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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迟归
    整个温泉山谷,沐浴在夏日骄阳下,也只是惠风怡人、冷暖恰好。

    单手挡在头前,瑰月眯着眼睛看远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再次喟叹这里真是一个消夏避暑的好地方。

    仅仅只舒展一刻,李瑰月好看地眉头就重新蹙了起来,眼里涌动着无尽的悲伤和愧悔。

    原本,她以为自己的遭遇已经够悲伤了,没有想到,碧玉竟然经历比她更坎坷而可怕的事情。尽管碧玉不曾在她面前诉苦,还算从容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但瑰月可以感觉到,这些遭遇对碧玉的打击是巨大的,把一个曾经很开朗的姑娘变得敏感而——焦虑。

    是的,萧碧玉变得焦虑了,她像一头经历死难的幼兽一般,极度没有安全感,李佑轩迟迟未归,使她原本好转的食欲又急转直下,哪怕是瑰月做的清水面条,她勉力吃下后不久就又吐了出来。李瑰月吓得束手无策,忙着人请来多仁阿布。

    多仁拧着眉为碧玉艾灸了内关穴和足三里,碧玉才在眼泪汪汪中止住了呕吐。多仁嘱咐瑰月照顾碧玉好歹喝点儿蜂蜜水,他这就下去煎药。

    多仁临去的眼神是复杂的,他知道瑰月同念月姑娘也不过是初识,但似乎很谈得来的样子。斟酌一番,多仁还是小声对瑰月说:“她心思太重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劝劝她!”

    好说歹说地,劝碧玉喝下一点儿蜂蜜水,瑰月扶她躺下。见碧玉还是睁大了眼睛,里面的焦急藏也藏不住。瑰月想起小时候袁嬷嬷哄她睡觉的情形,便让碧玉往里侧躺,这样她也能舒服一些。瑰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碧玉的肩背,嘴里温柔地说着话。

    “宝宝乖,宝宝乖,别闹你娘亲了,爹爹很快就回来了!”

    “宝宝美,宝宝俊,别闹你娘亲了,爹爹带糖回来了!”

    “宝宝强,宝宝壮,别闹你娘亲了,爹爹天天打胜仗!”

    ……

    如同有魔力的咒语,在瑰月嘀嘀咕咕地不停重复中,萧碧玉居然真的睡着了!

    抱膝坐在青石台阶上,李瑰月惆怅地望着远天白云,突然,她双手合十,喃喃自语起来:“老天爷,萧碧玉是无辜的,不管她的父母都做了什么恶事,但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人。请不要让她现在的唯一精神支柱出了问题,请让她的夫君李佑轩平安地回来吧!”

    徐安西远远就看见李瑰月在青石台阶上念念有词,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倒是像在祷告的样子。她对念月倒是真心的好,也许他该改改对她的态度了。从种种情形来看,她是一个善良而又知礼的姑娘,他不该再处处针对她了。

    招招手,江措就吸溜着鼻子笑嘻嘻跑过来。

    “你回一趟寺里,告诉圣女,殷桓娥的女儿来了,她愿不愿意见一见?”

    “哎,好的,我这就去!”江措答应一声,提腿就跑。

    在李瑰月身旁坐下,徐安西抿了抿唇,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张口了。

    “李佑轩去察隅,到底有什么事情?”瑰月扭过头,问得很笃定。

    “咳 ,”徐安西略惊异于瑰月的笃定,反问道:“你怎么会这样问?”

    李瑰月乌溜溜的大眼睛定定看着徐安西,突然就笑了起来,这一笑,如同格桑花盛开般美丽,晃得徐安西一愣。

    “这很简单啊,我同梅朵阿妈打听过了,她说到察隅快马一天可以打个来回。这都快两天了,他还没有回来,肯定是有事耽误了。而你——一军主帅,这样老神在在的样子,说明,你是知情的。”

    嗬,这姑娘还挺聪明!徐安西由衷地想。

    拍拍身上的灰尘,徐安西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了望塔的方向。

    “这里说话,吵着念月了,不如随我去悬胆堂一谈如何?”

    李瑰月回头看,央金小姑娘尽心尽责地守在门外,也就放心地冲徐安西点点头。

    “将军好!”

    “徐将军,回头属下还是要再讨教两招!”

    一路,都有朝气蓬勃的小伙子跟徐安西打招呼,有人甚至直接拿拳头触胸,大声喊着:“将军威武!”

