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可怜人。
因此他对宋清阮格外“惺惺相惜”但今天看过江清宴的眼,他便觉得,宋清阮比他还苦。
身为侯府的主母,自己的孩子被人害得眼睛患了病,却不能相信府中的人,来寻他一个外人的帮忙。
这情形实在艰难。
赵臻瞥见她摆在桌子上的医书,顺口问了声:
“夫人最近可是在学医?”
宋清阮也不遮掩,道:
“随便瞧瞧,打发打发时辰罢了。”
赵臻来之前,先去了宋国公府打了个秋风。
她娘家人急忙接待他进去,宋国公亲自嘱咐他定要好好帮一帮宋清阮,要他嘱咐嘱咐宋清阮,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赵臻回过神,道:“夫人,小的有一事相求,还望夫人成全。”
宋清阮道:“你尽管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赵臻道:“我什么情形,夫人是知道的,我孑然一身,膝下无子,空有一身本事没人传,如果夫人不嫌弃,可否能接一接我这些半吊子本事?也好圆了我的梦,叫我此生无憾。”
宋清阮一怔。
他哪是想圆梦?他分明是在变着法子帮自己啊。
分明隔着帘子,看不清眼前人的面貌,宋清阮却觉得心中升起一阵暖意。
人间总会有真情,并非全是坏人。
宋清阮语气微泣,有些难堪地说:
“您……也看出来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在侯府的难处,明明伪装得很好,却不想竟被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生人捅破。
血淋淋的伤口被揭露开来,这一刻,她心中满是难堪。
从前,她受了一点罪都要哭着扑到母亲怀中诉说,府中所有人都笑着打趣,说她是最娇娇的小姐。
宋清阮自然而然地说,受了委屈,不就是要说的吗?
可自从嫁进侯府,她便不能露出一点软弱,不然压不住那些婆子,管不了侯府上下三千多人。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早已学着将那些委屈和难处压下来,唯恐露出一点,叫人笑话了去。
时至今日,她下意识地觉得,难堪。
随后才是满腔的委屈。
但宋清阮不会叫人看出来,她伪装得很好。
赵臻佯装听不懂,嗨了声:
“夫人,小的说实话,从夫人在宋府的时候,小的就有这个念头了,那是见夫人对这个不上心,也怕贸然说出来会挨打,毕竟小的就是一介赤脚,哪能配得上收夫人为徒弟?”
赵臻笑着,一双细长的眼眯成一条缝,脸上堆满了褶子,倒将一口整齐的牙漏了出来。
宋清阮莞尔一笑:“您愿意收我为弟子,乃是我的荣幸。”
赵臻连忙笑着:“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小的还生怕夫人将小的赶出去呢!”
赵臻说着,从自己的药箱最底层将那些宝贝医书尽数拿了出来:
“这些书,依照上面标的数大小来读,里面每一条都有我的注释,您且先看着,待看完了,也能知道一二了,日后若是有什么事,还请夫人给宋国公去了书信,我便知晓了。”
那些书的边页早已被翻地掀起,一看便知是他宝贝的东西,厚厚一摞,足有四五个拳头高。
这些东西,比宋清阮自己东找西翻胡乱看要省事得多。
宋清阮命宁枝将书好生收下,又给了他二十两银子。
“按照常理,理应给先生束脩,但眼下这情形,只好换成最不值钱的银子了,还请先生笑纳。”
赵臻又嗨了声:“这叫什么?我这种粗人,还讲究什么束脩?!”
“左不过就当报答宋公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不论宋清阮说什么,赵臻就是不肯收。
宋清阮没了法子,只好将银子收回来,叫人好生送他出去。
送走了赵臻,宋清阮又叫人重新去取了药,给江清宴送过去。
赵臻的药很是管用,江清宴只涂了一天,眼睛就舒爽了很多。
原先还火辣辣的眼睛,自涂了一天后,迎风不流泪了。
又连着涂了三四天,江清宴的眼睛便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了,他觉得好了,清早一起来,舞完剑后忙去找了宋清阮请安。
宋清阮问了问他眼睛如何了,见确实好得差不多了,便叫人再去请江枕来,同江清宴一起学《千字文》。
这些日子下来,江清宴和宋清阮二人之间也不向从前那般生疏了,江清宴也终于不再动不动地就谢谢母亲了。
宋清阮叫他坐,他也能不那么拘谨地坐下了,却依旧挺直背,恭恭敬敬地同宋清阮说着话。
宋清阮道:“瞧着你脸色红润润的,怕不是跑来的?”
江清宴抬手摸了下脸,道:
“儿子晨起舞剑了。”
“舞剑?”宋清阮微诧:“你何时学会的舞剑?”
江清宴脸上红了红,低下头道:
“儿子其实不会,只是从家里捡了本剑谱,瞧着有趣就一直到带着了。”
他又道:“儿子也很喜欢舞刀弄剑。”
宋清阮这才想起来,当初江清宴能一鸣惊人,靠的就是文武双全。
这孩子当真是个不可多得人才,文是他自己学的,武也是他自己练的。
纵观古今,能文会武又自学成材的人才又有几个?
上了沙场能打仗,下了战场能出谋划策,孰轻孰重全在他一人说了算。
只是越是这样的人,最后的下场越凄惨。
太过聪明有本领,即便忠心耿耿,也免不了被圣上忌惮,如此看来,上一世江清宴的死,怕是没那么简单。
可宋清阮并不想压住江清宴的天分。
他该群星缠绕被人敬重,畏缩这个词,不应出现在他身上。
“你若是想学,我便请了人来教你。”
江清宴一张小脸更红了,眼中满是开心,忙站起来道:
“儿子多谢母亲!”
宋清阮道:“只是一点,不能太过劳累。”
江清宴开心得压不住嘴角,不住地点头,似是想对宋清阮说些什么,但却又不好意思地说。
刚巧去请江枕的丫鬟回来了:
“夫人,枕二爷说,江老夫人留他有事要说,叫夫人过上一时辰再去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