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琼玉小心翼翼的出了院子,不想杜妈妈已经等着了,心一下提了起来“杜妈妈。”
“跟我来吧。”杜妈妈根本不想多说,转身就往外走。不过是长了一副好皮囊,脑子却是个糊涂的,没了咱家爷们,你就等着跳滹沱河吧。
徐琼玉松了口气,赶忙跟着对方出了二房。杜妈妈却并没有带她出郑家,而是将她交给了一位被称为王嬷嬷的婆子这才出了门。
“行了,我就不送姑娘了。”王嬷嬷似笑非笑的看着徐琼玉“不讲什么再会之类的,姑娘路上当心。”
徐琼玉压抑住不快,应了一声,转身向岔道走去。郑家周围地形她熟,本来为了逃跑,她已经打听的七七八八了,不想那个无赖竟然放了她。徐琼玉没心思管对方为何如此,就当是方正霸好心吧!可对方莫以为她会搭这对狗男女的人情。
夏日午后的府城慢慢热了起来,徐琼玉开始是徒步步行,后来又蹦又跳,后来是跑,可终究体力有限又改成了徒步步行。
眼瞅着城门遥遥在望,一整日没吃东西的她不由腹内空空。四下张望之后,进了不远处一家像模像样的饭肆,准备用餐“小二,一碗素面。”
店里的小二应了一声,回头愣住了。无它,长这么大,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小娘子是一个人?”
“怎么?”徐琼玉戒备的看向对方?
“没事。”小二叹口气,从肩膀上拿下抹布为对方擦桌子,却故意问“这两位客官要点啥?”
“两斤烩饼,半斤肉。”有声音从徐琼玉身后不远处传来,显然又有新得食客进来。
小二应了一声,走过去招呼。他已经尽力了,毕竟这饭肆还要在城里开下去。
徐琼玉却根本无心留意,正在盘算日后打算。去年孙汉决绝而走,伤透了她的心。徐琼玉如今已经不再想孙汉了,不是不再喜欢对方,而是配不上对方了。造化弄人,我会永远为你守节的。
徐琼玉如今只想唱戏,凭借自个的本事,一定能将《牡丹亭》的韵味发挥出来。她要让那个崔二娘,刘耐惊儿,丁琼玉,陆招娣瞧瞧,什么叫真正的戏曲大家。
然后再醒过来,就发现她躺在漆黑的地方。她手脚被捆着,嘴被捂着,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那是一家黑店。方正霸好像之前一再提醒过她,可她全当做了耳旁风。接下来她会怎么样?徐琼玉浑身一哆嗦,立刻开始使出浑身解数妄图挣脱绳索,亦或者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呼救。
不知怎的周围传来了铃音,徐琼玉吓得不敢动了,生怕将不晓得躲在何处的强人引出。
“这么水灵,咋也能卖个二百两。”突然一个地方传来了说话声。徐琼玉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凑了过去。没想到这里有一个小缝隙,透过这里,徐琼玉才知道她此刻在一辆驴车上,前边坐着几个人。
“二百两?那是啥货?这,没有五百两免谈。”此刻有人反驳“这送去楼子里,就是头牌,睡一觉,起码二十两银子。”
外边传来了哄笑,至少有三个人。
“这么贵?要不,俺们先尝尝鲜?”有一个淫荡的声音提议。
徐琼玉绝望了,她如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但车厢被棉被覆盖,就连她的嘴也用东西堵住了。她后悔了,在那个无赖家,最起码没有人敢欺负她的,那个无赖会保护她的。
“破了身子,就不值银子了。”好在有人暂时阻止了这一切“把她卖了,分了银子,咱们迟早有机会。像这模样的,每日不接个十来个客人,都是亏本。”
众人又哄笑。
徐琼玉已经不是惶恐而是颤栗,她甚至感到了下身的不适。
终于,马车停下,车厢门被打开“咦,啥味,你们谁在里边撒尿了?”伴随着一声质问,徐琼玉终于看到了星光,还有三个看不清模样的壮汉。
“没有。”两人同时否认“要不请老鸨赶紧瞅瞅,拿了银子,咱们好排队。”
为首的壮汉一听,颇为无语。你丫挺的这是怕有人翻后账杀人灭口“行。”不等二人开口“俺去请老鸨。”转身就走。
剩下的两人互相瞅瞅,郁闷的继续讲各种污言秽语。
什么‘大保健’,‘十轮定位’等等的,他们,乃至告诉他们的人都不晓得是啥的花样。
良久之后,一个风姿绰绰的女人跟着之前的汉子,终于出现在两个口干舌燥的壮汉面前“咦,就不能找一辆干净的车啊。”
三人嘻嘻哈哈,敷衍过去。老鸨无奈,用汗巾捂住口鼻,爬上车,接过灯笼瞅了瞅“快快,晕了,晕死过去了。”
三个壮汉一听,赶忙按着老鸨的指点,去找医士。
“三郎,不会有事吧?”刚刚拉开和那辆车的距离,刘六就凑过来问。
“有嘛事?”刘三郁闷的回了一句“老鸨不都讲了,晕过去了。难怪俺们刚刚讲的口干舌燥,里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晕了。”
