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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郎情妾意
    郑直是在泽州高平县时得知当今皇后老娘娘又有身孕的消息,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也依旧咒骂钟毅一句‘好命’。

    按照民间习俗,孩子不到三个月不让宣扬,怕坐不稳。十嫂那次也是一再确信三个月丝毫不差,这才大鸣大放,显然皇后有孕不止三个月了。算算十嫂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他再次盘算如何脱身。

    “醒了?”怀里的询问声打断了郑直的思绪,女人往他怀里凑了凑“咋不再睡会?”

    “俺在寻思,要不要把你弄回去养。”郑直调笑一句。

    “好啊。”女人笑道“只要爷入伙,奴就是你的。”

    女人不肯告诉郑直她的真名,让郑直称呼她良女,因为那个猥琐的中年人刘良就是她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郑直同样不愿意告诉她真实身份。这个漂亮的女人很大胆,入关的第二日就打着邀请郑直入伙的名义躺到了他的床上。从始至终,刘良这个老父亲都不发一言,天下间哪有这种爹。

    郑直无可奈何“那个青龙来无影去无踪,凭啥让俺信?”翻身压住对方“俺信良女都比你们的青龙多。”

    良女顺从的迎合对方,轻声道“那爷就为了奴,入伙吧。”

    奈何有人如今是牲口附体,根本听不进去。

    风停雨歇之后,郑直拿出烟袋,打着火镰,抽了一口。良女凑了过来,封住了郑直的嘴。两个人谁都没有再纠缠刚才的话题,尽管这个话题他们从宁虏堡入关后,就一直在拉扯。

    外边传来了鸡鸣之音,良女坐了起来“起身了,今日可要走一大段路。”

    郑直迷恋的看着良女的背影“俺认识一个旦角,长得也如同你一般好看。”

    良女扭过头,扫了眼郑直“奴就晓得这些日子做了别人的替身。”起身要走,却被郑直拉进怀里“啥啊,人家闺女都跟你一般大了。”

    良女撇撇嘴“听爷的意思,难不成,还要奴的娘过来伺候?”

    郑直哭笑不得“别闹,俺的意思是良女年纪不小了,打打杀杀的事还是别沾手了。跟着俺,吃穿不一定多好,可是总能不愁的。日后俺们有个娃,你把一身本事教他……”

    “呸。”良女立刻挣脱郑直坐了起来“奴是贱人,就算跟了爷,生下来的孩子瞒着俺的出身还来不及呢,还教?咋教?教啥?是唱戏还是伺候人?”

    显然郑直不经意的话,触动了对方最敏感的地方,直接气鼓鼓的走了出去。

    郑直拿烟锅在炕边敲敲,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按理讲如今已经是二月下旬,天气暖和了,穿件单衣也不觉得冷。可是郑直宁可舍了中衣,依旧将王钟那件被血污浸透,咋都洗不净的直身套在了里边。没办法,朱千户试过,这件衣服果然是刀枪不入。王钟究竟在史臻享那里弄到了多少好东西啊。

    待一切妥当之后,郑直又套了一件素色褡护走出房间,贺五十立刻迎了过来“东家都准备好了。”

    这么多马,自然不能带进城,因此朱千户等人如今留在城外,只有郑直和贺五十跟着这些来路不明的教匪住到了城里的榻店。按理讲,他们其实也不该进城,可刘良找了一堆理由,进城了。显然对方有非进城的理由,也许这里就有教匪的联络点。

    郑直点点头,来到东厢房,刘良正在和良女讲些啥,看到郑直进来“公子,今日俺们就走陵川县的白径,大概明日就可到河南了。”接着开始介绍白径沿途的关隘和路况。

    高平县向东南为陵川县,县内有太行八径之一的白径又名孟门陉,直达河南怀庆府修武县。

    长十余里,阔三步,由七十二拐和古栈道两部分组成。据此陉可南渡黄河攻开封,东可向大名进击,北可窥安阳、邯郸,是个可攻可退可守的军事要地。

    而高平县通往河南的路并不只有一条,还有另一条。同样是太行八径之一的太行径。

    此陉同样阔三步,却长四十里。沿陉南下太行,有关名曰“太行关”。又称天井关,雄定关。形势雄峻,素称天险,由此陉南下可直抵虎牢关。

    按理讲,一长一短,刘良取舍并无不妥。可是他们明明要去郧阳,自然要离直隶越远越好,哪怕绕一些路。可是对方百般推脱在此逗留三日后,才选了白径。当然也有可能对方只弄到了白径的通关文书,可还有一种可能,这银子真的是从湖广送来?

