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祧又称为“一子两祧”或称为“两房合一子”,是一种特殊的继承方式,一个男子同时继承两家宗祧的习俗。兼祧人不脱离原来家庭的裔系,兼做所继承家庭的嗣子。取具阖族甘结,承继两房宗祧。兼祧之妻,即兼祧者所娶的妻子,可能分别属于其所继承的两个家庭。
当家族人丁零落,没有足够的男丁来一人承继一个小宗时,便以一人祧两房或者数房的方式,来延续家族中多个小宗的做法即为兼祧。
大明此时虽然在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形式,比如三杨之一的杨士奇就是事实上的兼祧子。可是直到如今朝廷的文书里边都不承认。而郑直能够提出这么一个专门的名称,很简单,他从孙怀南送过来的一本《俞楼杂纂》上看来的,里边就曾经对兼祧在丧礼上等做出过详细规定。可是里边也提了,先娶妻后娶妾,却被郑直选择性忽略了。反正这本书也不晓得是哪个无良文人杜撰的,竟然用‘乾隆’,‘道光’这种他遍查不到的商户名号做年号。用江侃的话讲‘没文化到家了。’
“兼祧?”曹宁听着郑妙瑞带回来的消息,有些欢喜,又有些失望“那谁做十七哥的正室?”
“我那兄弟没顾上讲。”十一姐回了一句“他正找人打听这朝廷啥规矩,不过,二人陇归是要做妯娌的。”
对于郑直选择给十四哥承嗣,十一姐并不意外,毕竟当初就是郑十七见死不救,间接害死的对方。心中有愧……算了,看在银子的份上,不提了。
“这事虽然不甚圆满,可是这样一来,俺姐不管是嫁给十七哥还是替了十四哥,都算是正室,两头大。”曹三郎赶忙帮腔。
“俺们两家离得这般近。”曹宁不动声色道“自然还是让二姐给十七哥承嗣为好。”他是买卖人出身,见多了口惠实不至的事。讲得好听,兼祧?朝廷认嘛?到时候一旦被告发,那就是判和离,曹家……二姐咋办?
“阿舅所言极是。”十一姐赶在曹三郎开口前道“不管另一家是谁,还能比咱们两家近?”
曹宁一听,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多亏了三嫂,才回来三日,每日都为他二姐忙里忙外。你姑的身子也不好……”
“阿舅这是啥话。”十一姐笑道“这本来就是我这个当嫂子应当应分的。我这兄弟在外野惯了,之前根本不懂名份对于女子多重要。如今他晓得了,这件事陇归会有一个好的结果的。”
听话听音,曹宁听出了三嫂的言之凿凿,却也听出了内里的含糊地方。只是郑直原本是打算用妾礼娶二姐,如今愿意以妻礼相待,这多亏了三嫂周旋,他也不好求全责备“对对对。二姐那里……”
“二姐那里还是让三嫂去吧。”曹三郎插话“前后都是她经手的,掰扯的清。”
曹宁自然答应下来。
十一姐自然不会拒绝,带着丫头去了后院,不想曹大姐也在二姐的屋里“我那兄弟是个痴心的,又是个贪心的。若不是与那边早就有了默契,我是不会答应这般委屈二姐的。二姐寻思着若是不满意,我就回了他。”
曹二娘脸色微红,低头不语。
十一姐见此,笑着看向曹大姐,才发现对方的反应有些奇怪。
“在家从父。”不等十一姐多想,曹二娘开口了“三嫂问错人了。”
“妹妹讲的是。”曹大姐应和一声“这种事还是父亲做主就好,只要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入哪门承嗣还不都一样。”
曹二娘和十一姐都看向曹大姐“大姐讲的是这么个理,我这就问问阿姑的意思去。”讲完抽身而去。曹大姐这是嫉妒了,果然亲姐妹也靠不住。
“姐姐帮我瞅瞅。”曹大姐也感觉刚刚有些过于露骨,正要起身告辞,这时曹二娘却拉住了对方的手“我最近喜欢上了治宅,总感觉有些不妥帖。”讲完从枕边将郑直几易其稿送来的最新一次郑宅图谱拿了出来。
曹大姐一听就有些吃味,治宅?凭你?还不是我家心肝的银子。刚刚消散的酸气顿时又冒了出来“行,我来瞅瞅。”
曹大姐也是昨夜才听心肝讲的,可为时已晚。这叫什么事,昨夜喊人家‘娘子’,今日就成了‘姨姐’?