“别唠嗑了,快点吧。”朱总旗赶了上来加速跑了过去。
“不是,他跑了,谁守着那位啊?”刘六突然反应过来。
可刘三好像根本没听到,也加速跑了。
刘六咒骂一句,只好不情不愿的反身往回走。他们可是杀人的,真的演不了戏。
徐琼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衣衫,躺在一个陌生环境。看到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她吓得惊叫一声,企图用所有能找到的东西裹住身体。
片刻后,一个老女人走了进来,冷漠的看着她“醒了?”
“出去,你出去。”徐琼玉惶恐的看着对方,她本能就从对方身上感到了一种邪恶。
“什么出去?”老妪露出阴森的笑容“不急,等吃过了药,我自会走。”
“什么药?我不吃,你出去……”徐琼玉说着就手拿起一个枕巾扔了过去。
老妪把脸一拉“进来,伺候小娘子喝红花。”
徐琼玉一听,起身就想跑。红花她知道,喝了之后,再也没有可能怀上子嗣。顾不得狼狈,就想跳窗户。好在冲进来的婆子已经拽住了她。继而又有三个婆子过来,将她架了起来,用破布塞住了她的嘴。
“放床上。”老妪的声音不带感情,却如同刀子般一次次戳进徐琼玉心口。此刻她突然感觉方正霸不那么可恨了,对方不让她离开,真的是为了保护她。
“按住。”老妪不紧不慢的将药箱打开,又不紧不慢的当着徐琼玉的面调配红花。徐琼玉心中祈求,祈求老天爷让她的汉哥现身救她。她什么也不要,不要名分,哪怕为奴为仆也不在乎,只要汉哥来救她。
“掰开嘴。”老妪将调好的红花摇了摇,一步步走向绝望的徐琼玉。老天爷显然没有听到徐琼玉的祈求,一切都要结束了。她就要成了人尽可夫的贱人,最后老死或者病死,连一再被她唾弃的方正霸都不如。徐琼玉没来由的想到一个人,郑直。相识这么多年,仔细想想,对方待她一向守礼,甚至早早就指明了她的隐患。是自个全当了耳旁风。错了,错了,只要你能救我,我这辈子就安安心心,本本分分服侍你一辈子。
“鸡婆子,好了没?”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没有呢,这不正要喂呢。”鸡婆子竟然笑了,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算了,一会再灌,今日的贵客怠慢不得,赶紧给她换衣服。”说着走到徐琼玉面前“小娘子,事已至此,你也莫要无谓挣扎。这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认命吧,不要再受皮肉之苦。”也不理会徐琼玉反应,直接道“给她换衣服。”说完走了出去。
梅琏为郑直倒上一杯酒“哥,您给俺小嫂子可真是用情至深啊。”
郑直笑骂一句,抽口烟“她喜欢,就做呗。”
梅琏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他听赵妈妈讲了,那位模样俊的没得挑,将来在郑家一定受宠“哥,俺要不要回避一下,若不然小嫂子瞅见俺,有些话就讲不出了。”
“剩下他们几个能行?”郑直无语的指指被他生拉硬拽充数的程敬,唐玉璞。二人苦笑的摇摇头“做不来。”
梅琏只好安安生生的坐下,既来之则安之,端起酒杯“哥,俺们几个走一个。”
几人正喝着,门外传来动静,不多时,房门敲响后被打开,赵妈妈带着一位衣着得体的天仙走了进来。
徐琼玉如同木偶泥胎,仿佛失去了生命,直到听见那老鸨道“……郑解元,这位是……”立刻抬起头,果然看到几步之外,郑直正与身旁的一个胖脑袋推杯换盏,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她。
“娥眉,快点啊。”赵妈妈催促一声“为郑解元献唱啊!”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徐琼玉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清唱了起来。
郑直初时故意不去看她,可是听了片刻,竟然情不自禁扭过头,甚至将眼前的打算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
“……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徐琼玉唱罢停下,看着郑直,微微行礼。
“好。”梅琏见郑直关键时刻哑火了,赶忙临场发挥。
一直没有抬头的程敬和唐玉璞见此也跟着叫好起来。
“赵妈妈。”梅琏本来以为郑直应该有所反应,可是对方依旧没有吭声,只好继续现编词“这位小娘子就是新来的清倌人?”