    “如此甚好。”郑直坐了下来,良女端着饭菜放到了他的面前,然后默不吭声的走了“俺昨日和刘乐工讲的事咋样了?”

    刘良干笑几声“良女毕竟是俺的闺女,她喜欢公子,俺也没法子。可俺就这么一个闺女……”

    “俺家虽然是小门小户,可刘乐工难道就不想自个闺女有个好归宿?”郑直不耐烦道“俺也不计较良女之前,可是保证她不会受气。”

    “哼。”良女不等刘良回复,一甩手里的抹布,走了出去,显然郑直刚刚讲的不中听。

    “要不,公子再容俺几日。”刘良顺势道“反正俺们要去湖广,还有的走。”

    郑直无可奈何,默不吭声的吃了起来。

    刘良尴尬的起身“这么着,再容俺一旬。公子慢用,俺去瞅瞅外边。”

    郑直继续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看来银子确实不是从湖广来,而是直隶或者山东。可不管咋样,郑直判断,这些人应该是用船来运银子。因为从怀庆府过卫辉府到直隶大名府再到山东临清州有一条运河支流卫河可以使用。

    吃过早饭,众人纷纷蹬车启程。刘良和其他乐人分乘后边两辆车,郑直则单独一辆。待他走进车厢,良女已经等在里边。郑直笑着坐到了对方身旁,将默不吭声的良女揽进怀里“俺确实心急了,莫生气了。”

    良女依旧没有吭声,此刻马车启动。郑直厚着脸皮凑到对方耳旁“刘乐工都答应再考虑一旬,大不了俺再多出些聘礼,良女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良女嫌弃的想要甩开郑直的纠缠,奈何被这条癞皮狗缠住了“那若是阿爹应下了,奴进了门。爷可得护着,不能让大奶奶欺负了奴。”

    “自然,自然。”郑直面上惊喜,心中却陡然警惕,早晨无论他软硬兼施,对方都不应,为何就一顿饭的功夫,乾坤颠倒?刘乐工到底和她讲了啥?拖延时间?再想到刘良的那句一旬有结果,估摸着情况有变,他们不会去湖广了。

    车队来到城外,刘良找的马庄外,郑直起身,刘良女却非要跟着一起下去,他无可奈何,只好应了。

    事情不对,这娘们之前从没有这么粘人,如今却一步都不愿意离开他。与其讲是舍不得郑直,不如坦白一些,这更像是监视。

    朱千户已经等在车旁,见到郑直还有对方身旁的良女也不奇怪,赶紧凑了过来“东家。”

    “都准备好了?”郑直一边看向远处的马群,一边问。

    “是。”朱千户道“懋哥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东家吩咐。”

    郑直点点头,看了眼此刻正带着人驱赶马群的邢老大,不高兴道“老邢到底行不行,有这么赶牲口的?”

    朱千户赶紧道“俺让他停下来。”

    郑直点头“去吧,准备好,就启程,跟在俺们后边。一会往陵川县走,莫跟丢了。”

    朱千户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他们虽然都会骑马,可是真正的行家就是邢老大,毕竟对方之前就一直贩马。而更奇怪的是,郑直的脾气,若是简单的几句话根本不会下车,不是轻视谁,而是发懒。可如今前后不过短短几句就要启程,看来情况有变。

    “走吧。”郑直转身往回走“看着就心烦。”

    良女默不作声,同样跟着上了车。这次倒是没有耍小性子,而是主动坐到了郑直身旁“奴记得公子喜欢吃奴的胭脂是吗?”