    当然,也有促狭地冲两人眨眼睛的,被徐安西剑眉一挑,吓得夺路而逃。

    李瑰月偶尔乜一下这个小徐将军,一时感慨万千。想当年,大将军徐定坤深受万民爱戴,现在这个小徐将军也不遑多让的样子,但她怎么怎么都觉得,这人吧,有些阴阳怪气地。瑰月边走边想着心思,一时摇头一时点头的,也不防道路不平整,她一脚踏入一块洼地里,就此失去平衡,往前跌去。

    预料中的难堪和疼痛并没有来临,徐安西及时扯住了她的腰带,让她避免了跌倒的窘境。

    但是——这人救人就救人了,怎么还一副不情不愿、十分嫌弃的表情呢?李瑰月就纳闷了,救她一下,会让他少块肉吗?!

    旋即,瑰月又想到,这人如此古怪,若是知道了碧玉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会如何反应呢?

    “呵呵呵,小——徐将军……”

    “你要么叫我徐将军,要么叫我徐安西,什么小——徐将军,这么奇怪的称呼。”

    李瑰月错愕,人家都这么称呼他的好吧,怎么到她头上就是奇怪了?

    咧咧嘴,想扯出个笑脸,瑰月都觉得困难,这人怎么如此难缠啊!

    “呵呵呵,那个徐将军,您是怎么收念月姑娘做义妹的?”

    突地,徐安西就停下了脚步,审视着李瑰月的眼睛。他在李瑰月的眼里看到的是一片坦诚无辜后,才又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速度比先前倒是放缓了几分。

    “念月深中奇毒,佑轩带着她四处求医。后来,他们找到我的义母,也就是卓玛圣女,卓玛圣女整整救治了她半个月,才捡回了她一条命。大喇嘛说她跟义母有缘,让义母收她做了干女儿,那我不就是她义兄了!”

    原来是这样!李瑰月在心里翻涌起了对碧玉生母深深的反感,瞧她都做了些什么事儿,钻研出来的邪药,把自己的女儿害得死去活来的。

    “你同念月从前认识?”徐安西问。

    “啊?不不不,我们从前不认识,只是我死里逃生,居然在藏地见到了家乡人,觉得格外亲切而已。”

    李瑰月慌忙摆手否认着,开玩笑,说她同念月认识,念月本名应该叫萧碧玉啊!可拉倒吧,李瑰月想想都害怕,若是说穿了,这对有着血海深仇的异姓兄妹会不会打起来?

    这个小女子还真是可爱啊!徐安西突然就想笑,因为李瑰月小小的脑袋微微垂着,一会儿摇头,一忽儿摆头的样子,像极了刚出生的小鸡仔,毛茸茸的、小小的、鲜活的,似乎能跳到人的心里去。

    “其实,那日我同佑轩一同去的察隅,我去会一个——朋友。佑轩自是去给念月买糕点。路上佑轩说,他一定要杀了查罗巴同蒙好义这两个人渣,只有这样,念月的心结才会去除,说不定心情就能好起来……他让我先回来的,他说跟一个店家约好了,今日取江南点心。所以……念月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着急。”

    顿住脚步,李瑰月美眸喷火地看徐安西,咬牙切齿地问:“你怎么不早说?”

    “谁说我没有说,你跟念月关起门来说个没完,我哪里有机会说?我告诉央金了,她没有同你们说吗?”

    “你……”

    李瑰月词穷了,这事儿也怨不得徐安西,也怨不得央金,的确是她同碧玉说话说得太久了,后来碧玉意识到李佑轩迟迟不归后,就开始折腾起来,弄得人仰马翻地,央金只顾着照顾念月,一直也没机会说。

    事情的根结还是萧碧玉情绪太不稳定了,察隅那么远,稍微归来有些迟缓,是最正常不过的……

    “她……一直这样吗?”瑰月忧心忡忡地问。

    徐安西看向东边念月居住的方向,声音也沉郁起来:“她一直很努力地不想给身边的人找麻烦,好像那是一种罪过似的。就像她吃不下东西,但她还是拼命地往嘴里送,因为她知道,不吃东西的话,孩子长不好,大家也会担心的。可她越这样勉为其难,越吐得厉害,所以……你也看到了,她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义母说,她心里有天大的事,是个心里苦的孩子,让我们多担待她。可她什么都不说,我们又怎么帮她呢!”

