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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跌跌撞撞(十一)
    四月初七傍晚时分,郑直一行在藁城四公渡下船,孙汉主仆,甄二郎夫妻则继续乘船北上。

    孙汉虽然把徐琼玉一家子送到了郑直家,不过却是真定府城内,郑直新买的院子,跟他家就几步道。因此并不在这里下船,而是直接回真定。

    原本郑直是打算安排甄二郎夫妻去廉台堡,以便他就近照顾的。奈何有了老郑直那腌臜事,郑直决心戒色。于是将夫妻二人安排去府城,孙汉自告奋勇,要负责给二人寻找落脚点。对此甄二郎感恩戴德,甄娘子逆来顺受,既不失望,也不欣喜。

    因为天色已暗,众人又坐了许久的船,干脆借宿在南渡口附近的榻店。得知是郑家人,还是郑状元那个不争气的解元侄子,榻店东主立刻腾出了一处小院给众人使用。

    “俺咋瞅着甄娘子像是要哭哩。”刘三低声嘀咕一句。

    朱千户瞅了眼对方,刘三立刻闭嘴了“赶紧找马,回去给家里报信准备着,顺带着让总旗他们带人过来。”

    刘三苦着个脸,应了一声,走了。郑直坐船反应不小,他也没好多少。哪怕从小在滹沱河里游泳,此刻也感觉脚下无力。可没法子,谁让他嘴贱。赶忙转身就跑,生怕脚步慢了,又被编排了别的活。

    朱千户笑骂一句,安排贺五十守门,齐彦名,邢老大等人巡夜之后,来到了正屋向郑直汇报。

    “就这么着吧。”郑直躺在竹榻上,百无聊赖的放下《水浒》。过了十多日,他的腿已经消肿了,可以下床慢慢的走一阵了。可是要想好,怎么也得养几个月。因此,眼下他除了看书,哪也去不了“等明日回了堡,你们几个分拨回家瞅瞅。对了,百户,总旗他们这段日子也尽心尽力。这么着,百户,总旗,老田,韶哥,勇哥,一人二百两,小旗,刘六,刘七,庞文宣一人一百两,其余的弟兄一人五两银子。”

    朱千户应了一声,有奖有罚,才能够激励人心。这次他们跟着郑直也算做了些事,可留下来的人只是没有机会,而不是胆怯。当然,郑直一口气就撒出去小八千两银子,还是让朱千户替他心疼。

    “得了,得了。”郑直反而洒脱“俺花了这么多银子,难不成,还换不来千户一个笑脸?”

    朱千户无可奈何“俺们就是尽了本份。”

    “打住。”郑直直接道“这跟你们尽不尽本份没关系。忘了?这是俺在墙外亲口允诺的。倘若今日俺不兑现,下次俺要是再让你们办事,谁去?”

    朱千户想都不想就道“俺去……”

    “出去。”郑直刚刚还觉得他的理由足够强大,能够让朱千户老老实实闭嘴,却不想这厮直接拆台。

    朱千户憨憨一笑,退了出去。只是没等郑直琢磨清前几日老郑直那些颠三倒四的话,这厮又跑了进来“五郎,边监生来了。”

    “哦?”郑直赶忙道“快请。”

    朱千户出去后,不多时,就引着边璋走了进来。看到郑直双腿打板,边璋赶忙问“师弟这是何故?”

    “被人打了。”郑直故作轻松“先撒石灰,然后拿棍子打。”

    “何至于此。”边璋听的瘆人“你不是带着朱大郎他们吗?”

    “不可说,不可说。”郑直含混回了一句,岔开话题“师兄咋在这?”

    “俺有位表亲成亲,这不去吃了顿喜酒,刚刚回来。”边璋也是机灵的,立刻想到了关于郑直喜好的事上。

    随着郑家老太君大办寿宴,藁城关于郑家人,尤其是郑宽、郑直叔侄的传闻渐渐多了起来。而在京师特立独行的郑直,自然更加引人注目。当然大部分都是丢人的事,比如讲七元会,比如风流成瘾,比如大言不惭,比如自甘下流等等的。

    边璋对此大部分是嗤之以鼻,唯有这风流成瘾,捉摸不定。毕竟郑直少年成名,他在的时候没有发生,并不代表,离开后就没有发生。况且,从郑家传出来的,郑直上次回来,带了两车女人,一车自用,一车送给了好友孙汉。前一阵,孙汉又把那一车女人给退了回去。如此伤风败俗,惊世骇俗,边璋也拿捏不定了。