曹大姐坚信,心肝是喜欢她的,若没有曹二娘,如今就是她在准备改嫁了。偏偏她之前被唐疯子迷惑回绝了心肝的好意;偏偏心肝见过妹妹;偏偏妹妹比她哪哪都好。
“平妻?兼祧?”江侃想了想“听过可是我也不懂。我们那时兴养小三,就是小老婆,至于什么正室不正室的谁在乎?”
“名不正言不顺。”郑直这一点有些无法接受,现身说法道“女子怎么可能不在乎?”
他实在不晓得问谁,也不想被边璋嘲笑,这才找到了江侃,不想竟然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不过想到对方待祝英台的态度,还有杨儒,史臻享等人那混乱的关系,也就释然了。跟一群寡廉鲜耻的漏网鬼讲礼义廉耻,他真是昏了头“算了,俺去问别人。”
“别啊。”江侃赶紧拉住郑直“我不懂,不过我老乡懂。江西的,我们江西人最聪明,总有人懂得,等着。”讲完起身走了出去。
郑直无奈,重新落座点上烟,一边抽烟一边胡思乱想。不得不讲,十一姐为他打开了一扇门。对啊,反正是关起门了自个过日子,与其让两个女人都不开心,不如就一起开心好了。可是因为有诏狱的前车之鉴,郑直又不免有些犹豫。所以他才找江侃询问这个漏网鬼看看有没有能给他启发的点子。奈何失望了。
正想着,江侃去而复返,紧随其后,走进来一位柔弱的青年“我来介绍,这是我老乡,江西袁州府严惟中严举人,我老师……蒙师的儿子,九岁入县学,十岁过府试,十九岁中举。江西有名的才子,跟你有的一拼。如今是上京参加春闱,前一阵遇到了,被我拽了回来一起住。”
待双方互相见礼之后,江侃请众人落座“老严你学问大,我兄弟想问问怎么可以娶两个老婆……”
“不是两个老婆,是两个媳妇。”郑直早就习惯了江侃的不靠谱,直接接过话“严兄能够在此,自然就是江中书的朋友。俺也不藏着掖着,鱼与熊掌俺想兼得,请严兄教俺。”
严惟中听了有些无语,江侃找他说顺天府的前科解元来了,要介绍给他们互相认识,却不想竟然是给他下套。
“老严,帮帮忙,今晚上他请客,地方随便挑。”江侃笑着拿出烟递给对方。
“对对。”郑直立刻爽快答应,赶紧拿出火镰为对方点上烟。
“娶双妻能不能,俺也无从知晓,不过俺把晓得的都给郑勋卫讲讲,希望有所帮助。《春秋·隐公五年》中云:“诸侯无二嫡”。后汉班固的《白虎通义》就曾写过:“妻者齐也,与夫齐体,自天子至庶人,其义一也。”《新唐书·儒学传下·韦公肃》:“古诸侯一娶九女,故庙无二嫡,自秦以来有再娶,前娶后继(继妻),皆嫡也,两祔无嫌。”严惟中抽口烟,开始讲了起来\"《法经杂法》规定:夫有一妻二妾,则刑聝,夫有二妻则诛,妻有外夫则宫。《汉九律》中也规定“乱妻妾位”属于犯罪。《唐律疏议户婚律》规定:“诸有妻更娶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虽然唐律明令禁止“有妻更娶”,但在唐代并嫡之风尤盛。”
郑直原本有些沮丧的神情一振,
“《合璧事类》记载:“安重荣娶二妻,唐高祖因之,并加封爵。”虽然这种做法为官府默认,但是并不代表其合法,若有人因“有妻更娶”发生纠纷闹到官府,官府仍会依法处理。”可紧接着严惟中就给郑直泼了盆冷水。
“意思是不是民不举官不究?”江侃插话,一下子抓到了重点“哪怕实事摆在面前,只要两个女人的娘家人不闹,就没事?”
