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了戏，温莲敲响了成丞的房门。

    成丞打开门，发现就她一个人站在门外。

    她穿宝蓝色针织套装，上衣采用套头外翻领设计，领口采用了小V领口内搭黑色裹胸，V领的深度恰到好处，露出了点裹胸。

    下搭同色系阔腿裤裤，高腰裤把上衣束在腰围里，巧妙凸显了纤细柔美的腰身和丰硕的臀部。

    成丞穿着睡衣，左右看了看，问道：“怎么了？”

    温莲不好意思：“成导你准备休息了吗？”

    成丞摇了摇头：

    “还没有，还在看电影节的资料，你找我？”

    温莲略一低头，露出白皙修长的鹅颈：“想跟您聊一聊戏。”

    “你稍等一下。”

    成丞返回房间，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外套，走了就来，关上门，道：

    “走吧，出去走走。”

    温莲点头：“好。”

    两个人在古商城的路上走着。

    此时已经是夜里，周边的商铺闭门锁户，一盏街灯矗立在拐角处，从远处看如同菊豆，发出昏黄的光。

    周村古商城很多地方未经开放，走近时能闻到古建筑阴沉、腐朽的味道，从外观上看，也多一些岁月沉寂下来的黑，和破落的残败，不过地面是石板铺就的，有的地方很光滑。

    成丞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两条大长腿迈着。

    温莲莲步轻移动，夜风拂过，吹动了她的头发。

    她将自己的苦恼诉出：

    “可能是入戏太深，知道了家珍的结局，总觉得她是个悲剧，所以前期演起来的时候，总是觉得不对劲儿，演不出家珍前期的状态。”

    成丞看着天上的星星，道：“嗯，看出来了。”

    温莲哀叹：“所以我就越演越不自信。”

    她苦恼道：“成导，你说我是不是很没有天赋？角色体验了几个月，还演不好，楚青哥才拿到剧本，就能演的分毫不差，他在我这个年纪时，已经拿到两个影帝了，还有成导您，也比我厉害多了。”

    成丞道：“你以为楚青演技很好吗？”

    温莲：“当然了，成导您不是一直也在夸楚青哥吗？”

    成丞道：“那你能想象他演《这个杀手不太冷静》里的魏成功吗？”

    温莲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好像……想象不出来。”

    楚青这么艺术的人去演魏成功，会是什么样子？

    成丞：“那你能想象他演曾小贤吗？”

    温莲：“.也想象不出来。”

    成丞道：“这就对了，每个演员都有每个演员的路数，你不用怕他，演戏就像是打乒乓球，你发一球给我，我发一球给你，势均力敌，默契十足，今天李阳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温莲道：“他好像太想展示了。”

    成丞道：“对，他太想展示，所以用力过猛，但用力过猛不代表球打得好，所以，他每次都被楚青举重若轻的打回去。你呢，你是打了几次打不好就漏了怯。”

    温莲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和李阳都是成丞旗下艺人，结果两人被楚青虐的渣都不剩，不但自己丢人，连带着成丞也跟着丢人。

    温莲道歉：“不好意思啊成导~”

    成丞道：“没什么，这不过是不在你擅长的领域，欧洲电影节看好的演技，放到塞国好莱坞照样不吃香，你之前的演技和《活着》需要的演技本来就有壁。”

    路过一家面馆。

    成丞停下来，道：“吃个面吧？”

    温莲道：“好。”

    走进去，看着墙上的菜单，成丞道：“来一份大份的板面，再来一个青椒。一个豆腐。”

    面馆老板是个中年大姐，她昨天也去围观成丞和温莲了，但站的比较远，没有看到，此时自然也没有认出来。

    不过看着两人的颜值。她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也太好看了吧？但是又一想，大明星哪会来她这里吃板面呢？

    点完自己的，成丞问温莲：“你吃什么？”

    温莲对老板娘道：“我来个小份的板面，其他的一样。”

    不多时，面上了，成丞边吃面，边给温莲讲戏：

    “家珍这个角色，突出的是一个韧字，是一种极其女性的东西，在时代的浮沉下坚如磐石，有着时代的特征，你说你知道家珍的结局，觉得她是个悲剧，实际上，她本质的内核一直没有变，她跟福贵会成长会变化不同，韧性一直在她身上，她不需要成长，诸多的经历只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就像一张纸，上面添了一笔又一笔.”

