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顾知瑜睁大眸子,呆愣愣地唤了一声。
他神情恍惚,擦着眼泪站起来,激动又兴奋。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在火场里。兄长,我真的要吓死了!书房怎么会着火的?爹娘可出来了?你们都无碍吧?”
顾知璋的黑眸定定看着他,侧身展现身后两具用白布盖着的遗体,走过去掀开白布。
顾院使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顾母心口还插着一把匕首。
“我的好弟弟,你看爹娘是否无碍?”
顾知瑜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猛地扑到爹娘身边,用发着抖的指尖探夫妇两人的鼻息,指尖猝然顿住,更剧烈地发起了抖。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双眼赤红,脖颈青筋暴起,面容极致扭曲。
质问顾知璋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弄的?!”他癫狂地嘶吼,“谁弄的?我要杀了他!”
顾知璋指尖光秃秃,却用力到深深陷进肉里,下颌紧绷死死盯着胞弟。
压抑许久后吐出一声轻笑。
“你要杀了自己?”
顷刻间,顾知瑜痛不欲生、带着强烈憎恨的情绪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单纯无害的笑容。
“原来刚才你在故意装晕。”
一个人情绪转变竟能如此之快。
顾知璋眸子剧颤,垂眼低声道:“不,我并未装晕,也从未怀疑过你,你递过来的酒我想也不想就喝了。”
在战场上,慈祥的农妇和天真的孩童都有可能是敌军派来的奸细,他一直提防着身边所有人,唯独对自己弟弟没有任何防备。
因此,差点身死。
若不是郡主出手将他们救出火海。
他早已成了一抹幽魂。
躲在暗处听着顾知瑜歇斯底里的哭喊,他心里悲凉又特别想笑。
“是吗?”顾知瑜眼眸明若晨星,“那你还真蠢,我同景姿说你心如赤子,半点没错。”
顾知璋淡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恨我的?”
“我想想。”顾知瑜故作思考状,“可能从我有意识起,就觉得你很恶心了吧。”
他似笑非笑道:“我只能躺在床上整日整日地喝要命的苦药,心里已经够烦了,你非要凑到我眼前来蹦啊跳啊,活像只烦人的苍蝇。”
“我知道你身体康健了,你有必要天天来我面前找存在感吗?我看见你就烦你知不知道?我甚至想我们在娘胎里时为什么不是我把你吞噬了,出生后只有我一个能清静不少。”
“你在我床边睡着的时候,我就想把你掐死,可惜你醒得太快了,还以为我伸手是要给你拍背呢哈哈。”顾知瑜控制不住地轻笑出声,“你真的好蠢,都是同样的爹娘生的,你怎么能那么痴傻呢?”
顾知璋闭了闭眼,艰难问询:“你说夸我,是想让娘也夸我,还说想和我一起去池塘凫水……”
“假的。”
顾知瑜不屑,“也就你会信。”
他不耐烦地捏了捏耳垂,“你以为我闲的?没事故意找死啊?我也不想夸你,就是太无聊,想看看你那志得意满的傻样。”
“我想看爹娘骂你打你是真的,看着就爽快,谁叫你天天跑到我跟前炫耀,你有副健全的身子很得意吧,那我就偏偏要吓死你,让你被差点害死我的恐惧折磨一辈子。想想就好爽。”
顾知璋笑得凄凉。
“你用你的命来报复我?”
“反正活着也没意思。”顾知瑜无所谓地摊手,“我死了,换爹娘恨你一辈子也挺值的。”
他苦恼地“啧”了一声,“可我就是死不掉,既然死不掉那就换一副好一点的身子咯。”
顾知璋仍旧不死心地问:“你说你讨厌娘控制你的衣食住行、饮食起居,还控制你不准交友。”
顾知瑜垂眸看了眼面容安详的顾母。
“她有时候是挺烦人的,不过谁想交友啊?我看见他们嘻嘻哈哈的就牙痒痒,跑来跑去的装什么?不就是在嘲讽我身子弱吗?”
“谁说我日日被关在房里很难受,要不是想整你们我连门都不想出。”
“但我若是不那么说、不装可怜,你会同情我,对我愧疚,把我接回去贴身照顾吗?你要是还跑,那我的换命符就派不上用场了。”
闻言,顾知璋了然。
“所以割喉也是在赌。”
“那没有。”顾知瑜极其坦诚,“我现在可不想死,所以让爹给我找了不少人来试验,看用什么力道,从什么方向下手割喉不会死人。试了大概二十个吧,终于给我试出来了。”
割喉骗顾知璋这件事只有他和父亲知晓,没想到母亲居然愧疚疯了。
女人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弱。
顾知璋死死攥着拳。
“就因为这么个理由,你杀了二十个人。”
“我可没有白杀他们哦。”顾知瑜轻松得不像个手染鲜血的恶人,“我给了不少银子给他们的家人,若是能用一条贱命给家人换来数不尽的财富。我想,大部分人都会愿意的吧。”
看着顾知璋愠怒的神色,顾知瑜噗嗤笑了。
“兄长,你该不会在为那几条贱命惋惜吧?该说你善良好呢?还是愚蠢好呢?你跟傅景姿一样都是蠢货啊,可惜你不喜欢她,不然你们挺配的。”
说来也是好笑。
他不过是给了傅景姿一封休书而已,那蠢女人就感动得跟什么似的,争着抢着要照顾他。
不过他的本意就是让傅景姿伺候他。
连他娘哄骗傅景姿嫁给他的话都是从他这学的,他再装下好人,这个蠢女人不是轻轻松松就被他拿捏了?
等顾知璋回来,这女人也就没用了,还可以引起顾知璋对他的愧疚。
毕竟这换命符很麻烦,必须换命双方日夜不离待上三个月才可以。
至于什么并蒂双胎、什么同生共死全是假话,也就顾知璋那么轻易相信了。
“我很好奇。”顾知璋冷目灼灼,“爹娘全是你指使的?他们就那么听你的话?”
“很简单啊。”顾知瑜摊手,“你都会因为带我去凫水差点害死我而愧疚多年,若是我日日告诉爹娘我体弱多病全是他们害的,是他们无能,没有生下健全的孩子,再时不时自残几次,爹娘自然就会唯我命是从咯。”
“你的确很厉害。”顾知璋夸奖,“把家里所有人都洗脑成是辜负你的罪人。”
“过奖了。”顾知瑜谦逊不已,“至少兄长你出乎了我的意料,娘日日给你灌输‘是你的存在害惨了知瑜’的思想,你也不是没听信,背井离乡参军去了么?我真是等了好久才等到你回来,把命格换成功。”
他拍拍胸口,眼神得意,“如今,你健全的体魄已经完完全全属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