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艾德解开他的铠甲与外衣,敞开胸膛,露出的却不是磐石般结实的肌肉,而是真正的岩石,是混杂着金属矿、云母和石英的岩石!
“我们盾矮人就是从坚硬的岩石中孕育出的生命,能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倒也不错。”艾德低头看着自己的躯体,自嘲地说道。
“父亲,这是为什么?您不是已经痊愈了吗?”泽恩神情焦急,声音无比急促。
艾德却平静地回答道:“在数月前的那场战斗中,我为了杀死兽人酋长,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了磐石之锤,现在你所看到的我,都是靠它来勉强维系的.”
他低头注视着手中的战锤,继续说道:“在离开这柄战锤后,我就会逐渐变成石像,继续守护着黑石山,守护着艾文德尔丹。
而你,我的孩子。”艾德抬起头来,注视着泽恩的双眼,铿锵有力地说道:“你将成为新的高山之主,成为盾矮人的新王,你将会承载着数万年的辉煌历史,带领着族人们找到新的未来。”
说罢,艾德大步走上前来,郑重地将那柄磐石之锤交到泽恩的手中。
“父亲,你.”
泽恩双手颤抖,他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雕刻着古朴纹路的战锤,它的重量仿佛比整座黑石山还要重。
——因为这是高山之主权柄的象征,它承载着高山王国数千年的光辉历史,也承载着盾矮人们祖祖辈辈的流传下来的文明。
而在战锤脱手的那一刻,艾德露出欣慰的笑容,而在泽恩的眼中,他父亲的躯体更接近于岩石了,身上那的象征着“生命”的气息减弱了许多。
泽恩将战锤递上去,语气沉重地说道:“不,父亲,我不能收下,这会要了你的命!”
艾德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强行将战锤推了回去,缓缓开口说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在将生命献给磐石之锤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死了。
泽恩.克莱恩,高山王国的未来,是你的,带着先祖与我的期望走下去吧,更何况.我还不一定会输呢。”
矮人国王咧开嘴来,爽朗一笑,拍了拍那化作岩石的胸脯,豪气万丈道:“那头恶龙可未必是我的对手,虽然磐石之锤已经交给你了,但可别忘了——我可是高山王国最强大的战士!”
“父亲.”
泽恩低下头来,沉默不语,他已经看出了艾德的决意。
他很了解自己的父亲,艾德一旦下定决心,绝不会轻言改变,简直比钻石还要顽固、坚硬。
许久,泽恩朝着艾德的方向半跪下去,随后抬起头来,用坚定不移的目光与艾德对视。
他握紧手中的战锤,将其置于胸口,掷地有声地说道:“父亲,以高山王国的名义,以父神摩拉丁的名义,我将完成你所交代的一切,誓死不渝。”
矮人向来是信守承诺的种族,以他们的勇气和忠诚闻名,而当他们以自己的父神起誓时,这便意味着这承诺的意义超过了他们的生命。
“哈哈哈哈,好,这才是我的儿子,这才是高山之主应该有的样子!”艾德大笑着走上前来,用力拍了拍泽恩的后背。
泽恩严肃地说道:“父亲,如果您死了,艾文德尔丹也被占领了,我会用尽自己的余生去为您复仇。”
艾德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和老伙计们死在战场上,反而是我想要看到的。
泽恩,你们最重要的目标是传承王族的血脉,传承王国的文明,绝不能莽撞行事。”
见到泽恩仍然低着头,默然不语,艾德只得交代道:“带着族人们去孤山吧,蒂图斯阁下就在那边等待着你。”
“是,父亲。”
望着泽恩的背影,艾德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儿子虽然看上去性情冷淡,少言寡语,但在某些方面的特质简直与自己一模一样——比如说从不改变已经做出的决定,脾气比磐石还要顽固。
如果真到了那时候,只能希望蒂图斯阁下能劝阻住他们了、保住矮人们的性命了,艾德这样想道。
“陛下,您和泽恩殿下交代完了吗?”比约昂拄着拐杖,缓步从走廊的那一头走来。
艾德微微颔首:“嗯,但这小子可不一定会听我的,指不定会做出些傻事来。”
比约昂咳嗽了两声,随后才面带笑容地说道:“您又何必担心这些呢?陛下。
泽恩殿下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看他在这个年纪时,可比您当年要冷静多了,您那时候可是单枪匹马地闯进了一头绿龙的巢穴,抢回了王国的财宝.”
