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穗和蒋西雅一前一后来到办公室。
有校庆活动不假,但那是高一高二的事,高三只可能在校庆晚会当天放一个小时的假,但大部分同学还是窝在教室里刷题。
“蒋西雅,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周老师陪你去。”
周穗开门见山。
跟这样精明的女孩子对话,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刚才的借口只是来应付班里学生的。
蒋西雅笑笑,歪头看着周穗说:
“是不是把我归类成精神病,你的心理负担能小一些?”
跟上次的乖巧柔弱不同,这次蒋西雅的面上多了几分凌厉,也不屑于再在周穗面前戴着一张假面。
她的言语间充满挑衅,想让周穗为此背上心理负担。
可偏偏周穗不是会内耗的人,更不会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她甚至不受外界的影响。
“我又不是你的监护人,我需要对你有什么心理负担?你做那些视频对我来说毫无杀伤力,但我看到你的内心秩序乱了,我想帮你拨乱反正,这是一个做老师的良心。你可以不接受,但这应该是你自己的心理负担。”
周穗毫不客气地点出来,蒋西雅肉眼可见地慌了。
“什么视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蒋西雅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周穗并不想追责这件事,这也不是叫她来的目的。
“你不承认,我也不逼你。至于你和单晓敏的事,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如果你们不向老师求助,我也尊重你们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周穗从文件夹里拿出一摞文件,递给她:
“这些是我的母校师范大学的招生简章,你之前想要的。这些是国内知名法学院的简介和历年招生简章,希望这些对你有帮助。”
蒋西雅垂眸看着这些厚厚的资料,明白这一定是用心准备了的,但她并不打算领情。
“你一定很恨我吧?我毁了你最喜欢的学生。”
她在暗指单晓敏。
但周穗并没有上她的当,仰起头来看她:
“你还知道我最喜欢的学生是你呀!那你应该知道,你现在一只脚已经踏在犯法的边缘了。收住脚,不要毁了自己。”
蒋西雅摁住那一摞文件,冷冷地推回去,:
“谢谢你不计前嫌,不过我不需要。”
说完转身就要走,周穗喊住她:
“蒋西雅,市公安局有一个帮信的案子要找你,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蒋西雅回身看着她。
“他们是想找你作证,我婉拒了,说你现在是高三特殊时期。你如果有难言之隐可以告诉我,我能想办法帮你。”
周穗言语间满是真诚,可惜蒋西雅体会不到。
“我的答案还是跟刚才一样。不需要。”
蒋西雅匆忙转身过去,跟刚才的盛气凌人比,此刻有一些慌张。
现在的高中生跟那个时候真的不一样了,那时候除了做卷子就是贪图学校门口的小吃,现在的学生根本不缺嘴,心思九曲八弯,让人捉摸不透。
想着想着,她忽然特别怀念以前吃的东西。
也没多想,下意识掏出手机给段向屿发信息:
【段医生,今晚去老瞿的面馆吃饭吗?烧烤店也行。】
段向屿没回。
周穗并不介意,猜想他现在正在忙着手术,便继续发:
【这回我不抠了,真的,我付钱。来吗?】
段向屿还是没回,周穗将手机收好,想着如果到傍晚还不回复,到时候直接去医院找他。
高三的生活总是忙碌到没有时间概念。
一下午忙着整理考卷和试题汇编,又开了一场组内的教研会,下班时已经是晚上7点。
回办公室找出手机一看,段向屿还是没有回复。
堪堪熬到下晚自习,段向屿也没有回复。
周穗决定先开车把单晓敏送到文具店,再去医院找段向屿。
单晓敏不想住宿舍,正好文具店的兼职位置一直给她留着,周穗就为单晓敏办理了走读。
刚到停车场,一声浑厚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单晓敏,周公主,这边!”
周穗随声望过去,没认出人来。
她本就夜盲严重,那人还在路灯背阴处,看不清脸,只看见开着一辆黑色路虎,半个手臂搭在车窗外,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段文身,手里拿着一根大拇指粗的雪茄。
“是晓鲲哥。”
周穗打开后备箱摸电棍,还是单晓敏提醒,周穗才停手。
走近了看,还真是他。
庞晓鲲忽然风格大便,穿着一件夏威夷风格的花衬衫,下半个脑壳的头发剃了,上面的长头发扎成一个小揪,以前的文艺青年完全看不出来了,活脱脱一个流氓头子。
“晓鲲哥,谢谢你来接我,不过,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单晓敏看着他这副装扮也觉得有点渗人。
“别自己可以了,我最近脂肪肝严重了,得加强锻炼,每天一万步。甭跟我客气了哈。”
庞晓鲲自己并不觉得,甚至有些洋洋自得。
“怎么样,周公主?这身装备有没有吓到你?”
周穗拧着眉头上前,掀起他的衬衣:
“刚纹的?”
“纹身多疼啊,贴的!这不是给咱们敏敏壮胆子吗。有我这种社会大哥做靠山,这往后谁敢对她造次?”
庞晓鲲搓一把自己的手臂,疼得龇牙咧嘴的。
周穗只觉得眼冒金星,看着他说:
“来,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刚才说的再重复一遍。”
庞晓鲲被周穗的眼神吓到,小声问单晓敏:
“怎么了?”
单晓敏看看周穗的冷脸,强忍着笑跟庞晓鲲说:
“本来也没人欺负我,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搭上了黑社会,以后没人敢跟我做朋友了。”
身边有人路过,纷纷侧目看着庞晓鲲,眼神里充满畏惧。
庞晓鲲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呀,我没想到这一层呢,就想着压制他们来着。”
“压制个狗头啊,明天赶紧洗了去!以后你再这样出现在我学校门口,信不信我放狗咬你!”
周穗瞪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单晓敏有些想笑,上车后,庞晓鲲还正襟危坐着,一动不动扶着方向盘,像是被驯服了。
“晓鲲哥,你为什么这么怕周老师啊?”
庞晓鲲懵得回神,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没必要怕周穗。
“哎对啊,我为什么怕她啊,我又不是她学生!草,都是以前留下的心理阴影。”
庞晓鲲赶紧道歉说:
“不好意思,说脏话了哈,以后注意。”
“草。”
单晓敏忽然也跟着骂了一句,说完自己也笑了,抿唇说:
“我一直想说句脏话来着,原来是这种感觉。”
庞晓鲲被小姑娘的举动逗笑,继续说:
“想学说脏话啊,那我可太擅长了。他妈的。”
“他妈的。”
“狗日的。”
“够日的。”
才教了两句,庞晓鲲就察觉出不合适了,赶紧摆手说:
“行了行了,女孩子还是文明点吧,以后我在你面前也少说脏话,再给你带坏了,周穗还得削我。”
庞晓鲲想想周穗的那个眼神,不禁觉得后脊背冒冷风。
周穗以前只是傲气,就是那汇总富贵娇矜的千金大小姐,现在气质变了,像个俾睨天下的女皇帝,霸道得很。
时间忽然空余下来,周穗靠在车子旁思忖,段向屿好像从昨晚就不对劲了,一直冷着脸,不肯搭理她。
她点开段向屿的微信步数,刚才还是5000步,现在已经飙升到了8000多,说明他根本就没在做手术,而是一直在走路。
周穗想了想,发信息过去:
【段向屿,你是不是怂了?晚上不敢见我。】
登时,段向屿扔过来一个地址。
【我家,你敢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