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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正一反
    小厮们不知两位少爷为何突然沉默了下来,也都静静候在旁边,一时之间,此处莫名安静非常。

    片刻后,温秋妃沉沉开口:“不必,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不是要给母亲送糕点吗,不要耽搁了。”

    温洲白摆摆手,叫身后跟着的小厮先回去,然后一转身挤到温秋妃身旁:“不耽误,不耽误,二哥,咱们一道去吧。”

    说着,他已先往祠堂去了。

    被落在后面的温秋妃面露难色,叹了口气。

    兄弟二人到了祠堂,负责扫撒看护的老仆摆了两个蒲团放在一列列牌位下方。

    祠堂里香火不断,檀香味弥漫在每一处角落,温秋妃掀开袍子跪在蒲团上,从怀中掏出红纸,整理平整放在前方。

    然后他接过温洲白递来的三炷香,置于眉前,几息之后插入香炉之中,烟火弥漫,温秋妃拿起一对茭杯,在香炉上绕过三圈,再合拢手掌,禀明所请之事后,略微向上抛掷出去。[1]

    两声脆响,茭杯落地。

    温秋妃缓缓睁开眼。

    茭杯一正一反,所求之事,祖宗应许。

    “果然是天定的好姻缘。”温秋妃呼出一口气,觉得又轻松,又有说不出的沉重,他将万种思绪压下,拾起茭杯擦拭干净放回去。

    回过头时,就见祠堂里空无一人,温洲白已不知所踪。

    温秋妃默不作声地将地上的红纸捡起来,放回衣襟里,一刻不停歇地往三全院去。

    卜出吉兆,还要往女方家中送去一只大雁,然后下聘书,纳吉便成了。这一步不仅需要媒人,还需要长辈亲往,不知大哥是如何思量的……

    ·

    温秋妃从祠堂离开之后,温洲白从屋后走了出来,神情说不出的烦闷憋屈,抿着嘴在祠堂前的空地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

    最后停下脚步,心里已经下定决心。

    “有没有红纸?”他问祠堂中的老仆。

    老仆有些耳背,温洲白提着嗓子又问了一句,他才结结巴巴地说:“有、有。”

    温洲白面色转好,又让他拿笔墨。

    东西一拿到,他就让老仆离远点,自己一手拿纸,一手拿笔,写下两个年庚八字。

    笔墨一干,温洲白便走到列祖列宗面前跪下,重复了一遍温秋妃之前的举动。

    又是两声脆响。

    温洲白没有立刻睁开眼睛,他闭着眼睛的时候不知都想了什么,六根香在静静地燃烧,他睁开眼睛时已毫无顾忌。

    若是祖宗允许,他自与羿玉恩爱两不疑。

    若是祖宗不允——

    他已看到了地上的茭杯。

    一正一反。

    ……

    两位少爷接连离开祠堂后,老仆拿了抹布进去擦地,叠放蒲团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对茭杯。

    “各位老爷夫人莫怪,莫怪……”

    老仆吃力地弯下腰,将地上一正一反的茭杯捡了起来,放回台上,继续擦地。

    堂上香火轻萦,一个又一个温姓的牌位却无一不暗淡,仿佛有什么庞大的东西盘绕在牌位之上,鸠占鹊巢,偷天换日。

    ·

    温辰安虽然知道自己与羿玉乃是天作之合,但温秋妃一时不过来,他心里隐隐有的不安便挥之不去。

    待得知是吉兆之后,温辰安心中彻底安定了下来。

    “往羿家送的大雁,大哥可有准备?”温秋妃手指摩挲着腰带,心想这个时节,倒是好猎大雁,若是他的话,一下午的功夫尽够了。

    温辰安既是要补上礼节,就不会有遗漏之处:“二弟放心,我早已准备好了。”

    他捏着染上檀香的红纸,露出个淡淡的笑来,随即看向在旁的笔刃。

    “让人抬轿子来,我去静心堂给母亲请安。”