“那是当然,我在当年可是人称高山王国第一勇士!”艾德大笑着说道,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这让他不免心里有些空荡荡的——磐石之锤已经被泽恩带走。
比约昂一眼便看出了艾德的失落,连忙说道:“陛下,我马上让工匠们为您打造一柄最好的战锤。”
“不必了。”艾德摆了摆手,颇为自得地说道:“我当年可是仿造着磐石之锤的模样打造了好几柄趁手的武器,正愁没地儿用呢。”
“对了,陛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我们的侦察兵在卡瑞德山脉周围发现了飞龙骑士的踪迹,而竖琴手联盟、奥术隐修会也都向我们发出了警告,燃烬帝国的军队已经集结起来,正在往东北——也就是我们高山王国的方向进发。”
听到比约昂的话,艾德并没有惊讶,更没有恐惧,他只是走到房间的露台处。
艾德感慨道:“实在没想到,燃烬帝国竟然会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他们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才能完全控制北艾瑟尔。
比约昂也感叹道:“是啊,如此仓促的军事调动,他们难道不担心占领区发生叛乱吗?”
望着远方的群山,艾德缓缓开口:“啧啧,不愧是由红龙统治的帝国,就像他们的皇帝那样贪婪,迫不及待想把世上的一切都吞下去,只是”
艾德伸出手来,只听“嗡”的鸣叫声,一把造型与磐石之锤相差无几的金属锤便从远处的箱子中飞出来,被这位矮人国王握在手中。
艾德这才继续说道:“不知道高山王国这块硬骨头——能让那头贪婪的恶龙崩碎几颗牙呢?”
而在宫殿前方的空地上,得到消息的矮人族的将领、士兵们全副武装,他们穿着最为厚重的铠甲、拿最精良的武器聚集在这里。
“我们可是大地与山川的子嗣!”
“矮人族万岁!”
“为了父神摩拉丁的荣耀!“
“艾文德尔丹永不陷落!高山王国万岁!”
他们的战吼如同山呼海啸,响彻云霄,这些矮人还不清楚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的对手,但无论如何,这些顽强的家伙绝不会轻易屈服。
听到远处的战吼、呐喊声,矮人王子泽恩转过头来,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磐石之锤,各种情绪都压抑在心中。
“战争,即将开始了,可我却只能袖手旁观”他这样感叹道。
但泽恩很清楚,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责任,绝不能鲁莽地回去,那是对父亲的不尊重。
他看向孤山的山脚下,那里聚集着数万的矮人,其中大多是女人、孩子,还有数百位与泽恩一样年轻气盛的矮人战士。
——他们就是艾德托付给泽恩的、高山王国的未来,他们将一同逃金龙的避难所,将王国数千年的文明传承下去。
他身旁的矮人侍从不解地叫嚷道:“泽恩殿下,我们不能在战阵开始时离开,这,这是懦弱的行为啊!我们应该与艾德陛下他们并肩作战,守护艾文德尔丹!”
