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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穿越时空的爱恋(十二)
    又是一年灯节,出乎郑直预料,这个新年虽然过得艰难,却依旧热闹。老百姓要求很少,只要有饭吃,有衣穿就知足了。因此,这段日子他和顺子也难得的吃了几顿饱饭。

    郑直倒不是对顺子多么信任而是实在不晓得去哪,而顺子却可以帮助他学会如何活下去。是的,脱离曾经的生活太久,郑直甚至只会抢。而且哪怕抢泔水,也只会打扮的体体面面的。目下郑直则不然,一身破衣烂衫穿在身上,蓬头垢面,哪怕是他在水坑倒影中见到自个的影子,都会吓一跳,遑论他人。

    有了这层伪装,白日他已经不怕出门了。今个儿一早,外边下了大雪,郑直和顺子各自分开出门开始了新一日的乞讨。真的是乞讨,挨家挨户……

    “去去去,俺都没吃的了……”

    “没有没有……”

    “滚……”

    忙活了一上午,郑直也没有讨到一粒粮,反而挨了好几脚。若是以往,他早就不管不顾先打了再说,如今却毫不在意。又来到一户人家,叫门之后,一位妇人出现在了门口。

    “行行好,可怜可怜吧。”郑直蜷缩着身子,晃晃手里的破碗“大娘,好几日没吃饭了,给口吃的吧!”因为脸上那道疤痕太过引人瞩目,同时显得凶悍,顺子想了个法子,用块干净的裹尸布给他做了个露出半边脸的面罩。随着裹尸布越来越脏,这东西越来越有用,比如眼前的妇人就没有害怕。

    妇人看着是个心善的,叹口气“等着。”关上门,不多时又打开,拿着两个豆面饽饽放到了碗里“走吧。”

    郑直大喜,正要道谢,这时里边传来动静“刘妈,谁啊?”

    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屏门旁,唐姨妈,不,黄娘子,不,段氏。

    “太太,是要饭的。”刘妈赶紧辩解一句,站到一旁。

    对方立刻发现了郑直那不规矩的目光,皱皱眉头“刘妈,你个老眼昏花的,这种人人高马大的,做什么不能混口饭。给他?喂了狗也不给。”讲完伸手将郑直碗里的两个饽饽拿了回去“关门。”

    刘妈也对郑直的没规矩十分不满,直接关门。

    郑直疑惑的后退几步,瞅瞅地方,这个女人不是唐姨妈,虽然长得与唐姨妈几乎一模一样,却年轻不少,也就二十来岁,难道就是唐姨妈的妹妹或者孩子?那个女人到底扔了几个?

    郑直边琢磨边向下一家走去,不想这户人家已经是巷口第一家,而且没有门。郑直好奇的绕到路口,果然大门在另一边。此刻门口进进出出,外边还架着大锅。

    郑直赶忙故技重施,凑去大锅旁讨要。

    “狗鼻子还挺灵。”胖头肥耳的厨子笑骂一句,拿起大勺给郑直从大锅里舀了一勺肉汤,又拿了两个豆面饽饽塞给他“人家要成亲,别捣乱,记得一会多说几句喜庆话。”

    郑直连忙道谢,将一个饽饽塞进怀里,大口吃了起来。讲实话,这几日他吃的有点油,毕竟过年呢,哪怕日子过得再苦,过年也要吃顿好的。哪怕日子再苦,天下也是好人多,愿意挤出一口汤给他这个苦命人。太香了。

    正吃着,有人走了过来,塞给了几个厨子一人一个小布袋“这是王老爷赏的,诸位可要掌好勺。”

    “恭喜王老爷早生贵子,百年好合。”郑直赶忙凑趣开始把吉祥话不要钱的讲了出来。

    那人瞅了眼几个乐呵呵的庖厨,哭笑不得。拿了一个空的小布袋,又从其他小布袋里倒出来一些,塞给了郑直,竟然是烟叶“王老爷赏的。”

    “祝王老爷早生贵子,大吉大利,金榜题名。”郑直大喜,接了过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摸到过这东西了。

