可以帮我倒杯橙汁吗?有点辣。”
姜若礼指了指空空如也的杯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她的糖分摄入每日都有营养师严格的控制,兰姨回忆了一下早餐,又想到裴子归那句开心就好,扭头进了厨房准备给小姑娘再榨一杯新鲜的橙汁。
意外正是这时候发生的。
听到喊声的时候,兰姨正端着橙汁走出来。
啪,玻璃杯惊慌落地,摔了一地的果汁。
兰姨慌忙跑出去,看到女佣扶着地上的姜若礼手足无措。
“兰姨,怎么办啊?”
姜若礼咬着牙,感受到下身一片温热,用仅有的理智开口道:“羊水破了,可能要提早生产了。”
到底是过来人,兰姨赶紧叫了医生过来,几个人一起把姜若礼送去了医院。
一路上,医生用专业的知识放松着姜若礼紧绷的情绪,缓解她的不安和痛苦。
车子飞快穿梭在马路上。
与此同时,会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裴子归的眼皮却不自觉地跳动着,胸口也没由来地烦躁,仿佛冥冥之中在感知着什么。
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会议。
是一脸焦急的莫特助。
“裴总!”
*
赶到医院的时候,姜若礼在待产室满头大汗,病床旁边围了医生、护工、助产师和兰姨她们。
裴子归拨开人群,握住了姜若礼的手,“不怕宝宝,我在,不怕。”
可那颤抖的人,分明是他。
“现在什么情况?我太太不是还没到预产期吗?”
“早产的原因有很多种,裴总先不要着急,提早半个月还算在可控范围内。目前裴太太还只开了一指多,我们要做的只等缓解她的情绪,等待去全指。”
才开了一指,姜若礼已经痛得快晕过去了。她哪里吃过这种苦啊,这辈子受的最重的伤也不过是打了麻药被缝六针。
看着妻子的额头浸满了疼痛的汗水,就连发丝都被打湿,裴子归的眼里是数不清的心疼。
他宁可替她受这份苦。
“无痛呢?不是联系了麻醉师提前待命吗?”
麻醉师也在旁边,立刻回应道:“一般不足月不建议打无痛,经过我们医疗团队的仔细研讨,打算在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给裴太太打无痛。况且现在还指开了一指半,根据裴太太的情况,我们建议开3指以后打。”
裴子归紧咬着后槽牙,脸色冷得像是从冰窖里刚捞出来。
“建议建议,我花这么多钱请你们来就是动动嘴皮子的吗?我老婆现在很痛你们看不到吗?”
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男人稳了稳心神,“抱歉。”
医生见多了情绪激动的家属,相比之下,裴子归已经算是冷静的了。
“老公……”
听到虚弱的喊声,裴子归像是找回了神智,弯腰亲了亲姜若礼的脸颊,尽量平复着自己的语气。
“怎么了宝宝,哪里不舒服?”
手指被轻轻勾了勾。
“你太凶了。”
“抱歉,我……”
“别紧张,我都没怕。”
女人虚弱的小脸强撑开笑脸。
她怎么可以这么好,明明已经这么疼了,还要反过头来安慰他。
裴子归牵着姜若礼的手坐下,用温毛巾揩去她脸上的汗。
“我就在这儿陪你,哪儿都不去。”
无关的人全部被裴子归赶出了待产室,只留下必要的医务人员。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姜若礼明显感觉到疼痛愈发剧烈。
“不行,我不要生了,太痛了。”
“好疼啊,怎么会着这么疼,感觉整个子宫都在往下坠,五脏六腑都被人掐住了。”
裴子归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刻,能像现在这样让他体会到自己的无能。
除了安慰和那一句句的“别怕。”,他似乎什么都给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好,我们不生了。”
“宝宝,别咬自己,咬我。”
他拨开姜若礼的嘴唇,心疼的揉捏着毫无血色的唇瓣。
“可以打无痛了。”
医生的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捞起了在苦海中浮沉的姜若礼。
麻醉师迅速把准备好的东西推进来,看到那根针的时候,姜若礼差点没晕过去。
这么长一根针,要穿进她的身体。
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忍不住开始发抖。
裴子归当即把人捞进怀里,“不怕,我在。”
长针穿过腰椎,通过软管慢慢给药,整个过程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胆寒。
更不用说裴子归,心脏像是被人捏紧,疼得不像话。本来天性活泼的小狐狸像是受伤的幼兽,软趴趴地躲在自己怀中呜咽。
生完这个,他绝对不会再让姜若礼遭受这种痛苦。
大概十几分钟后,无痛开始起效,宫缩也没变得那么难忍。看着小姑娘逐渐轻松的脸庞,男人眉间的褶皱有了些许平稳。
后期还算顺利,因为是一体化产房,姜若礼直接就上了产床。
可此时,本想陪着老婆生产的裴子归却被赶了出来。
“别看,生孩子好丑。”
“一点也不丑,礼礼,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不好,你出去!”
为了不刺激姜若礼,裴子归只好隔着帘子坐到了产房角落的沙发。
姜父姜母也早已赶到,还有两位老爷子。姜母进去陪宝贝女儿,姜父则在旁边安慰女婿。
“女人生孩子都是一场劫难,当年她妈妈也是一样。别紧张,我家礼礼一定平平安安。”
裴子归坐立难安,从沙发起身。
这个一世矜贵高冷的男人,此刻正靠在墙边手足无措,仔细观察,便能看到他忍不住发颤的双手,和猩红的眼角。
隔着一层帘子,他的妻子正在经历人生的大关。
“放轻松,跟着我的节奏呼吸。”
“你做的很棒,加油!”
姜若礼乖乖听从医生的指挥,忍着身下的痛和心头的恐惧。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男人的祷告,又或许是裴子归每月诚心的祈求得到了回应。
婴儿的啼哭响彻房间,神奇地平复了在场所有人慌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