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忙改口道:“不不不……那府医说咱们这边少了配麻药的方子,没法子给枕二爷用,便叫了几个男仆来压着枕二爷,生生给掰直了,枕二爷叫得呦,那叫一个天崩地裂!”
宋清阮漠然点头:“掰直了便好,可有叫他吃下药?”
既掰直了吃了药便万事大吉了,要她去有什么用?她又不是府医。
宋清阮能这么问上两句已是尽了责,何况还为江枕抓了药!
只是她这一问似是问到势头上了,问得赵妈妈弯下腰大倒苦水:
“正是这里的事呢!依照老夫人的常理来说,枕哥的手指断了您应该去问候问候的,可您偏不去问候,还来……”
赵妈妈瞥了眼江清宴,终究不敢说这话,又道:
“枕哥听见您在这边后闹腾越发觉厉害了,那药被他打翻了三碗不说,又一个劲地哭嚎着要找母亲父亲,哎呦您说说这不是扎老夫人的心嘛,老夫人也被闹得直掉眼泪,偏生枕哥越发凶狠,手断了便用脚踹,三个男仆都压不住的架势,连老夫人都挨了一脚呢……”
“好说歹说的算是叫枕哥静了下来,可枕哥无论如何都不肯喝药,老夫人这厢动怒又被伤着,现下也躺下叫府医把脉呢!”
赵妈妈越说越崩溃:
“那边现下是乱成一锅粥了,老夫人躺在榻上大喊着叫奴婢来寻你过去,问问您眼中还有没有枕哥这个孩子!”
眼中有没有这个孩子?
怎的,这孩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
分明是江老夫人连同江骁两人指使江枕提了刀来杀她的,后惹了事出来便做贼心虚的直言要江枕认错,现下又问她眼中有没有这个孩子?
自然是没有!
宋清阮讥笑了声,却道:“若是不念着老夫人疼他,他早早便在头一次偷龙涎香时被我赶出府了!”
宋清阮将话说的十分直白,也十分心知肚明。
起初江枕偷龙涎香一事只是因着她未曾同江老夫人捅破窗户纸才得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叫江老夫人糊弄过去,实则不论是江老夫人还是赵妈妈都心知肚明地明晓这龙涎香到底是不是叫江枕偷了去。
那些时日以来,她们不过是在打着圈说含糊话罢了。
只是她现下突地提起这事,说得赵妈妈怔愣一瞬,两忙讪笑着瞧她:
“夫人,您……什么都瞒不过您呐。”
赵妈妈心中有些打怵,这么说来,夫人她是不是也知晓江枕拿这龙涎香给叶罗懿了?
那那那,可是也知晓江枕是世子的孩子了?
赵妈妈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宋清阮淡然地看向赵妈妈,知晓她心中担忧自己知晓江枕的身世后埋怨她,她唇角掀起一抹讥笑,并不挑明的暗喻:
“左右现下已然过去了,该知晓的我一件不落,若是要寻罪也早早动手了。”
赵妈妈骤然松了口气,又讪笑着问:“夫人,奴婢如何回老夫人……”
“夫人,您看……要不跟着奴婢去趟?不光枕哥,便是老夫人卧榻这事,您也少不得要去侍疾了。”
赵妈妈不住地叹息:“这一脚啊,可是踹在了老夫人心窝上,一脚上去老夫人的脸都青了,整个人都倒在椅子上坐不直,这给奴婢吓得啊……”
赵妈妈糟心的很,江枕这一脚实在没轻重,要是给江老夫人踹死了可如何是好?
宋清阮收回眼,暗自静了静心思,左右未曾撕破脸,如今江老夫人被自己的亲孙子踹的命悬一线,便是不侍疾她也是要去瞧瞧的。
“走吧,该是去瞧瞧的。”
宋清阮起身却被江清宴喊住脚,他紧着起身道:
“母亲,老夫人卧榻,儿子也应当去侍疾的。”
该尽的孝道还是要有的,江清宴心中很是清楚,这事闹得整个侯府都知晓,摆在明面上的只是他被江枕捅了,江老夫人和母亲一并给他主持公道罢了。
侯府中的下人可不知晓这其中的腌臜。
因而,江老夫人卧榻,也同此事无关,仅仅只是因为被发了脾性的江枕踹伤了罢了,这事便成了另一件事。
是以,无论是他还是母亲,都应当前去侍疾,现下母亲在他这里守着却不顾江枕的伤势,在下人眼中已然算是偏爱。
若是他在不跟着去,怕是这没脑的偏爱要实实在在扣在母亲头上了。
江清宴抿唇:“母亲,儿子回来再泡脚也无妨。”
宋清阮低头看着眼前半大的孩子,一眼瞧出他的心思,再一回叹息他委实太过懂事。
宋清阮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偏爱又如何?你又受了伤,便是躺在榻上不去也无妨。”
不等江清宴再说什么,宋清阮便抬眼看向秋菊:“去打热水来吧,清宴不跟着去。”
秋菊低声应下,福身去打水。
宋清阮将手从江清宴头上拿下来,又温声道:
“清宴,现下侯府的情形一日一个样,今时不同你初进府那般左右为难,先前能要了你命的偏爱却在今日能保你的命,你且安心坐怀这份偏爱便是。”
宋清阮还未踏进福寿堂的门便听见江枕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我不要喝药,我不要喝药,我要我的娘来,我要我的娘来!!”
赵妈妈连忙上前虚着音哄道:“枕哥,夫人来瞧您了,您便莫要喊了!”
宋清阮抬脚踏进堂内,冷眼看向正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江枕,他眼前碎了一地的瓷碗,黄色汤药洒得到处都是,连带着江枕身上的衣襟也被打湿了大片,又因着他在地上打滚变得脏污不堪。
宋清阮蹙眉,却抬眼看向他被府医包了一层厚实纱布的手。
这府医倒是个会变脸的,得了她的金块后紧着迫不及待的表明自己的忠心,这么厚实的纱布,现下又是炎热的夏日,怕是要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