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这样的世家浪荡子弟,被言语问逼还能勉强撑着,等到狱卒要大刑斥候,立马就软了手脚,哪里还扛得住。
一被带入行刑房,看见那些血迹斑斑的刑具,便吓得屁滚尿流,还没等到动刑,便哭喊着把事情交代的一干二净。
在场杨宏斌以及其他三法司官员,看得也不住摇头,当年先宁国公乃国朝名将,曾立下赫赫武勋,为后人敬仰,后世子孙却如此脓包。
而张守安一案,宁国府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人,其中贾蓉也是受他指使。
消息很快从大理寺的审讯记录中,先在三法司衙门中传开,然后便在朝堂上引起一片哗然。
传代七十余年顶级勋贵豪门,宁国一脉父子合谋作恶,骇人听闻!
据说消息传入宫中,嘉昭帝龙颜大怒,说了一句:“宁国府父子卑劣如此,宁国一脉后继无人!”
这本来是皇帝心冷之言,深宫门户重重,按常理不会流传出去,可却不知什么原因,它偏偏就传出了深宫。
而且朝堂上许多官员,都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圣上这句似有深意的冷僻之言。
其中低价侵吞霸占农户良田、阴私逼买他人店铺、抢占民女淫乐等,竟然多达十几起,牵扯到四条人命。
……
忠顺亲王言苦主举告之事,事证确凿,人证皆全,宁国府所行恶事,实在罄竹难书。
但当时宁荣贾家因太上皇在位,有观望之念,拒绝了忠顺亲王的拉拢,此事让忠顺亲王深以为耻,并从此与贾家结下仇隙。
而且宁国府管家赖二,凭仗宁荣贾家的势力,在外面作威作福。
几份弹劾宁国贾珍父子身为皇恩世勋,为非作歹,残害百姓,应以严惩的奏章出现在朝会上,让朝堂官员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有人说当年吴王与圣上相争,忠顺亲王曾亲至宁荣两府,想引宁荣二公为圣上从龙簇拥。
不仅弹劾贾珍父子在张守安一案上,败坏国朝官员心术,戕害百姓,还言近期宗人府收到许多苦主,举告宁国府不法之事。
结果引动民愤,赖二指使家奴打伤打死数人,最终还被赖家勾结官府平息。
这种情形之下,圣上此言还会只是感叹宁国父子不肖吗?
各衙门官员虽然都在揣摩圣心,但心中多少已倾向于第二种可能,只是都不愿意轻举妄动。
后继无人可以是感叹子孙不肖,也可以是怒斥宁国一脉绝嗣无继。
不过都察院雍州道的御史们,却不需这么多顾虑,他们的职责本就是风闻奏事,更何况贾珍父子之事还算是风闻吗,分明就是实证之事。
外人对忠顺亲王突然向宁国府发难,究其根由,各有猜测。
趁着雍州周边之地,去岁以来水旱连绵,农户维生困乏之际,大肆低价收购圈占农田。
身为宗人府宗正的忠顺亲王,突然上奏本对宁国府贾珍父子严厉指斥。
但如今爆出宁国府父子勾连作恶,而贾珍也已经被大理寺下狱归案,其势已显汹汹。
忠顺亲王这份奏章,如尖刀利刃,其势汹汹,顿时在朝堂之上引起千层浪涌……。
正当许多官员举棋不定,该如何在此事上站位。
还有另外一种缘由,就有些难登大雅之堂了,不过更加为人津津乐道,也更接近事实。
据说宁国府的贾蓉,勾引了忠顺亲王府上的戏子琪官,还在城郊紫檀堡购买田舍姘。居苟。合。
而这个琪官是忠顺王爷心爱的男g,结果不知怎么的被忠顺亲王得了消息,带来大批护卫,上门当场抓了个正着。
据说忠顺王爷因爱生恨,将那位琪官打断了左腿,从此唱不了戏,跑不了路。
忠顺王爷也因此对贾蓉恨之入骨,必置其于死地而后快……。
不管是出于哪种原因,这次忠顺王爷和宁国府不死不休的架势,谁都看的出来。
其实忠顺王爷奏章中所言之事,哪家权贵没做类似的丑事,区别只在于事态大小,有没有被暴露于白日之下。
而这样的违法之事,只要不是闹的太大,寻常情况下,是不会致世袭勋贵于死地的,这几乎成了朝堂上默认的规则。
连一向自诩清高的文官,似乎也接受了这一潜规则。
而这次忠顺王爷借着贾珍父子事发,顺势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都抖露出来。
有些事情甚至都不是今年发生的,可知他想对付贾家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收拾了一堆罪责。
贾琮移祸江东的手段,不过是给忠顺王爷提供了一个爆发的时机。
而朝堂上的各衙官员想到的,却会更多一些,谁都知道忠顺王爷是当今圣上的从龙之臣,是圣上最信重的同父异母兄弟。
他如此激烈突兀的言行举动,是否就代表了圣意?
忠顺王爷的举动,也让朝堂各衙官员心中的天平加剧了倾斜。
而就在忠顺王爷的奏本上报之后,很快嘉昭帝就下了御示:“令大理寺、宗人府严查诸事,确证属实,以国法严惩!”
嘉昭帝这一句言简意赅的御示,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朝堂官员还不明白,那就可以集体买块豆腐撞死了。
当年圣上与吴王相争,以宁荣贾家为骨干的四王八公,两不相帮,只作壁上观。
而圣上登基之后,四王八公因在军方沉浸数代,盘根错节,已成尾大不掉之势,于文武朝政深有牵制,此事让圣上长了十几年的疙瘩。
只是四王八公,起于大周立国之功,根深蒂固,又有太上皇的脸面,不好轻动,圣上也一直没合适的发作理由。
如今宁国贾家只剩下一对纨绔饭桶子弟,已是平阳之虎,西落之日,圣上再也没耐心姑息,这是要杀鸡儆猴!
嘉昭帝的这句御示,就像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四王八公影响下的武勋群体已失先机,终于朝堂风向彻底倒向一边。
对于文官来说,圣上是九五之尊,一言一行关于国体,有些话圣君是不方便亲口的,作为臣子自然是要代其劳。
既然圣心已显,朝堂官员,随波逐流,各显其能罢了。
首先是都察院的快嘴御史们,早就蓄势待发,弹劾宁国贾家的奏章犹如六月飞雪。
厉言宁国袭爵人与血脉世子,为非作歹,罪大恶极,贵勋之家,触犯国法,与民同罪,绝不可姑息。
刑部、大理寺等其他官衙也不甘落后,相关的弹劾问罪奏章紧跟其后,群情汹汹。
而接下去几天,被宁国府肇祸迫害的苦主,像是不约而同,陆续到大理寺举告宁国府倚仗权势,荼毒害民的诸般罪行。
而市井民间,关于宁国府以权势害人,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言论,尘嚣日上,不可遏制。
仿佛不久之前,市井民议疯狂攻击张守安的情形,再一次在神京城上演。
至于这一切的背后,是否有人在推波助澜,谁也说不清楚,这种事情很多时候就是笔糊涂账,你觉得它有,但你永远说不清楚。
而忠顺亲王的确为皇帝肱股之臣,在这关键时刻,又向嘉昭帝呈了第二本奏章,发出了最致命的一击:
宁国府袭爵人及世子,无视国法,奸邪凶戾,残害黎庶,重罪已昭,辱没勋诰,伤及国体,灼请削宁国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