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
薛氏听见熟悉的声音骤然抬眸,竟看见了母亲!
薛夫人被丫鬟搀扶着踉踉跄跄走过来,看见女儿穿着如此单薄心疼地眼泪都掉下来了,忙把自己的斗篷给薛氏披上。
怜惜地摩挲着薛氏的脸庞。
“儿啊,跟娘回家,不必待在侯府了。”
薛夫人日日以泪洗面,原本黑亮的发丝一夜变白,苍老了几十岁,如今连路都走不稳了。
当初叶平洲阵亡的消息传来,她便想带走女儿。
可女儿不愿,丈夫也极力赞同她守节。
“念卿,你怎的如此糊涂?就算你是二嫁,娘也能给你找个顶好的人选,可你为何偏偏和定远侯……”
说到此处,滚烫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在旁听着的叶鸿宣心生不满。
这薛老夫人言语之间满是对他的嫌弃,他连一个死了的叶平洲也比不过吗?
薛氏垂头不语,急得薛夫人又是一阵落泪。
她这几日哭伤了眼睛,已然看不清眼前事物,大夫说若她再哭下去,就彻底瞎了。
薛夫人毅然回头跪在老夫人面前。
“老姐姐,是我没教好女儿,她变成如今这般是我之错,你想要薛家如何补偿,我都答应,只求老姐姐让我带走念卿,我保证她再也不会涉足京城。”
她女儿有错在先应该受到处罚,可她如何忍心十月怀胎,疼进骨子里的女儿受此侮辱啊!
坐在对面酒楼二楼雅间的柳氏有些恍然。
她只羡慕薛氏有这样好的母亲。
蓁宝趴在栏杆上幽幽道:“把薛伯母弄死送去地府,看平洲大伯肯不肯原谅她。”
柳氏差点被茶水呛到。
这边老夫人忙俯身把薛夫人扶起。
薛夫人有诰命加身,她怎能受如此大礼?
“按理来说,平洲牺牲,念卿当婚配自由,她与何人来往我本无从置喙。可平洲在外征战时,她便和小叔子珠胎暗结,恕我实在不能接受。”
薛夫人闻言,眼前一阵晕眩,死死抓住丫鬟的手才能站稳。
她女儿出阁前读了圣贤书,竟会做出如此放荡之举!
薛家家门不幸啊!
“便让念卿日后常伴青灯古佛,终生为平洲诵经祈祷以偿罪业。”
话音才落,薛氏便清冷道:“我不愿。”
薛夫人血液往头上涌,“女儿啊!你究竟要让为娘如何是好啊!”
薛氏望向人群中停着的马车,猜想父亲就在里头。
父亲当时说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那她偏要伤害自己让父亲后悔曾说过的话。
“我至死都要待在定远侯府。”
她的云微和娇娇都在侯府,她不能离开。
看见母亲痛苦到极致的神情,薛氏心中闪过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
事情发生时,母亲没及时带走她。
如今后悔,已经晚了。
她握住叶鸿宣的手,莞尔道:“我陪你一起。”
若不是那么多人在场,叶鸿宣就要感动得抱住薛氏狂吻了。
那么多年的付出,卿卿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心意。
薛夫人闻言气急攻心,只觉一阵头晕,意识模糊,四肢僵硬,倒地昏迷不起。
老夫人赶忙吩咐人将她送回了薛府。
薛氏脸上流露出担忧,但终究未去看过母亲。
老夫人从大理寺借来了囚车,将这对狗男女关在里头游街示众。
众百姓议论纷纷。
“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寡妇,在平洲将军出征的时候就和小叔子勾结在了一起,还有了女儿!”
“还说有多么贞烈呢,赖在侯府不走原来是舍不得姘夫!”
“定远侯还装得如此深情,真是不要脸!”
“原配柳氏是真可怜啊,因着商女出身被冷嘲热讽了十几年。我看这出身就不该分高低贵贱,这薛氏是当朝太师的女儿,行为举止却和青楼淫妓相差无几。”
“要不是平洲将军为国捐躯,这定远侯那轮得到他叶鸿宣来当?上不了台面的玩意!”
“昔日平洲将军还在时,待如今的定远侯疼爱有加,我还曾亲眼瞧见过平洲将军为了给弟弟取树上的风筝不小心摔了下来。没想到这定远侯竟如此忘恩负义,勾引寡嫂!”
叶鸿宣听到后气得双目赤红。
他最厌烦的就是有人拿他和叶平洲作比较,叶平洲事事优秀,太过耀眼。有他在,他不会受到任何重视。
“敢背叛平洲将军,奸夫淫妇!”
当年被叶平洲庇佑过的边疆百姓怒而扔出一颗臭鸡蛋砸在叶薛二人头上,鸡蛋液流了一身。
百姓们群情激愤,纷纷拿出家里放坏的烂菜叶就往他们身上丢。
“可怜的平洲将军,死后还要被妻子和弟弟背刺!”
“他们俩生的野种被叶鸿宣抱回侯府,柳氏还把她当掌上明珠疼呢!”
馊了的饭菜和脏兮兮的垃圾扔得满车都是。
叶鸿宣牢牢护住薛氏,又惹来众怒,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这对狗男女。
“渣男贱女!祝你们百年好合,别祸害其他人!”此事闹得太大,连张秉语都躲进人群看了看热闹。
看见薛氏如此惨状,他可以想象到叶云微此时有多么的痛苦了。
只要叶云微痛苦,他就高兴。
有个荡妇母亲,哪来的脸和他退婚?
除了他,日后怕是无人敢娶叶云微了。
好不容易游街结束,叶鸿宣和薛氏落得一身恶臭,无人敢靠近。
偏偏此时,宫里来了圣旨。
定远侯府众人立即下跪。
福安公公神情不虞,冷声道:“陛下圣旨,革除定远侯官职。褫夺薛氏诰命,移除官籍,废为庶人。”
薛氏闻言,心中无波无澜。
她不在乎地位和殊荣,只求叶鸿宣一颗真心。
叶鸿宣遗憾又惶恐不已。
早猜到此事会惹了陛下圣怒,没成想竟连官职都没保住,只剩一个爵位!
那可是他辛辛苦苦往上爬才得到的官职,好不容易令朝臣对他刮目相看,摆脱了是靠父兄的军功才得以袭爵这一传言的困扰。
多年拼搏与付出,因此前功尽弃!
福安公公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若不是先侯爷和平洲将军战死沙场换来如今和平,陛下早就削了你的爵位。”
叶鸿宣死死咬着牙。那两个人坟头草都三丈高了,到头来还是只能活在他们的阴影下。
但没关系,总有一日他能东山再起。
叶平洲,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能干什么呢?都说你是举世无双的将帅之才,可你最爱的女人还是投入了我的怀抱,与她白头偕老的是我,我才是最终的赢家。
……
待福安公公走后,叶鸿宣迫不及待去找老夫人,“母亲,这下总该成全我和卿卿了吧?”
老夫人掀起眼皮,淡淡道:“如今侯府当家做主的可不是我,你不如去问问你的夫人。”
叶鸿宣没想到老夫人竟那么快就变卦了,但为了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他只能向柳氏低头,扑通一声就朝柳氏跪了下来。
“哇娘亲,大王八好歹毒的心肠啊,他向你跪下这是在借寿啊!”
蓁宝说着,从外头捉了只野狗来放在了叶鸿宣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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