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门外的不是外人,跟了薄瑾屹许多年的助理,稚宁也认识。
“稚宁小姐……”
助理一见稚宁哭红眼的样子,进退两难。
“什么事?”
薄瑾屹出现在稚宁身后,反差极大的身形阴影笼罩而下,冰冷注视着打扰了他和妹妹重聚的闯入者。
助理很紧张,“先生,已经快一点了,您该吃午饭了。”
“我吃过了。”
助理着急,“先生——”
“出去!”
助理不愿走。
薄瑾屹的三餐都是薄家的厨房每天做好特供的,饭盒还在他手里,他怎么可能已经吃过了,别的东西就算吃了也会吐,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做了胃部切除手术。
下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要是没吃饭,低血糖,再像上次那样晕倒——
助理不敢想,薄家另外两个祖宗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夹在中间瞒这个瞒那个很难做。
最后是薄瑾屹亲自关了门,隔绝了打扰。
稚宁经过这一会,已经冷静下来,她胡乱抹去眼泪。
疏漠着脸说:“你养过我,供我长大,我也因你受过伤,你利用过我,这是事实,我们扯平了!”
“所以以后,我们见面就像今天上午那样,别说话,别靠近,就当陌生人!”
“不要再来找我,你早不是我哥哥了!”
说罢,夺门而出。
她走得急,话也说得绝情,薄瑾屹本该失望。
可他却笑了。
她不在,他眼底的势在必得再也无需遮掩,手指摩挲着抱枕娃娃的脸,“稚宁,你不会舍得只和我做陌生人的。”
懂得利用她心软的,怎么可能只有那个该死的私生子?
稚宁从休息室离开,整个人思绪揪作一团,找不到理清的头绪。
刚才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全部的感官都在告诉她,那场事故和薄瑾屹无关。
他没有想让她死,一切只是巧合,他是关心在意她的,他有把她当做是家人。
她的执念可以放下了,不必再害怕。
可又有一份直觉,警告她离薄瑾屹远一些,越远越好。
“稚宁小姐。”
迎面,薄瑾屹的助理见到她打招呼。
稚宁哭过后鼻音还有些重,“你站这干什么?”
手上还拿着饭盒。
“这是薄先生的午餐。”
稚宁想到了。
只是什么时候他这管公事的行政助理,也包揽薄瑾屹的吃食了?
不仅管了,还在薄瑾屹漏吃一顿他饭盒里的午餐后,急得打转。
疑惑促使稚宁鬼使神差问了句,“他不是说他吃过了。”
助理苦着脸,“怎么可能吃过了,先生他……”
欲言又止。
有些事,好像不该说。
“稚宁小姐要出去吗?”助理转移话题。
可谁都知道越是支支吾吾,越会引来追问。
“他怎么了?”稚宁皱眉。
助理眼神飘忽,“先生他……”
话在嘴边,不吐不快。
助理算是这些年里,知道薄瑾屹私事最多的人,也最了解他的身体状况,明白问题的症结出在稚宁身上。
告诉稚宁实情,由她出面,很多病症或许能不药而愈。
可薄瑾屹三令五申,不准他消息外露。
最终,盼望薄瑾屹早日恢复正常的心占了上风。
助理一咬牙,“先生他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
“你怎么知道?”
吃饭还得当他面吃才算吃?偷吃泡面不行?
就算真没吃,薄瑾屹又不是没饿过,至于这么急吗?
“我一直跟着,没见先生吃过,而且……先生他吃不了外面的东西,吃了会吐!”
什么鬼?
吐?
薄瑾屹得了霸总病?胃不好?
稚宁满不在意还有些讥诮的表情,助理看不下去。
“稚宁小姐,我知道您责怪先生当年把您赶出家门,责怪先生错过了您的求救电话,导致您受伤坠海,可先生对您从没有坏心的!”
稚宁嗤笑,又来一个说薄瑾屹没坏心的。
“真的!先生是在意您的!他患上心理疾病就是因为您!”
“什么?心理疾病?”
话都说到这了,助理不再藏着,“先生真的吃不下去外面的东西,而且先生的眼睛也出了些问题!”
“你别告诉我他瞎了。”
这也是霸总常见病,应珣就瞎过,把她好一顿折腾。
但她不是傻子,薄瑾屹刚才能上看、能下看,还能眼冒寒光,可怕得很!
助理见稚宁不信,着急不已,“不是看不见,是分不清颜色,只有黑白灰,分不清色彩那种!”
“这些都发生在您出事之后!”
“您出事那天,正好是除夕,先生早早处理完那天的公事,空出时间说有私事要忙,他一直在笑,看得出来很轻松愉悦,当时只以为是新年了,现在想来,是因为要接您回家。”
“下午的时候,您出事的消息传来,太过突然,先生整个人都是懵的,没人见过先生那个样子,穿着薄薄的居家服,站在您出事的断崖边,被冷风吹着,一动不动……”
“确定您遇害之后,先生就变了。”
“刚开始谁也没注意,都以为他不伤心,直到发现他经常性呕吐,眼睛分不清色彩,过马路时偶尔会闯红灯……请了心理医生才知道这是应激创伤。”
“他是因为您的离世打击太大才这样的,稚宁小姐,先生他真的很在意您,他只是习惯性把一切都藏起来,性格内敛罢了。”
“这些年来,他唯一能吃的东西,都在您留给他的那份菜谱里,不信您可以看一下饭盒里装的饭菜!”
“只要不是您菜谱里的,先生吃了就会全吐出来,有几次还吐出了血。”
“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您不要误会了先生,不要说让先生痛心的话。”
“这些事您心里有数就行了,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说完,退后鞠了一躬,“我先走了。”
稚宁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应激创伤……因为她?
怎么可能?
助理却是刚下楼就撞见了薄瑾屹。
男人站在栏杆边,目光遥望着对面影城的寰宇宫殿,漆黑的影子被午后的阳光拉得无限长,明显等候多时了。
助理脚步一绊,随即汗毛倒竖,刚才那些话……
“先、先生……”
那些事先生不准他透露给薄家姐弟,稚宁小姐应当也——
“政府特批的那张名单上,回去之后,可以加上你想要的名字。”
却是地狱直升天堂。
助理懵了两秒,之后心脏狂跳,恨不得当场跪下磕一个。
“谢谢先生!”
夏季燥热的空气比山雨欲来风先来一步。
男人置身其中,“不要告诉她我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