    “对了。”郑直道“师兄可晓得隆兴观那边具体情况吗?俺刚刚回来,离家小五个月,好多事还不晓得咋样。”

    “开春就动工了。”边璋晓得的也不多,毕竟没有亲身参与,不过大概情况还是清楚的“开始讲只是重修一处三官殿;可清明过后,就传出真武殿和元君殿也要重修;前几日令叔传来消息,升了春坊右中允,可能还要修文昌殿。朱四郎带着人在那边监工,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俺叔升迁了?”郑直一听很高兴。

    “讲是《大明会典》修成,主上钦点。”边璋向京师方向拱手。

    “哦。”郑直如法炮制,同样朝着京师方向拱手,以示尊敬。他突然感觉谢阁老人不错,这《大明会典》早就开始修了,原本没有郑宽啥事,是人家在去年拉着郑宽去校书的,此等恩情可不能忘“皇恩浩荡啊。”

    “还有就是令兄郑希贤郑秀才过几日就成亲了。”边璋等郑直唱念做打来了一遍后,又道“定的是朱指挥家的大小姐,另一位郑朝望郑秀才定了神武右卫崔指挥家的小姐。”

    “希贤?朝望?”郑直不确定的瞅着边璋。

    “二位秀才的字,就是师弟家的八郎和九郎。”边璋解释一句。

    “原来如此。”郑直恍然大悟“在下也取了一个字,名‘行俭’。”

    “行俭?”边璋想了想“精行俭德?”

    “始终学识渊博。”郑直赶紧道“正是陆羽《茶经》中的精行俭德。”

    “好字。”边璋赞了一句\"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

    吃过晚饭,郑直又继续和边璋聊到深夜,总算对整个真定有了一个大概了解。整体来讲,真定果然大有可为。于是临睡觉前,郑直邀请边璋帮他另起炉灶。

    东门号已经被长房,二房盯上,郑直原本也没放在心上。可是听了边璋讲的那些,他隐隐感觉,之前想的简单了。这才决定防患于未然,之前郑直是不在意这些旁枝末节,可如今他要准备盘踞家乡,就不得不小心了。

    边璋并没有立刻答应或者拒绝,而是提出考虑几日。郑直自然不会不满,也不会催促,满口答应下来。

    第二日一大早,刘三带着朱总旗、刘六、刘七还有十多个护院赶了过来。

    “只好如此了。”郑直有些无可奈何。因为郑健成亲在即,所以祖母还是在上月跟着大伯,三伯去府城了。如今廉台堡是六婶当家,十嫂快生了,也没有跟去。至于那两个只长肉不长脑子的,自然还老老实实的住在老太君的院子里。

    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就头疼,一想就破戒了。

    车队依旧是清晨启程,傍晚时分,才不紧不慢的赶到了廉台堡。自然不会有人放鞭炮,可是郑直晓得,有人等在里边。

    “来了吗?”孙二娘一边对着铜镜不停的调整主腰高低,以便将达达最喜欢的地方凸显出来,一边再次追问一旁的书香。

    “总旗他们早晨走的,按照奴婢打听的,也就这一会了。”一旁正给李茉莉调整罗衫的书南回了一句。

    “这个没良心的。”孙二娘言不由衷的抱怨一句“一走小半年,我还以为不要咱们了。”

    “也不晓得是谁,每日吃得香睡得饱,大字不识一筐……”书香无语,忍不住揭孙二娘的短。

    “得了,得了。”孙二娘赶紧从夹袋里抓了一把银豆子塞进书香怀里“求求你了,小姑奶奶,嘴下留德。也不晓得咱俩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一点脸面也不给我留。赶后年长成了,赶紧嫁出去,省得我闹心。”

    惹来几人一阵哄笑。

    “都在呢?”正在此时,院子里传来动静,书香赶紧迎了出去,片刻后,让进来了王嬷嬷。

    “嬷嬷快坐。”孙二娘笑脸如花,起身相迎。

    “不了。”王嬷嬷嘴上婉拒,却终究坐了下来“六太太讲,老太君去府城前吩咐,十七哥回来时,就是二位小娘回五房的时候。原本昨个就该来禀报的,只是事情多,就拖到了现在,二位小娘切莫着恼啊。”