    那人笑着又走向旁的地方去了,郑直打定主意,在这守着,没准还有好处。捡了一张红纸小心翼翼的将烟叶卷好凑到灶台点着,四下张望,走到角落坐下,抽了起来。因为怕不禁抽,甚至将烟卷卷的极细。

    “老董头,多久可以开饭?”这时有婆子走了过来,闻了闻“新娘子饿了。”

    “老虔婆,少嚯嚯,人家新娘子才不稀罕呢,俺还不晓得你。”厨子笑骂一句“放心,一会先把好肉给院里送去。”说着趁人不注意抓了对方一把。

    婆子也不躲闪,趁势拿起案板上一块肉放到了嘴里“这模样俊的就是好,啥时候都有人稀罕,旁人还会觉得委屈了。”

    “大喜的日子,莫胡言乱语。”厨子提醒一句“本来就是委屈了小娘子了。”

    “什么委屈?”婆子不满道“人家在里边乐呵着呢。”又抓了一片肉,走了。

    此时有人将大红纸拿了出来贴在了院墙上,上边写着“兴济县王俊平老爷东安县施氏共结连理”。

    郑直砸吧砸吧嘴,继续抽了起来。他原本以为沈大娘子是个体面人,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吃过午饭,门口搭上了戏台开始有戏班子唱戏。唱的还是《牡丹亭》,郑直突然想到了徐琼玉,方家姐妹。顿时没了心情,起身拿着碗,再次引着一根烟卷,继续讨饭。

    也许今个儿是个成亲的好日子,才走了两条街,又遇到了吹吹打打,穿街而过的迎亲队伍。郑直站在人群中好奇瞅了瞅,清道牌上写的竟然是英国公府。再听路人讲,这是英国公府嫡孙勋卫张仑迎娶隆庆长公主女儿的迎亲队伍。

    他特意瞅了瞅队伍前着头戴暖帽,青色锦绣官袍,束玉带,踏皮靴,跨红马的青年。果然依稀有几年前的模样,想来新娘就是当初那位前车之内的小姐吧。

    郎才配女貌,豺狼对虎豹。郑直一边咒骂,一边跟着路人弯腰捡迎亲队伍撒在路上的铜钱。真有钱,这么撒,要撒一整日。他突然想到了孔方兄弟会,也不管之前明明剔除了对方参与的可能,顿时愤愤不平起来,这钱他娘的是老子的。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慢,也很无聊,却绝对的安稳。郑直本来以为,他可以平平安安的躲到三月二十二,却不想世间有高人。

    他今日在一家酒肆后巷抢了半锅吃剩的牛肉汤,本打算回去就着白菜炖上几块豆腐,不想一开门,就听到了顺子大喊“快跑……”

    郑直顾不上一切,把锅扔了,直接就跑,可是四周已经窜出来一群手拿利刃的轻装汉子。

    他赶忙脱了身上的烂袍子裹在胳膊上,准备拼命,不想人家也早有准备。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郑直一抬头,几个壮汉拿着渔网跳了下来将他网入其中。任凭郑直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被人拽向胡同口早早停下的马车。

    郑直小心翼翼的将缝在裤带上的唯一一枚药丸收好,随时准备来个鱼死网破。可让他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灭口的意思。还给郑直沐浴,更衣,只是把他软禁起来。既来之则安之,外边天罗地网,郑直也不好乱动,只好静下心来,以不变对万变。他早就发现了,很多事就是因为沉不住气,搞砸了的。

    第二日,终于有人出面了。却并不是郑直猜测的钟毅等人,而是郑虤,徐光祚,张仑还有两个陌生青年。

    “十七弟,你没事吧?”郑虤一进门,就凑过来嘘寒问暖,一副兄长关心兄弟的模样。

    郑直好奇追问“那些杀俺的人是兄长派来的?”

    “哪有。”郑虤赶忙否认,此刻一直不吭声的徐光祚道“俺们听人讲,有人出花红要追杀十七弟,也派人寻找。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俺们先找到了,为了怕误会,这才用这个法子。至于十七弟的那位朋友,也无恙,稍后就可见到。”

    郑直点点头“却不晓得几位是?”

