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宋国公府上时,天色依旧黑着,府内的人也都早早歇下,宋清阮便没去请安,带着人回了自己的房间歇息。
宋清阮脱下沾了雨水的狐裘,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活动着手腕走到桌前研磨:
“宁枝,再去点两盏蜡烛起来。”
宁枝见她眼下隐隐有些乌青,心疼地劝她:
“夫人,现下实在太晚了,您不妨先歇下,待明日再筹划安排人手的事也无妨。”
宋清阮摇摇头:“哥哥虽未给过我书信,可想来集市上的铺子也早就开张了,大抵是想着等月末一起同我说的,这样一来,庄子上的人就得紧着时令种地囤粮。”
“这三者里冰和肥皂是最好制的,只要一造出来便能大卖。”
湿润的毛笔在纸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痕迹,宋清阮笔下不停:
“明日回去时且去集市上瞧瞧,看望一二。”
宁枝见她执着,只好无奈地摇摇头,点了蜡烛端到她眼前来:
“只是,奴婢瞧着那头家说的苏姓商人……”
宁枝咬唇:“怎觉得同买咱们铺子的是同一人呢?”
宋清阮敷衍着点头,凝神将手下的帖子写完,这才松了口气,又问了宁枝一遍:
“你方才说什么?”
“奴婢说,那头家说他也只见过苏姓商人一面,只知道他常年不在京中,奴婢想,他会不会同买咱们庄子的人是同一人?”
宁枝胡思乱想起来:“这等便宜买卖一个接一个地砸在咱们头上,可别是要有什么陷阱等着咱们。”
宋清阮见她眼底也有些乌青,无奈笑笑:“且去歇下吧。”
见宁枝不打算走,她又道:“应当只是凑巧遇上同姓了,再者,天下哪有如此慷慨解囊之人?”
“也是。”宁枝点着头,却还是不想走,小丫鬟捧着蜡台蹲凑到她身边,好奇的问:
“夫人,您是何时同那掌印大人结交的?您是怎么说服他的,竟能叫他让出轿子还派了人跟着,一路将咱们护着去又护着回来的。”
“奴婢听坊间传闻说,他自小从内侍省出来,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走到现在,用的手段非比寻常的恶毒狠辣,尤其他心性阴晴不定,有时一个不顺眼便当场动手将人杀了!”
宁枝缩着脖子,好似现在就有一把刀架在她脖间一样:
“好在咱们护国公府能镇住他,夫人,往后咱们不管去哪里,可一定要记得戴上这玉佩!”
“但倒不是奴婢说,那小娼妇的胆子可真大,连掌印大人的轿子都敢抢,怕是想银子想疯了吧?”
宋清阮叫她这一连串的话问的头晕眼花,又被宁枝紧跟着话头问道:
“夫人,您还没同奴婢说,您何时同他结识的?”
宋清阮摇头:“我从未与他见过。”
她生平从未见过郁斬,哪怕上一世宋国公府被他抄家一事也只是她在病榻上的耳闻,而这一世两人第一次相见就是在光明寺的后山上,她还差点死在郁斬的剑下。
只是有一点还真叫宁枝说对了:
“好在有这玉佩能镇住他。”
宋清阮握着玉佩,细细想着,上次他就是通过这玉佩认出了她的身份,而这次也是用玉佩识人。
宋清阮眼神暗了下来,再未言语此事,只道:“熄了蜡烛歇息吧。”
翌日卯时,宋清阮先去同宋老夫人和母亲请安,三人坐在一处吃着早膳,聊着近日来瞧见的趣事。
席间宋老夫人挥了挥手,叫人端了三碗冰皮上来同她笑道:
“且尝尝这冰皮。”
暑夏的清晨已经有了几分热气,盛了冰皮的瓷碗上冒出一圈水珠,透明软糯的冰皮冒着白气躺在带着冰块的冰水中,将洒在上面的花瓣尽数打湿。
宋清阮拿起木勺盛了一口送进口中,带着花香清甜的冰皮清清爽爽的滑进肚中,实在解热。
宋清阮只觉得昨日一身的乏累顷刻间消失,忍不住又多吃了几口:
“这冰皮可是哥哥研究出来的?”
宋老夫人笑笑,自己也端起一碗来吃着:“哪能呢?”
宋老夫人小声的朝她笑笑:“是你祖父研究出来的,莫要看他平日里板着脸不苟言笑的,实则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呢。”
宋清阮咬着勺子:“祖父也知晓我开了冰铺?”
“你啊!”宋老夫人笑道:“你的事你祖父怎能不上心?亏你还忧心你祖父为你操心,你前脚一走,你祖父后脚就去问你哥哥啦,你那铺子开了,你祖父也是头一个去买的。”
宋清阮眼角有些湿润:“还是祖父疼我。”
宋老夫人笑呵呵的:“你还不知吧?你那铺子刚开不久就卖的火热朝天,你哥哥临走还不放心交给你祖父打理呢。”
宋清阮笑着点头:“还不知,这两日忙着料理侯府上的事,也没抽出空子去问呢。”
“吃了这碗冰皮就快些去你祖父那里问问吧。”
宋老夫人又道:“女儿家亦能从商呢。”
宋清阮端着冰皮起身:“清阮带着去寻祖父,请他一同吃。”
宋老夫人脸色一沉,哭笑不得地说:“罢了罢了,你祖父这两日贪多又没人敢拦,现下正坏肚子呢,你还是偷着吃了吧。”
宋清阮一怔,无奈地笑笑,一口一勺地将冰皮全吃了下去,又道:“那清阮去了。”
“去吧。”宋老夫人摆摆手,同赵夫人两人对着头,一人一口地吃着冰皮。
宋清阮往书房那边赶,一进了门就瞧见宋国公正在执笔练字,见她进来,宋国公脸上瞬间扬起笑容:
“瞧瞧。”
宋清阮以为他要给自己看字,谁知宋国公转手拿出一双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来给她。
宋清阮接过那鞋子,放在手中量了量。
宁枝笑道:“双色缎孔雀线的料子是最难的,光是绣娘绣起来就要上画上三月有余,更别说是做成鞋面了。”
宋清阮抬眼笑笑:“祖父最是疼我的。”她有些疑惑,“只是,祖父怎知清阮双足的尺寸呢?”
宋国公睨了她一眼,道:“这鞋可不是我寻来的。”
宋国公意有所指:“上次你前脚回来,后脚那凉州就来请罪了,这回又是哪里得罪你了?”
宋清阮一愣:“郁斬送来的?”
她转手将鞋子放了回去:“那清阮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