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江骁这一辈,武官彻底没了出路,不得议政,又被今上架空了兵权,更是在一律大小事上先看那些文人的臭笔墨子和脸色行事。
江老夫人看得眼都酸了,愣是没看出个好歹。
赵妈妈站在一旁,道:
“奴婢虽不懂,但从前也见过世子的字,枕哥写的,倒是不比世子的差。”
江老夫人瞧着也是。
她总算笑了笑:“乖孙!”
“我瞧着也是!也不比那些大书法家写得差!还要好上许多呢!”
赵妈妈笑着:“是了,枕哥这等聪明,实在难得。”
江老夫人笑了笑,但心中终究不痛快,想起之前江骁教他写过字,又问:
“你爹在家是怎么教你的?”
江骁一双棕眸狡黠地转了转:
“我爹说,要先从认字开始,不会教这么难的东西。”
江老夫人陷入沉思。
江枕又问:“孙儿在想,应该送母亲什么东西才算好?”
江枕这话问到江老夫人的心坎里去了,江老夫人本就怀疑宋清阮不好好教,现江枕又提起束脩的事,她顿时恼了。
“她是你母亲!”江老夫人语气沉了几分:“哪有母亲管自己孩子要东西的!”
再说了,她又没好好教。
枕儿能把字写得这么好看,是江骁的功劳!
江老夫人生了气,吩咐赵妈妈把她妆匣最
“枕儿,你明日就拿着这个去,去给你的母亲!”
江枕乐得不操心,欢天喜地地接过镯子:
“母亲说了,送什么东西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叫我自己看着办!”
江老夫人脸色更难看了。
叫她教孩子,她教的就是这些东西?
等江枕走了,赵妈妈悄声问:
“老夫人,奴婢也觉得不对,世子当时开蒙是老爷请了先生来教的,奴婢依稀记得,世子开蒙时,是先学的字……”
赵妈妈斟酌着问:“可要奴婢去问问世子?”
江老夫人静了瞬,随后才说:
“清阮毕竟是主母,还要给她留面子的,且再等上一等,若还是这样,再去问问世子。”
“奴婢知晓。”
话虽这么说,但江老夫人心中更不痛快了。
宋清阮简直胡闹,枕儿已经八岁了,哪能这么一日一日地耽误下去?
夏日的蝉鸣实在喧闹吵人,江老夫人心中越发烦躁,朝着外面喊了声:
“一个个都偷懒耍滑!前几日就说要沾了这蝉,你们都听了哪去了?!”
外面的丫鬟婆子连忙奔走着拿杆子,江老夫人越发生气:
“若是闹得枕哥睡不安,我定饶不了你们这群不长耳朵的东西!”
大夏天的,福寿堂里里外外忙了起来,动静大到闹到宋清阮耳边。
她正躺在贵妃椅上小憩,由着宁枝扇风散热。
“也不知老太太为何突然发了火,那蝉不是前些日子才沾的吗?”
宋清阮讥讽一笑,老太太说的哪里是蝉?
宋清阮浅眯着,声音软软的,有些懒散:
“老夫人年岁大了,喜静,自叫她粘去。”
翌日一早,两个孩子照常去了拢香阁,两人手中都捧了一案板,并排站在宋清阮面前。
江枕先他一步将案板送上前:“母亲,这是儿子的。”
这镯子是老太太给的,江清宴的能比得过他的?
他先拿出来,摆江清宴一道。
江枕笑嘻嘻的,看着宋清阮掀开红布,露出里面的镯子。
宋清阮一眼就认出这是江老夫人的镯子。
她心里冷了冷,明白江老夫人这是在给她脸子看,想来必然是江枕说了什么话,叫江老夫人误认她惦记她的私产。
江枕笑着:“既是束脩,自然要给母亲最好的。”
宋清阮没动那镯子,示意江枕放下:
“有心了。”
江枕还是笑嘻嘻的:“这是儿子应该做的。”
轮到江清宴的上前,宋清阮端正了身子,她很好奇,江清宴会拿出什么东西来?
江枕嘚瑟的看着江清宴。
江清宴丝毫不打怵,站到宋清阮面前,将案板递了出去。
红布紧贴着案板,表面光滑平整,没有一丝凸起。
宋清阮将红布掀开,案板上空无一物。
宋清阮笑道:“这是何意思?”
江清宴道:“回母亲,儿子拿不出什么东西。”
“那些功名,成就,决心,不是物件能比拟的,儿子拿不出来。”
这些东西,是勤奋和努力才能考来的功名,是需要日积月累的,江清宴实在不知,有什么物件能载得下勤奋和努力。
这番话,这种觉悟,叫宋清阮再次改变了对江清宴的看法。
这孩子很有悟性。
宋清阮笑盈盈的:“我收下了。”
江枕震惊得嘴巴都张开了,这也行?
什么都没有,只拿一张嘴就能讨得母亲欢心?
那他还问老夫人要什么镯子?
拿去给他娘不好吗?
江枕有些后悔,奈何镯子拿不回来了。
今日,才算得上两个孩子真正的开蒙。
宋清阮带着两个孩子学了《千字文》临到最后,又道:
“你们二人要多加练习,方能有更快的长进。”
两个孩子回去之后,一个练字一个玩,如此过了几日,江清宴早就甩下江枕一大截。
江清宴的进步极快,练字的字帖也摞了厚厚一层,而江枕的,只有稀疏的几张。
依照江清宴的速度,早应该开始学旁的了,是顾忌到江枕跟不上,宋清阮才放慢了脚步,叫江清宴多练练,等等江枕。
这日,两人照旧下了课,江清宴照例往与庭厅走,只是江枕却出乎意外的没撒蹄子跑出去玩,而是远远地跟在他身后,一路跟到了与庭厅前的一处无人来往的池塘旁。
江清宴皱着眉停住脚,转身看着他:
“你想做甚?”
江枕笑嘻嘻的,“大哥,你能和我玩蹴鞠吗?”
江清宴立马回绝:“我还有几张字帖没练,你且去找旁人吧。”
江枕却不依:“他们都怕我,不敢和我玩,忒没意思。”
江清宴道:“我也不想。”
江枕一只手背在身后,慢悠悠靠前,笑着说:
“好大哥,整日写那些东西做什么?无聊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