    郑直莞尔一笑,也不回答,封住了对方的嘴。慢慢的,随着马车启动,良女变得主动起来,慢慢向对方的脖颈探去。甚至为了怕郑直让她难堪,伸出玉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奴会记得公子的。”

    话音未落,另一只手从袖子里伸出,将一柄匕首刺在了郑直的心口。可是让良女错愕的是,匕首竟然没有扎进对方的胸膛。第二次依旧无法扎透,就在此刻,同样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良女绝望的盯着手中原本应该刺进郑直胸膛的匕首,此刻却被另一只大手操控着缓缓调转方向,然后慢慢刺进了她心口。

    “俺也是。”郑直推开没了气息的良女,查看了一下自个胸口,除了褡护破了几个洞胸口有些疼外,其它的没有任何不妥,这才长舒一口气。

    郑直确实上当了,要不是这件直身,目下已经死在了这个蛇蝎妇人手里。对方一再通过各种暗示,让他误以为在进入湖广,最起码出河南之前是安全的。可这全都是障眼法,人家甚至都没打算等着在白径解决他们,而是要在去陵川县的路上。

    可郑直想不通啊,难道就因为他不入伙,就故弄玄虚杀人灭口?那么吃早饭时,良女就不该板着脸吧?毕竟骗一骗将死之人开开心,并不难啊。对了,刘良当时的反应也是拖延,那么也就是郑直吃饭的那段时间,事情起了变化。不是刘良等人要立刻除掉郑直,而是对方的头目,没准就是那个青龙传信要除掉他。

    那么四万两银子还有吗?郑直之所以愿意跟着这些教匪招摇撞骗,就是为了银子。此刻他才反应过来,是自个太贪心了。这些马,再加上太仆寺的驾贴,已经能够让他大赚一笔了。可是郑直竟然贪心不足蛇吞象,想要贪墨掉教匪的银子。取祸之道,好在他一直没有露底,如今只要抹去所有见过他的教匪就好。

    冷静之后的郑直有了决定,是时候收手了,他想媳妇,孩子了“老贺停车,去找刘乐工要一个乐人来,就讲良女今日身子不舒服。”扯下脚下良女的衣衫,为她将胸口包扎,抱在怀里。

    外边的贺五十应了一声,不多时,马车停下。又过了片刻,车厢外传来敲门声“进来。”

    片刻后,一个娇俏的伶人走了进来,偷窥了眼端坐正中的二人,脸色微红。

    “过来。”郑直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良女不顶用了,到你了。”

    马车再次启动。

    刘良目不转睛的盯着前车,虽然马车一直颠簸,可是明显能够显示出微弱不自然的晃动。冷笑之后,扭头看向车后远方,正在追赶的马群。

    原本他们不是这么安排的,奈何运送银子的队伍出了问题,在大名府那一段河道被人抢了。他们短时间内根本凑不出银子了,也只能临时变招。再过十几里路,等进入到了陵川县境内的山林里,就是这些人的死期了。

    刘良再回过头,才发现前车和他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不由皱皱眉头“超过去。”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加速,不多时超过了慢慢减速的前车。已经走出车厢,来到车夫身旁的刘良立刻看到了倒在车座上的贺五十,还有车厢里正在厮打的良女和那个男人。而他派过去帮忙的弟子则倒在一旁。来不及多想,抽出刀跳了过去,一刀捅在了正骑在良女身上的男人。

    可刘良立刻察觉不对,这人身材不对,而且根本没有任何挣扎。只是已经晚了,一柄长刀捅进了他的肚子。与此同时,原本被男人压在身下的良女坐了起来,竟然是穿着女装的郑直。

    车外传来惊呼,临车里一个不明真相的刘良下属正想跳过来帮忙,却被死而复生的贺五十一脚在半空中踹了下去。

    “东家,抓好。”贺五十大吼一声,抓起六根缰绳,调动手中马车陡然撞向邻车。邻车猝不及防,立刻打着横,向后边翻滚过去。临车里的两个教匪直接被甩飞了出去。

    郑直扔了手中的木凳,坐到面目全非的刘良身旁,对着贺五十大喊“老贺,回去。”

    贺五十应了一声,却立刻大喊“东家,千户他们解决掉剩下的那辆了。”

    郑直一听,爬到车窗旁看去。果然不远处陈懋正从已经停下来的第三辆马车里拽一个满脸血污的教匪,挥刀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