    “哦。”郑虤赶忙介绍“这是俺们七姐夫,定国公;这位成国公嫡孙朱勋卫;这是英国公嫡孙张勋卫;这位是保国公嫡孙朱勋卫。都是关心十七弟的,这次多亏了他们帮忙。”

    郑直做感激状一一拱手谢过“实在多亏了诸位相助,在下不胜感激。”

    “不用,应当的,应当的。”成国公嫡子朱麟道“都是自家人。不晓得十七弟下一步有何打算?”

    徐光祚皱皱眉头,朱麟太心急了。郑直能在如此大锅之下能够活下来,哪是好相与的。只是对方话已出口,他也不好阻止。

    “自然是逃出京师,远走天涯。”郑直做伤感状“兄长,日后家里就靠你了。”

    “这是应当的。”郑虤立刻答应,却又苦着脸道“可是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怕力有未逮。”

    “俺进了大牢,手下的人和产业如今早就四散。”郑直无奈摇摇头。

    “俺听人讲孔……”朱麟立刻接话。

    “大郎。”徐光祚立刻打岔“俺十七弟惊魂未定,这些事缓缓,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张仑和朱岳也立刻附和“对,从长计议。”

    郑直拱拱手,心中冷笑。徐光祚个王八,倒是精明,不过他也不笨,大概想明白了这些人所图为何,孔方兄弟会那些失踪的银子。

    可是他早就退出孔方兄弟会了,那些人咋就瞄上他了,思来想去,一拍脑袋。他退出孔方兄弟会的事只有钟毅他们晓得,而徐光祚从王增那里得到的消息断了之后,肯定不会想到他会那么爽快退出。此刻在那些人眼中,这几年他在真定的有声有色,也许就是孔方兄弟会的银子堆出来的。

    “不知俺在这里,晓得的人有多少?”郑直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十七弟放心。”徐光祚还没开口,张仑抢先道“就俺们几个晓得详情,外边的人都不清楚。”

    “对对对。”朱岳附和“就连外边的五个人都不清楚十七弟的身份,剩下的更不要提了。”

    徐光祚有些无语。

    “如此甚好。”郑直为掩饰尴尬,走到一旁拿起茶碗倒了碗水,一饮而尽。并没有看到,身后的五个人神态各异,挤眉弄眼。待喝完之后,回过头道“对了俺也无以为报,就告诉诸位俺听到的一个秘密,关于孔方兄弟会的。”

    众人一愣。

    “快讲。”朱麟赶忙上前一步,靠了过来。其他人也不甘人后,凑了过来。

    “孔方兄弟会两年前被人坑了十几万两银子。”郑直看向徐光祚“对吧,姐夫?”

    众人一愣看向徐光祚。

    徐光祚脸色难看,正要开口,突然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捂着脖子。与此同时,朱麟,张仑,朱岳也大同小异。

    郑直扔了手里的碎瓷片,揪住郑虤的发髻,捂着对方的嘴,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想要呼救却无法发声的四人,给了还想往外跑的张仑下三路一脚“二虎,瞅见了,六大国公,俺弄死了四个他们的嫡传,很简单的。”

    因为怕郑直利用屋里陈设逃跑,所以卧房内除了一张床,一张用料厚重的实木桌子外,啥零碎都没有。不想如今却成了徐光祚四人的催命符。

    郑虤脸色煞白,不敢吭声。

    “你是要跟他们一样,还是不一样。”待四人彻底没了动静,郑直松开对方的嘴“自个选。”

    “徐光祚他们讲孔方兄弟会的银子在你手里。”郑虤哆哆嗦嗦开口了“事成之后,分俺一半。”

    “你也不想想,你配吗?”郑直冷笑“家里咋样?”

    郑虤一听,松了口气,赶紧颠三倒四道“六太太封了芝麻巷,不让俺们进去,俺晓得的也不多。对了,曹二娘在芝麻巷你家门口跪了三日三夜,自愿给你做妾,三奶奶和六太太答应了。后来六太太的爹死了,六叔让他在长俸寺守孝一年,尽孝道。如今芝麻巷是三奶奶当家,俺媳妇帮衬。虎哥失踪了,六叔不让外传,应该晓得一些。四嫂前几日没了。对了有人上月去芝麻巷那闹事,好像姓夏,结果让曹二娘把他家女眷都抢进了院子。还有,你那个亲随,如今又听曹二娘的了。还有六姐病了,不晓得啥病,病得很重。还有七姐怀孕了……”瞅了眼地上的徐光祚“俺这次来,就是因为有番子老是想着上林济州,俺怕了,不想来了,你被下大狱了。对了你那个师兄,也不可靠,你出了事,啥都不管……”

    郑直想了想“乾隆当,康熙当的事你晓得多少?”