赵妈妈一听,有些手忙脚乱,毕竟和讲好的不一样,只好应道“是,刚刚来不久。”
“换一个吧。”郑直突然开口,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不再看徐琼玉一眼。
徐琼玉突然“哇”的哭了起来,这一声把在场众人全都吓了一跳。
赵妈妈手足无措的瞅瞅梅琏,对方瞪了她一眼道“赵妈妈,这是啥规律,俺们来这是图开心的,换人,换人。”
程敬和唐玉璞立刻跟着道“换人。”
“达达不要奴了吗?”徐琼玉此刻再顾不上矜持,她刚刚在郑直眼中看到了厌恶。想到之前几次三番在对方面前出丑,如今才从郑家出来,竟然就流落风尘,心中苦笑,事已至此,她在郑直面前还有什么尊严。
“咦,难道哥……哥听错了,郑解元与这位小娘子是故人?”梅琏赶忙加词。
“今夜新月似蛾眉,时还暂去时还归。记取临行重来约,月成钩时人成对。”郑直笑笑“这位词史认错人了吧。”
“好。”唐玉璞也不管这首韵脚根本不对的长短句到底如何赶紧赞叹一句。
程敬同样似模似样道“果然好诗。”
梅琏却感觉他们二人踩错了点,这诗不是重点,重点是后边这一句。
好在徐琼玉晓得,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根本没有机会深究,迈开碎步走到郑直跟前“达达真的不要奴了吗?”
郑直眉头微皱,显然在压着怒火。
梅琏一见,赶紧对程敬等人道“哎呀,俺有东西落在外边,程老爷和唐东主若是无事跟俺一起去找找。”讲完起身,给赵妈妈使了个眼色,往外走。
待房门关上,徐琼玉坐到了郑直身旁“奴错了,之前任性,再也不敢了。”
“呵呵。”郑直冷笑“你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不必勉强,俺又不是傻子。”
“真的。”徐琼玉赶忙辩解“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俺不信,永远不信。”郑直依旧冷漠“俺晓得你心里还是喜欢孙秀才,何苦为难你?俺也懂你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脱身。不过你下午才走,晚上就到了这,是不是太快了?”
徐琼玉羞得无地自容“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我心里在没有他,那你就把我的心拿走啊。我是弱女子,有什么法子?”
郑直大怒,一把拽过徐琼玉给了对方一巴掌“小蹄子,好一张巧嘴。你晓得刚刚你在人前那模样让俺多恼火吗?你晓得俺每每想到孙王八不但看过,摸过,还常常看,常常摸,俺心里多恼火吗?”
正所谓入戏太深,郑直刚刚见到盛装之后的徐琼玉,就忘了一切。不想一年多未见,这贱人竟然已经艳压二方。因此突然感觉吃了亏,关键梅琏等人是他生拉硬拽来帮忙的。他有火只能往腿上这小贱人身上发。
不理会对方的连连否认,郑直每问一次就打一巴掌,一次比一次重,趴在他腿上的徐琼玉也一次比一次乖。到了最后,气喘吁吁的搂着郑直道“奴错了,再不敢了,达达饶了玉奴吧,再打就打坏了。”
搞定了?这么简单?那之前这一年多算什么?岂不是太亏了?不会是假的吧?不会早就被孙汉那个王八尝了鲜吧?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如今徐琼玉两样都占,无情无义。郑直将她抱起,伸手将桌上的一切推到地上,然后把对方放了上去“俺对你的心不感兴趣,愿意给谁就给谁,可你的人。永远是俺的。”
宝帐连金屋,琼筵弄玉箫。妖娆花作髻,静宛柳为腰。当歌小垂手,烂漫雪花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