    “不会,不会。”孙二娘赶紧道“嬷嬷每日为了这一院子里的人忙前忙后,我们不急的。”心里却恨不得咬死对方,这填不尽的无底洞,谁晓得是不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沈氏扶着许锦小心翼翼的坐到了竹榻上“五虎这个不省心的,有银子没地花,拿来给我啊。他可倒好,走了也不消停,外边的人隔三差五的往院里送银子。如今那两个没来路的开口,在这院里,竟然比你我都管用。”

    “我看你是没抓住银子,心里不舒服。”许锦揶揄一句。

    “我又不是没见过银子。”沈氏坐了下来“不过千算万算,不如老天爷会算。这好事都让你们家老五占了去。我家那个傻状元给人家校书累的家都顾不上,才得了一个詹事府的兼差。五虎倒好,转了一圈,又发了。”

    刘三回来后自然不敢乱讲,奈何他向管家禀告时,无意中带出一句“多派人手,否则船里的好东西运不回来。”

    管家也是人精,立刻就懂了好多。

    “啥我们家的老五。”许锦白了一眼沈氏“会不会说话?”

    “好好好。”沈氏也不生气“那就不说你们家的老五,讲讲你们家的二虎可以吧!这都快生了,他兄弟都回来了,怎么人到现在都没动静?”

    许锦哪里看不出沈氏挖的坑,气的拧了对方一下“再胡吣小心我收拾你。”

    “又不是没收拾过。”沈氏反而得意“行了,人不回来,给孩子想好名字没有?”

    “那是他(她)爹的事。”许锦故作矜持的回了一句。

    沈氏正要开口,外边传来了鞭炮声,她赶紧扶住‘被吓了一跳’的许锦“慢点,看你,以前的胆子哪去了?”

    许锦没吭声,外间的鹿鸣走了进来“太太,十娘子,十七哥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吧。”沈氏哭笑不得“又不是你家十哥。快点来扶着十嫂。”

    鹿鸣心虚的应了一声,凑过来扶住了许锦,眼瞅着自家的娘子心思已经飞了,赶忙提醒“想来十七哥回来,一定先去拜见太太。”

    沈氏白了一眼鹿鸣“休想赶我走,我哪都不去,他要来……”

    “六太太,十娘子。”这时许锦的奶娘走进来行礼“十七哥回来了,得知六太太和十娘子在,特意赶过来问安。”

    “算他有良心。”沈氏矜持的起身,却又按下了想要跟着站起来的许锦“你身子重,不要动了,我去瞅瞅。”

    许锦无可奈何,坐了下来。鹿鸣赶忙低声道“不差这一会,就一堵墙。”

    许锦作为五房第一个有孕的,自然被老太君格外重视。好在没几日郑直就去了山西,因此跟着沈氏住在一起的许锦就搬去了五房旁边二房的院子。为了避嫌,之前两个院子被打通的拱门又重新砌了墙。

    “这次在安阳逗留了一段时候,侄子瞅着潞绸不错,就买了一些,已经送去公库入账。还有六叔让俺给婶子采买了一套头面,五领皮裘,俺让人送去婶子的院里了。”郑直目不斜视的躬身,简单报了一遍账。

    “你六叔倒是神机妙算。”沈氏揶揄一句“算准了你从井陉去,从白径回。”

    郑直尴尬的不吭声了。

    “你的腿伤严重吗?”沈氏也感觉刚刚太过,可是让她道歉也不可能,故意转移话题。

    “没事,侄子养了将近半月,已经可以来回走走。”郑直顺坡下驴“有啥事婶子尽管吩咐。”

    “还是好好养养吧。”沈氏道“伤筋动骨咋也要养个百日。养好了,赶紧把隆兴观的工程接过去。整日间一堆的管事找我报账,烦得很。”

    “六婶主持大局,上下……”他正要信口开河,却突然记起刚刚被怼的哑口无言“总之侄子回来就是听六婶令的。”

    沈氏哑然失笑“你们郑家可算出了一个嘴巧的。行了,五虎我自然是信得过的。这工程我是真的管不过来了,你就接回去好了。也不用等百日,那些管事腿脚好的很,明日就可。”

    郑直见此,也不再推辞,应了一声“若是六婶没有啥吩咐,俺就回去了。请六婶代俺向十嫂问好。”

    “去吧。”沈氏想到郑直屋里那两个银豆子,颇为幸灾乐祸“记着,伤筋动骨一百日,多养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