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笑,可那双眸子却映着几分讥讽与阴厉。
那张脸也莫名与前世她床边的脸叠印在了一起。
耳边仿佛响起了他那轻飘飘的一句萧大小姐真是好算计。
萧暖卿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双眼不自觉地看向那个满是针眼的冬瓜,竟是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见状,陆千昱的眸色越发深沉。
这女人看样子还真是拿了这冬瓜练手。
当下,语气也跟着沉了些,“萧大小姐真是不惜命。”
她可是亲口说过,若是治不好他的眼疾便将性命还给他。
萧暖卿又如何会忘记自己的亲口承诺,心头猛地一紧。
她惜命,惜得不行!
她发誓,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她还要惜命的人了!
感受到对面传来阵阵杀意,萧暖卿死死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这才好似从前世的恐惧中抽出了魂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大人误会了,这冬瓜的确是练手之用,可用来练手的人是我爹。”
闻言,一旁站着的锦衣卫却是笑出了声来,“哟,萧大小姐的意思是,您在教习萧院使医术?”
他刻意加重了‘院使’二字,是在提醒萧暖卿,她爹如今可是整个靖国医术最高明的人。
她身为人女,反过头来教自己爹医术?
说出去岂不可笑?
萧暖卿如何不知道这位锦衣卫大人的想法就是陆千昱的想法。
此事也的确是匪夷所思,可她必须要让陆千昱相信。
否则,今日她就算能走出这间茶楼,定也走不出锦衣卫的大狱!
可萧暖卿并不反驳什么,反而是从衣袖间取出了一根银针,而后当着陆千昱跟那位锦衣卫的面,手腕轻转,指尖轻轻一弹,那跟银针竟没入了一旁的冬瓜内。
这一手功夫,可不是寻常人能会的!
陆千昱双眸微眯,而那锦衣卫也立刻查看起来,手指抚过银针没入的地方,而后一脸惊叹,“针尾竟是与瓜皮齐平,没有半点凹凸之感!大人您看!”
那锦衣卫忙不迭地将冬瓜转了个方向,好让陆千昱看清楚萧暖卿的本事。
这银针飞入,能与瓜皮齐平,对力道与速度都需要极其精准的把握。
而且方才她飞针的手法看似简单,可手腕轻转间却分明透着不寻常的功夫。
陆千昱乃是习武之人,当然能一眼就看出来这一小小的动作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得这般行云流水的。
这位萧大小姐,果然有点东西。
眼见着陆千昱的眸中透出了打量,萧暖卿方才鼓起了勇气,道,“不敢欺瞒陆大人,十年前我太爷爷去世前曾亲手将萧家针法交到我的手上,此事除却我之外无人知晓,所以这十年来,我爹对于萧家针法也只会一招半式。”
陆千昱缓缓点了点头,像是知晓了什么一般,“所以这萧家针法你会,你爹反而不会。这冬瓜,就是你教习你爹萧家针法之用。”
萧暖卿重重“嗯”了一声。
却又听陆千昱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可为何萧大小姐早不教,晚不教,偏偏这几日要教习起来了?”
偏偏就是在她答应医治他的眼疾,跟刘念安的腿疾之后!
这个时间点的确尴尬容易被人怀疑,萧暖卿知道若是陆千昱认定了被她欺骗,她便是死路一条,心下不禁慌乱起来,咬了咬唇,方才又开了口,“是,是因为民女也是前段时间才彻底学会萧家针法。”
“哦?”陆千昱淡淡一声轻哼,看似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那双阴冷的眸子却是一瞬不瞬,死死盯着萧暖卿。
萧暖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便更显慌乱起来,“陆大人放心,您的眼疾民女一定能医治好的!若您不信,大可寻个病人来,试试民女的医术!倘若民女治不好,不必陆大人动手,民女自己就先吊死在萧府大门外!”
听到这话,陆千昱的眸色方才有了几分松动,“萧大小姐不必如此惊慌,陆某并未说不信。”
说罢,他便自顾自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一时也无人再说话,偌大的雅间内,萧暖卿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仿若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
好一会儿,一旁的锦衣卫方才开口,“哈哈,萧大小姐不必紧张,我们陆大人也只是随便问问,时候不早了,我差人送萧大小姐回府!”
闻言,萧暖卿忙不迭地就站起了身来,对着陆千昱欠身行了一礼,“那民女就先行告退。”
说着,便欲转身离去,却不料陆千昱那道淡漠的声音忽然传来,“陆某还有一事要问。”
萧暖卿身子一僵,不知陆千昱还想问什么,只能缓缓转过身来,冲着陆千昱微微颔首,“陆大人尽管问,民女定当知无不言。”
却见,陆千昱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淡笑,可那笑,却隐隐藏着杀意,“陆某听闻萧大小姐逢人便说你与陆某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轰!
晴天霹雳。
萧暖卿差点死在当场!
她哪里逢人便说了!
陆千昱怎么知道她说了?!
心脏像是随时都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萧暖卿的双手紧紧交握着,低垂着头不去看陆千昱那双眼,方才算是有力气开了口,“我,我从未说过。”
不能承认,承认了会死的!
陆千昱没说话,只看着那个小小的身体都快抖成了筛子,眉心便不自觉一拧。
他莫不是吃人的怪物,怎么每回见着他都要吓成这副德行。
眼角瞥见桌上的那盏茶,陆千昱便又开了口,“茶还未饮。”
他亲手倒的茶。
萧暖卿心头一颤,这是蒙混过关了的意思?
她像是这才反应了过来一般,忙不迭地端起那茶盏,一口饮下,随后又欠身行了礼,“多谢陆大人的茶。”说罢,这才快步离去。
看着萧暖卿的背影,石安一脸的疑惑,“这萧大小姐怎么跟逃命似的。”
明明他们大人什么都没做呀!
陆千昱低低笑了一声,目光又落在那冬瓜的针眼之上,这才问,“你觉得这位萧大小姐如何?”
石安蹙眉想了想,这才道,“不靠谱!虽说萧院使的医术的确不及萧老太爷,可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女儿教习医术针法啊!而且您听方才那萧大小姐说的什么话,自己就吊死在萧府外,这是寻常大家闺秀能说出来的话?最重要的是,萧大小姐说话时如此慌张,摆明了就是心虚的表现!”
若没有撒谎,心虚什么?
陆千昱知道石安的怀疑很有道理,他将手中茶盏放在了桌上,眸间染上一分淡淡的笑意,“她或许不是心虚。”
而是因为怕他。
身为锦衣卫,这世上除了皇上恐怕还真没有人不怕他。
可,她又不曾犯过错事,何必怕成这个样子?
更何况那女人对着宰相跟死尸又是全然不惧。
仿佛这普天之下,她只怕他。
可,为何?
陆千昱当真是想不明白。
却听石安道,“她是不是心虚,一试便知。”
陆千昱见他神色透出几分狡黠,不禁勾了勾唇,“又想到什么丧良心的法子了?”
“啧,这怎么能是丧良心呢?那萧大小姐自己说的,可以先找个病人给她试,眼下,不正好有个适合的病人吗?”
陆千昱知道石安所指是谁,却是摇了摇头,“他未必肯让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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