泽恩摇了摇头:“托克,这是父亲的命令,他为此付出了很多,我们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可陛下他.”托克还想争辩,但泽恩却没有回应,只是摆了摆头示意——原来孤山宝库已经到了。
“托克,你带人在外面等着吧,我会自己进去的。”
“是,殿下。”
托克带着矮人侍卫们驻守在通道外,目送着泽恩钻进那隐蔽的洞口,进入孤山深处。
在走过一段狭窄的山谷后,面前豁然开朗。
“这就是孤山宝库。”泽恩喃喃自语。
站在宝库高达三十余米的巨大铁门前,泽恩还是感到有些激动,心脏都在砰砰直跳。
毕竟这可是孤山宝库,只有流淌着王族血脉的盾矮人才能进入地方,据说里面贮存着王国数千年来最珍贵宝物。
不过艾德交代说蒂图斯会在孤山宝库中等他,想来那位金龙盟友应该也进去了,泽恩这样想道。
他将手用力按在门上。
“轰——”
伴随着沉闷的巨响,那巨大的铁门缓缓打开,可里面却空空如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金山银海、宝石闪烁。
“为什么会这样”泽恩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环顾四周。
“不要再找了,我已经将你们的财宝转移到半位面去了,这些东西太过贵重,随时可能被燃烬帝国的密探发现。”宝库深处传来一个熟悉的的声音。
泽恩连忙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头庞大的金龙从黑暗中踱步而出。
他的姿态颇为优雅,浑身的鳞片也在微光下熠熠生辉,只是其上遍布着不少伤口。
泽恩顿时面露喜色,问候道:“蒂图斯阁下!您来了,父亲让我来见您。”
尽管泽恩与这位“黎明之翼”相交甚浅,还没有说过几句话,但这头金龙是矮人们公认的盟友,他们心目中最伟大的巨龙。
“是泽恩殿下吧?你终于来了,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需要尽快完成转移工作。”
蒂图斯微微颔首,以示问候,随后伸爪指向宝库深处:“我将你们的财宝转移到半位面里了,那里很安全,绝对不会被燃烬帝国的人发现。
不过艾德陛下和我交代过,还有一件东西,只有你才能带走。”
泽恩有些好奇:“那是什么?”
“泽恩殿下,请随我来。”蒂图斯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迈动那强壮的前肢,走向宝库的深处。
泽恩紧跟在古金龙的背后,好奇地看向周围,岩壁上以精湛的技艺雕刻出高山王国的一幕幕历史,雕刻着一位位矮人国王的塑像,透出浓郁的厚重感。
尽管财宝已经转移,但孤山宝库毕竟是无法带走的,那些壁画也将留在这里。
此刻,泽恩恨不得将这些东西全都留在自己的脑海中,将矮人们的辉煌讲述给自己的后代,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父亲所托为何。
这就是.文明。
这时,蒂图斯的话打断了泽恩的思考。
“就是这里了。”
泽恩发现他们已经来到宝库的尽头,停留在一处不起眼的墙壁前。
“将你的血液涂抹在这里。”古金龙用爪尖敲了敲墙壁的某处。
“好。”泽恩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涂抹在墙壁上。
古金龙操纵着那些血液,绘制出他记录下的矮人语符号,随后沉声命令道:“跟着我念:以高山之主、盾矮人统治者、黑石山血脉的名义”
“摩拉丁在上,以高山之主”泽恩如法炮制。
那血液绘制成的符号骤然亮起,符文散发出微光,矮人浮雕发出怒吼。
“轰——”
由黑铁打造的柱台从地底缓缓升起,其上镶嵌着半块散发出邪恶气息的石头,它似乎被某种锁链所困住。
蒂图斯继续命令道:“用血液滴在这台子上。”
泽恩照做,将手指放了上去,伴随着盾矮人王族的鲜血滴落,周围的封印骤然解开,浓重的黑雾从那块石头上喷涌而出。
“吼——放我出去!我要毁灭你们!”
野兽般的战吼响起,邪恶、混乱、狂暴的气息充斥在密室中,形成无比恐怖的兽人虚影,仿佛要将古金龙与矮人吞噬。
经历漫长岁月的封印,这半块“格乌什之眼”中已经孕育出了自己的意识,如果将其彻底释放,恐怕会形成类神力级别的邪物。
泽恩手握磐石之锤,面色凝重,想要上前迎战。
但蒂图斯却阻止了他,这头身形庞大的古金龙浑身散发金光,随后将巨爪深入黑雾,里面顿时传来愤怒的咆哮、嘶吼和挣扎。
一阵摸索,古金龙便将那半块石头握在爪中,指缝间流露出浓重的黑气。
“蒂图斯阁下,这是.”泽恩面色凝重地问道。
“格乌什之眼。”
蒂图斯皱着眉头说道:“真是邪恶的造物,现在的你恐怕还无法封印住他,就由我来代为保管吧。”
“是,蒂图斯阁下。”
泽恩的心中格外震惊,没想到孤山宝库中还会封印着这样的邪物。
但蒂图斯,或者说凯修斯的内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既然如此,就让他永远保管着矮人们的财宝和这半块格乌什之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