    ·

    往常温辰安不能见风,所以从不出屋子,但是娶妻之后,他倒是因此而有了新的想法。

    不能见风,但若是坐轿子从一个屋里到另外一个屋里,轿帘再厚实些……

    昨日决定要给羿玉补上礼节之后,温辰安就让人去准备轿子里,今日正好用上。

    温秋妃不知其中内情,只以为是普通的轿子,连忙劝阻:“大哥,虽说如今天气渐热,但风一点儿也不小,大哥若是想给母亲请安,不必急于一时,万一受寒生病反倒叫二老担心。”

    温辰安笑着摇头:“二弟不必担心,等轿子来了,你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且坐下吧。”

    温秋妃半信半疑地坐下。

    ·

    羿玉一开始只是装睡,过了一会儿倒是真睡着了。

    这次他睡得很香,没有梦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场景,也没有看到大片大片斑斓的色彩,就只是在黑沉的梦乡中沉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也只觉神清气爽,没有任何沉重的感觉。

    衣裳已经变得皱巴巴的,竖起来的长发也散乱了,这个世界是羿玉头发最长的一次,比上个世界的假发片还要长,而且发量很多,让他有些不习惯。

    羿玉揉着眼睛坐起来,解开了剩下的发髻,手指随意梳理了几下长发,指腹轻轻按压头皮。

    若是可以,他宁愿散着头发,每次头发一梳一整天,解下来的时候头皮都有些疼。

    偏偏羿玉只会解,不会束。

    他按压着头皮,又倒在床上,帐子遮光又透气,狭小的空间很容易给人带来安全感。

    在床上犯了会儿懒,羿玉就打起精神,准备想个法子见温双双一面。

    他是温家长媳,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连去静心堂请安的时候都碰不到温双双,更别提平时了。

    那就只能私下见了。羿玉拉开帐子,外面天还很亮。

    秋泠帮羿玉重新束了头发,羿玉又换了一身衣服,腰带里照旧塞着纸条,他借口出门散心,没让人跟着。

    拂柳听到正屋有人进进出出就知道羿玉醒了,过去的时候却又慢了一步,扑了个空。

    她脸色有些难看地回了小佛堂,跪在盖着红布的佛像面前,身体微微发抖。

    “菩萨勿怪……菩萨勿怪……”

    这次羿玉是真把拂柳和佛像给忘了,不是装的。

    他从垂花门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顶密不透风的轿子从院门出去了。

    这倒是稀奇,自己在后院,温辰安不可能出门,这轿子里……是谁?

    还是前院里的小厮给羿玉解了困惑:“是大少爷要去给夫人请安呢。”

    羿玉这两天也查了六礼具体指的是什么,略一思索就明白温辰安去静心堂的真实目的。

    他捏了捏自己的指节,有些不解。

    只是认识几天而已,温辰安为何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好得有些太过了。

    ·

    温辰安坐在厚实的轿子里,手里还拿着红纸。

    他一个人的时候面上不常有表情,通常只是淡淡的倦色。

    四人抬着轿子,走得不快,温辰安在轿子里没什么不适,他看了会儿红纸便看着软和的靠背,闭目养神。

    ·

    羿玉从三全院出来,没有立刻往温双双的住处去。

    并非是不知道,之前他已从霜雪与秋泠口中得知了温辰安的弟弟妹妹住在何处,虽然没有亲自去过,但多走一会儿也能找到。

    他一路走走停停,路线并非目的明确地往某处去,倒真像是在散步。

    途中遇到不少丫鬟婆子,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他。机灵的看到温宅里有年轻男子时就已经反应了过来,自然熟络地与羿玉打招呼,不机灵的走远了还勾着头看戏似的看陌生人。

    羿玉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后面直接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也就是半个时辰不到而已。

    这个时候,他已看到了温双双的住处。

    静心堂位于温宅正中心,温洲白与温秋妃都住在左侧一带,温辰安的三全院比两个弟弟更偏僻一些,而温双双住在有些,离静心堂不远不近,名字叫做江城轩。

    也是个二进院子,此三全院更显精致。

    羿玉没有贸然进去,而是不远不近地观察了会儿,然后做贼似的从侧边溜到了后墙,趁着无人,一翻身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