    温莲突然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感觉一下就打通了家珍整个人物前后的经历。

    温莲：“成导，我好像理解了……”

    成丞：“我说过，你有这悟性。”

    吃碗面，成丞擦了擦嘴，道：

    “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的戏份，我不喊CUT，你想演几遍就演几遍，演完之后，你自己决定这条过不过，过了，拍下一条，不过，继续拍。”

    “啊？”，温莲呆住，红唇张合，“这样是可以吗？”

    成丞：“我是导演，我说可以就可以。”

    温莲盯着成丞的眼睛：“成导，你没怀疑过我演不了这个角色吗？”

    成丞：“我给你无限的信任。”

    ——

    次日，《活着》继续拍摄。

    家珍来赌场找福贵，劝他不要再赌了，福贵让家珍先回去，家珍不应，站在福贵旁边，龙二阴阳怪气，福贵自觉丢人，骂起人来。

    他大声嚷嚷：“你这不给我丢人现眼吗？捣什么乱？走走走，出去！”

    福贵骂得很刻薄，他就是故意让所有人都听到，让别人知道他不是一个听老婆话，怕老婆的男人。

    家珍凄惶哀绝，仍然是站着。

    福贵对龙二道：

    “来来来来，别理她别理她，来！”

    龙二看着家珍，没有说话。

    福贵将色盅重重的扣在桌子上：“出去，滚远点行不行？”

    家珍默不作声，这个时候，她还怀着孕呢。

    福贵又道：“出去！”

    四周发出哄笑声，都在看她的笑话。

    家珍看了下四下的反应，终是走了。

    一场戏演完，所有人都没有等到成丞喊CUT，而是看到温莲走到了监视器后面，看了看刚才的画面，道：

    “成导，我们再来一遍吧？”

    成丞：“你说了算。”

    这就这样拍了四五遍，温莲也重开了四五遍。

    期间，成丞完全没有催她，也没有干预她，随她怎么演，随她演成什么样，全凭她自己。

    休息的空当，成丞对楚青道：“多谢了。”

    楚青摆摆手，笑道：“客气什么，多拍几遍我也能演的更好”

    接下来几天，拍摄工作稳步推进，家珍因为富贵烂赌、不听劝，决定不跟他过了，带着凤霞回娘家了。

    其实家珍不知道，就在她等富贵的时候，福贵已经把全部家产都输光了。

    一夜之间，福贵输掉了所有，连大宅子都输给了龙二。

    有一场戏，福贵拉着车过街，车上是各种家当，周围人对他指指点点，沉重的车压弯了富贵的腰。这场戏，楚青奉献了精湛的演技，让所有人叫绝。

    一年后，家珍生完孩子回来了。

    在她以为富贵家道依然鼎盛的时候走了。

    在富贵家道没落的时候又回来了。

    从一个少奶奶，到一个穷苦人家的婆娘，她没有丝毫抱怨，撑起了这个家。

    李阳也调整好了心态，也有进步，虽然不至于跟楚青势均力敌，但也没有被压制的太惨。

    ——

    一个星期后，在周村的戏份结束，剧情进入到了五十年代，剧组需要换地方拍摄了。

    临走时，栗相成为剧组准备了欢送仪式，他恋恋不舍，恨不能再让成丞多拍一段时间，也期待着电影上映，但他不知道得时，这不电影基本没可能上映，也不会在国内的视频网站上上线。

    这一个星期里，很多群戏的场景，成丞找了一些兼职大学生来演群演，不管时间多少都是50块钱，管一顿饭。

    别的不说，这些大学生一个个的倒是很有演戏的欲望，比群演好，还便宜。

    下一个拍摄地点在横店影视城。

    筹备一天后，继续开拍，成丞的拍摄速度和调度能力都是惊人的，楚青拍戏拍了二十年，就没见过效率那么高的剧组，几乎没有废镜头。

    成丞也没用过这么好用的演员。

    戏拍到中途，成丞找到楚青，询问欧洲三大电影节的事情。

    他了解的不如楚青这个行内人多。

    楚青道：“从时间上来看，给我们的选择只有8月份的威尼诗电影节。春城（柏林）电影节每年二三月举行，已经过了。坎城（戛纳）电影节五月中旬举行，我们肯定来不及。”