“可以这样认为。”严惟中想了想,给予了肯定答复,继续道“《宋刑统户婚律》规定: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斯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到了大元《通制条格》有妻更娶,自愿者,改为妾。”
到了这里,严惟中就闭口不言了。很简单,能够坐上顺天府解元的人,若是连大明律例都不晓得,就太可笑了。他若是在再搬出来照本宣科,也太瞧不起人了。
“看来只能关起门来自说自话了。”江侃听得似懂非懂,可是大概意思还是明白了,这双妻怕是不成了。
“只好如此了。”郑直真的不敢也不愿意再为去诏狱故地重游了,只好委屈曹二娘了。
“那……”严惟中见此就打算离开,至于啥请客吃饭,还是算了,郑行检着实让他有些失望。
“不对啊。”江侃突然拉住严惟中“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皇帝赐婚,赐双妻行不行?”
郑直精神一振看向严惟中。
“本朝倒是不时传出御赐宫人给功臣的消息,可那都是皇妾……”严惟中回答的很谨慎。
“事在人为,事在人为。”江侃看向郑直“你前几天不是刚刚写青词升官了嘛?有一就有二,下一次写词,再问你要什么,直接求赐婚不就得了。”
郑直没吭声,严惟中错愕的看向江侃,以至于忽略了对方讲的郑直得到御赐封赏的消息。没法子,他认识的江侃,江士衡不是这样的,咋几年不见,变成了如此一个猖狂模样?
“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又不是要你求别的,就是求皇……”不等江侃讲完,已经被两只手捂住了嘴。待二人松开,他赶忙质问“上厕所洗手了嘛?”
闹归闹,不过江侃总归给郑直找到了一个方向,一条道。大不了和离之后,改成纳妾。挨九十板子而已,有啥?为了项氏,为了孙二娘,他愿意拼一拼。
只是郑直总感觉这是一条不归路,没法子,水淹真定府;科场舞弊案都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提出来的。更关键的是,项氏的身份是个大坑,一旦真的闹出啥事,说不得就会因小失大。可郑直又真的不想放弃娶双妻的诱惑,得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不能急,总有法子的。
比如俺若是立了大功,会不会得到特许?毕竟宪宗皇帝可是给太监赐过宫女做娘子的,还是两个。难道俺堂堂的大明锦衣卫勋卫司勋卫,食指挥佥事禄,武举会试头名,顺天府文武乡试解元郑直还比不上个阉人?
“真的比不上。”郑七姐看着那一捆银票,心情格外舒畅,以至于难得的顺着面前的夯货说了几句妥帖话“他哪比得上你。”
“一旬之间,赚了一千五百两。”郑佰一边自夸,一边对怀里的七姐施展手段“俺赚银子也比他强吧?”
郑七姐哭笑不得“晓得你本事。”却又叹口气。
“怎么了?”郑佰明知故问。
“早知晓这买卖赚的如此容易,我就不会拉着旁人分润了。”七姐沮丧道“如今这银子大部分都便宜了旁人。”
“这就没意思了。”郑佰笑着抚摸对方的肚子“明明是七姐不信俺啊,如今这可怪不到俺的头上。”
七姐没有吭声,抽回手,起身要走。
不上不下的郑佰赶忙拉住对方“好好好,先让俺爽利了,总有好处的。”
七姐也不是真的要翻脸,毕竟眼瞅着买卖可不是几千两就能打住的。纡尊降贵的让对方称心如意后,才追问“你用什么法子?”