    瑰月默默无语地跟在徐安西身后,完全无视对方探寻的眼神。她知道一些,可她不敢说啊。萧碧玉的身份在这样的时局之下,太敏感了!

    见眼色无用,徐安西索性直接问了。

    “你们说了那么久,都说了什么?”

    被萧碧玉弄得半日没有时间喝口水了,李瑰月舔了舔有些干裂地嘴唇,喉头吞咽一下,才感觉好点儿。

    对面,徐安西的眸子却暗了暗。江南姑娘的唇真好看?红艳、娇嫩,尤其在李瑰月无意识地舔了那么一下后,更是水润诱人!

    甩甩脑袋,徐安西突然加快脚步,逃跑似地先走了。

    这又是闹什么?李瑰月迷惑地在后面小跑地跟着。

    迎面,一个壮实如山的小伙子眉开眼笑地向他们招手。

    “将军,将军,快去悬胆堂吧!小李将军从察隅抓回来了一个男人,叫……”

    徐安西顿住步子,不耐烦地问:“叫什么?”

    壮如山摸着脑袋讪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都是小李将军催得太急,我只听了一耳朵……”

    徐安西作势要打,壮如山护着脑袋,大声讨饶:“我错了,我错了,叫查罗巴,叫查罗巴!”

    “什么?”

    “真的!”

    李瑰月、徐安西同时惊问,不待壮如山回答,两人就不约而同地往悬胆堂冲去。

    悬胆堂里,一个身穿藏袍的男子背门跪在中央。

    从后面看,这人身量不低,身材也匀称健壮,不愧是可以做男宾的人。

    徐安西黑沉着脸,直接越过查罗巴,到上首坐下,只散发出无形的威压,却不去看查罗巴。

    这是要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瑰月在心中暗赞,这位徐将军还是有些韬略的!

    只往里略略走走,瑰月四顾,悬胆堂里,只有查罗巴和站在上首座位旁守卫的两个卫兵,并不见传说中的小李将军。说实话,瑰月对这个在惊险时刻救了萧碧玉的人还是很好奇的。这次,这人又在察隅独自擒拿住了查罗巴,足见此人智勇双全!李瑰月用老父老母地心怀想,若是此人相貌还算是过得去的话,碧玉也不算是所托非人了。

    “佑轩呢?”徐安西问身旁的卫兵。

    “启禀将军,小李将军去沐浴了,他说……”

    卫兵憋着笑,腼腆地说:“他说他一身的臭汗,回头又惹得念月姑娘不舒服,所以先去洗个澡去了。将军,咱们军营里,就数李将军最疼老婆了!”

    李瑰月暗暗点头,难得这人还惦记着碧玉害喜,闻不得不好的气味。

    徐安西翻白眼,腹诽道:这里,就是他有老婆好不好!

    士兵又正色道:“小李将军说,请将军先审审这厮,这厮老狡猾了,一直不肯招认!”

    小兵也不知道要堂下的这个人招什么,但他有信心,不管什么样恶劣的人,见了徐将军,必然胆寒臣服,让招什么就招什么。

    李瑰月微微探头,觑了觑如雷贯耳的查罗巴:

    皮肤虽然微黑,全是健康的小麦色,并没有藏人常有的红脸蛋,浓黑的眉毛,幽深的眼睛,挺括的鼻子,厚实不招人嫌的嘴唇。嗯,这在哪里都算得上是美男子了。

    “徐将军,徐将军,您是咱们藏人的保护神,我对您的敬仰是日月可鉴的,对徐家军的感激也是铭感五内的。不知道,您们为什么要把我抓来这里?如果你们有什么差遣,言语一声,我必然是在所不辞的。”

    滑头!这是个非常狡猾的人,这是李瑰月的第一感知。他借表达对徐安西及徐家军的敬重,拉近彼此的距离,提高对方对自己的好感。又将李佑轩抓捕他的行为弱化为误会,再强烈表示了配合徐家军的意愿。试问,不知就里的人,是不是很容易对他放松警惕!

    “休要狡辩,你作恶多端,我已经掌握确凿证据,不是你能巧言抵赖的!”

    随着清朗男声响起,悬胆堂内走进一个颀长郎俊的身影。

    李瑰月回头去看,立刻,她眼里光彩迸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