    成丞问：“三大电影节各自的侧重点是什么？”

    楚青笑道：

    “你知道三大电影节的戏称是什么吗？”

    成丞摇摇头：“不知道。”

    楚青道：“威尼诗电影节被叫做先锋茶话会，坎城电影节被叫做噱头拍卖行，春城电影节被叫做政治教管所。从时间上来看，威尼诗电影节是历史最悠久的电影节，中间，它没落过一段时间，经过改革后，它更倾向于个人，鼓励创新，鼓励视听语言的大胆实验，哪怕有一些缺陷，只要是有创新，就能够被电影节所接纳。春城电影节，政治痕迹是三大电影节中最重的一个，艺术与商业并重。坎城电影节更为注重电影的艺术性，倾向于电影艺术本身，讲究的是经典。”

    成丞又问：“从含金量来看呢？”

    楚青道：“从含金量来看，无疑是坎城电影节含金量最高。”

    成丞道：“那我想参选坎城电影节。”

    楚青摊手：“可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还有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就过了征片日期了，现在我们的电影才拍了三分之一，这部电影至少要拍到四月份，再加上剪辑和后期，那时候电影节已经开幕了。”

    成丞道：“我还是想参选坎城电影节。”

    “.”，楚青第一次露出幽怨的目光。

    成丞：“你不是在欧洲很吃得开吗？你帮着问一问呗，我先把影片剪出来一部分，在征片日期之前，把连同电影资料、版权证明发过去，先报上名再说，5月份中旬之前，把电影完成绰绰有余。”

    楚青问道：“你确定吗？只有不到两个月了，两个月时间真能把电影完成？”

    成丞道：“当然，你不知道我拍电影的速度。”

    楚青皱眉，思考良久，道：

    “行！你既然确定的话我就试一下，哪怕不成功，我们参选八月份的春城电影节也成，正好，这届坎城电影节的评委会主席是我老朋友，我打个电话试试。其实选坎城电影节也好，坎城电影节最注重思想性，选择春城电影节，它还真不一定给我们颁奖，这几年春城电影节，年年实验片。”

    楚青给老朋友朱利安·莫当打去电话。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道：“喂，朱利安吗，我是楚青。”

    对面传来一阵大笑声，朱利安道：“哈哈哈哈，楚青！听到了老朋友的声音真是太开心了！最近一切都好吗？”

    楚青笑道：“一切都好，你呢？听说你是今年的坎城电影节评委会的主席。”

    朱利安又骄傲又惆怅：

    “是啊，老朋友，每天都有各种麻烦找到我头上，不过想到能为电影界做点贡献，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你是不是又躲在哪个角落，酝酿什么大作？”

    楚青道：“是有一部，说到这个，我正想和你说，我和导演想参加坎城电影节，不过时间有点赶，想找你通融一下，在征片截止前提交参赛。”

    朱利安问：“那你想找我怎么帮？”

    楚青：“我们现在完成了一部分，想先把完成的部分发给你，你帮我们把名给报上。”

    朱利安迟疑道：“那电影节开幕前，你们的电影能完成吗？”

    楚青保证道：“肯定的，你放心。”

    朱利安：“行，虽然电影节有明确的规则和流程，但既然是老朋友开口，我自然会尽力帮忙。不过，老朋友，今年竞争非常激烈，最终能否入选还是要看作品本身的质量，能不能行，我也不敢保证。”

    楚青：“只要你答应肯帮忙就可以了，不敢行不行，我都感谢你。”

    朱利安朗声笑道：“我相信才华，你尽快把材料准备好，发到我邮箱，我会第一时间处理的。保持联系，期待在坎城见到你们！”

    楚青：“谢谢。”

    挂断电话，楚青对成丞说道：“他同意帮忙了，我们要在一星期之内把先期的部分发过去，能完成吗。”

    成丞：“放心，我今天晚上就剪。”

    大不了就是磕精力丸，一星期不睡罢了，成丞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