“你忘了孔方兄弟会会票了?”郑佰拿出烟点上“如今牙行已经有了名气,该它们上场了。”
“那也是收一分的手续费吗?”七姐明知故问。
“那才有几个钱?”郑佰却显摆道“俺们把它分成一年期,两年期,三年期打折出手,亲自下场。”
“要不少银子吧?”七姐在家时可是紧盯郑宽的产业,只是郑宽中状元后,才彻底放开的。因为用不到,看不上那点东西了,如今的东门号听说在六太太手里半死不活的。不过郑七姐练就的火眼金睛却没有丢下,她早就等着看郑佰如何将孔方兄弟会玩出花。
“这个七姐就不用管了。”郑佰却卖起了关子“拢归俺月底能给你弄到五千两,不算她们的。”
七姐的呼吸急促了,五千两,定国公府几千顷田也就这样了。重新搂紧郑佰,这只是开始,下个月至少能够有大几千两,再下个月……那就再让你多活个把月“你怎么早没有把本事拿出来?”
“早拿出来了,难不成七姐就从了俺?”郑佰无赖的将对方向下按去“你不是讲十一姐也来了,找个空挡,俺们聚聚。”
“聚啥聚!”郑直,江侃,严惟中三人从酒肆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初更天了“俺明个儿一早上值,要聚就六日后。”
贺五十看到三人,立刻驱车缓缓走了过来,停在了三人跟前。跳下车,贴心的拿下车凳放好。他如今已经续了黄,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力士小旗了。自然对郑直感恩戴德,做事更加殷勤,甚至要去扶郑直。
郑直笑骂一句,摆摆手,请江侃和严惟中先上车,然后叮嘱贺五十几句后,才上车。
“严兄是江西才子。”待马车启动后,郑直接过江侃递过来的烟“认不认识一个叫……夏嵩的才子?”他今个儿出门着急,忘了带手账,吃饭会钞时才记起了弘治十四年老郑直梦里讲的那个惹不得的人。毕竟时隔多年,期间发生了太多事,郑直已经记不清名字了。之所以问严惟中,不问江侃,很简单,那就是个假货,问了也白问。
“夏嵩?”严惟中想了想“哪的人?”
“江西人啊!”郑直虽然没醉,却也是微醺“号,介溪。其他的,俺一时半会忘了。”
“夏嵩?才子,姓夏的?”江侃想了想“夏言是吧?”
郑直和严惟中看向对方。
“我就认识这么一个姓夏的才子,他爹在临清做同知,我们是兄弟。不过他考试不行,上科,本科秋闱都落榜了。”江侃看向郑直“你怎么知道的他的?”
夏言可是大明名臣,江侃不知道他认识的是不是,可是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原则,自打认识对方之后,一直有联系。至于严惟中,自打他穿越来,对方就叫这个名字,他没有仔细打听过一个家庭教师儿子**的癖好。却哪里想到,大明的两位有名奸臣都在他的身边。
“俺的座师张东白先生就是江西人,跟俺提过。讲此人大才,这不遇到了严兄就想打听一下。”郑直只好搬出张元祯来抵挡“夏严?”他总感觉这名字对,又感觉不对。不过,有个‘夏’字,有个‘严’字,应该没错“他真的没有过秋闱?”
看到江侃点点头,郑直不再追问了。老郑直可是讲,本科对方也要来参加春闱的。难不成这就是史臻享讲的啥‘效应’?如此郑直放心了,连秋闱都没过,谁理你“想来是俺记错了,连秋闱都没有过,这位夏秀才哪里比得上严兄博学多才。”
严惟中赶忙自谦一句。讲实话,郑直郑行俭的举止粗鲁,言行粗鄙,着实让他失望。可对方眼中没有少年得志之人的孤傲,又让严惟中感到了轻松。再多的,他还判断不出。不过也没兴趣深究,毕竟双方不过萍水相逢,想来文武殊途,日后也没有多少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