    “听人讲前一阵有挤兑,不过挺过去了,剩下就不清楚了。”郑虤心头一动,却不敢多问。

    “是不是漏了啥?”郑直戏谑的看着对方“二虎不是一直撺掇六叔开革了俺宗籍吗?他没答应?”

    郑虤讷讷不语。

    “外边多少人?”郑直又问。

    “院里五个,外边还是十二个,不过是住在前院。”郑虤立刻回答。

    “俺那个朋友在哪?”郑直追问。

    “死了。”郑虤赶紧道“是他们的人下手没轻没重的,不关俺的事。”

    “脱衣服。”郑直松开对方。

    “干啥?”郑虤没反应过来。

    “俺得出去啊。”郑直理所当然道“不换你的衣服,换谁的?”

    郑虤不情不愿道“只给你外套就好。”

    郑直皱皱眉头,待对方脱下大氅之后,郑直却不着急穿身上。而是戒备的开始搜检徐光祚等人,片刻后在张仑身上发现了一把精致的匕首,拿在手中“把门外你的手下喊进来,别耍花招。”

    郑虤无奈,被郑直按着来到门旁,打开门“二杆子,进来。”这才收回身,被对方拽进稍间。打定主意,一会二杆子进来,趁着二人动手,立刻呼救。否则这事其他几家不会放过他,一定要把郑直抓住交出去。却不想一回头,感到心口一痛,继而啥东西划过脖颈。

    郑直冷漠的看着对方,似乎事不关己的将大氅穿好。他留下郑虤,就是为了黄嬷嬷占位置。如今这次肯定用不了了,那郑虤对他就没用了。

    二杆子走进门,看明间没人,正犹豫要不要进里屋,听到一声不耐烦道“来了没有?”声音陌生,却带着倨傲之气。二杆子想来是与东家同行的哪位贵人,也没多想,赶忙朝着西次间走了进去。一进屋就被啥东西蒙住了头,不等他护住脑袋,就感到胸口一痛,继而是脖颈,喊都喊不出,倒了下去。

    郑直瞅了瞅手中匕首,小心收回到靴子里。将几人身上值钱的东西也都装好,这才深呼吸一口气,大步向外走了出去。

    郑虤那点心思他懂,千方百计想让他走后门,那么他偏走前门。至于顺子,应该确实是没了,郑虤懂,全说假话不如九真一假。

    他大模大样走出正房,无视了院里的四个壮汉,穿过垂花门,来到前院。果然只有两个壮汉看着屏门,没有他人。那二人也不知郑直深浅,眼睁睁看着郑直大步走出屏门。待郑直到了门房外,瞅了瞅里边只有门子一个人,拿出靴中刀走了进去。

    “一共死了二十四个人。”张采拿着手账禀报“其中四人是定国公,英国公嫡孙,成国公嫡子,保国公嫡孙。另外十九个是他们的家人还有车夫。”

    “另一个人是谁?”白石皱皱眉头。

    “不晓得。”张采指着不远处的无名氏“头也没了,无法辨认。”

    “让仵作尸检。”白石四下张望“他们没有讲为什么在这里带这么多人相聚?”

    “没有。”张采摇摇头“虽然都是军籍,可全是家生子,问不出的。本来这事都不一定报出来,是保国公的娘子打发人来寻,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喊大叫,引来了总甲。”

    “多事之秋啊。”白石苦笑。没见过世面,在他看来是蛮横惯了。

    “白千户。”侯能走过来“经过各个公府家人辨认,他们随身携带的财物都没了。还有,俺打听到,当时有人瞅见是五位公子进的院子。”

    “请人来,俺要画像。”白石松了口气,只要有目击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