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仆从们应声,各自按照命令行动。
之前武二等人拔剑虚斩,令这群仆从胆战心惊。如今武二等人离去,他们的胆气瞬间壮了起来。
不行,这口气必须找回。否则,丢脸的不仅是他们自己,还有整个凌州的严家家族...
凌州的严氏家族,是这片神奇地域的世家典范,即便是新任的知州,也要先拜见严氏的老族长,才敢正式执掌衙门。然而,一个来历不明的贵公子,竟率百名护卫公然挑衅严府的二管家,若不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岂非变相鼓励他人效仿?
这纷争的源头,仆人们都不愿深究。毕竟在凌州,乃至整个京东东路,严家之名便是正义。哪怕他们践踏生命,那也是对方自寻死路,无论官司打到何处,严家都会立于不败之地!
他们有这般底气并非无故,自大宋建国以来,便宣称帝王与士大夫共同治理天下。赵匡胤在世时,这还仅停留在口头。然而,当二帝赵光义在混乱中继承王位,又在与辽国的惨烈交战中败北,为稳固皇权,“帝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便从标语化为了现实。
自古以来,法令偏向某一阶层,必会滋生无法无天之徒。十一世纪的大宋也不例外。严氏一门三公,还有一实权知府,即便在士大夫阶层中,地位亦举足轻重。其家族子弟和党羽自是横行无忌。
倚仗这份傲气,家仆严五抄小径率先抵达凌州城,顺利面见都辖王德,如实转达了二管家严思仁的诉求。
“你说那人不满二十,还有百来名家仆?他父亲恐怕至少是现任的卫戍将军吧?”王德毕竟是一介正六品官员,见解优于严思仁,皱眉低声揣测。
对于严家指控柳慕白和柳雪儿兄妹是纯阳教余孽,他选择视而不见。最近,“纯阳教余孽”已成万能罪名,谁都可以被扣上,多两个也无妨。真纯阳教徒,地方官或许不敢抓,伪教徒则满狱皆是!
“应该是将门之后,但马车顶并未镶铜。口音非汴梁本地,更像是陕州那边的!”严五心思敏捷,想了想,低声道。
“嗯,既然严二爷这般说,王某自不会推脱。”王德听到“马车无铜”之言,心中释然不少。
尽管如今朝廷对礼制不似以往苛刻,但马车是否包铜仍有讲究。皇家用金,郡王公主用银,国公用银,侯爵以下用白铜。无爵位且官阶六品以上者用红铜,更低则用青铜。平民百姓,再富也只能给马车包层铁皮,若敢用铜,定会被官差找茬。
这位冒犯严家的公子哥,虽带众多仆从,马车却很平常,暗示其父辈官职不会高于一州卫戍将军,且未受封爵。
于是,王德不用担心触及硬茬,自伤其趾。...
“我家二爷,并非欲对他施以重罚,仅欲给予警告,令其悔过。若不然,任凭任何一个异域贵族欺凌我们严家,此事一旦传扬,凌州之地的显贵颜面何存!”严五悄声解释,以安抚王德的忧虑。
“明白了!我心中已有计策!”王德深思后,轻声颔首,“你去告诉二爷,稍后城门相见。我会让人当着他的面,捉拿柳氏那两个孽种。再以此恐吓那位公子,指控他窝藏罪犯。最后,请二爷出面,为他求情。”
“遵命,王捕头英明,小人定将话带到!”严五心领神会,笑盈盈地连连作揖。
“年轻人嘛,谁不曾有过狂妄之时。但他毕竟出身官宦之家,其父说不定与咱家大人同朝为官。日后难免碰面,留些余地为好。”王德担心严思仁因怒而不从,又低声叮嘱严五。
对付平民百姓,无需这般周详,但面对官家子弟,王德必须谨慎行事。这就如同猛虎捕羊牛肉,无需顾忌,然而猎狼逐豹,须防其同类反击。
严五理解此理,应声离去,前往禀告二管家严思仁。
王德则估算时间,召集百余名捕快和射手,声势浩大地向凌州城西门挺进。
因半年前纯阳教刺杀开封府左巡使的惊天大案,凌州城至今戒备森严。宽阔足以容三辆马车并行的西门紧闭,仅留两侧小门供进出。
王德对供百姓出城的左侧小门置若罔闻,于右侧小门外,他指挥手下摆开阵势,对每个进城者严密盘查。同时,数十名士兵刀出鞘,箭上弦,于敌楼上警惕地俯瞰下方。
察觉异样的百姓纷纷转向南北两侧城门,以免无辜受牵连。已完成当日事务的市民,则三五成群地站在远处空地,偷偷观望着城门口的动静。
“王都辖这次又要以何借口整治谁?竟动用如此规模的兵力?”一位头戴儒帽,身旁伴着书童的读书人,胆大包天地低声议论。
“不清楚,但从这阵势来看,对方身份恐怕也不简单。”他身边的书友想了想,摇头晃脑地回应。
“我瞧见了,严府的家丁刚刚骑马急匆匆地出城。肯定是有人触怒了严家!”附近,一位商人模样的中年人忍不住插话。
两个书生瞥了他一眼,随即退步,免得沾染市侩气息,影响日后笔下的文雅。
然而,当他们的蹄步在魔法石板上止住,二人便顺着摊贩的暗示,低语探讨起来,“竟敢挑战亚恩家族,哪个勇士胆敢如此?看来无需踏入灵泽城了,王执法者会亲自带领他们去幽冥之狱接受审判。”
“唉,无论是谁,这次真是厄运临头!在这灵泽之地,亚恩家族……唉”
“唉……”
最终,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他们既不满亚恩家族在灵泽的霸道,又对现状无能为力。
“来了,来了,足足有五六辆魔法马车。难怪王德会摆出这般阵势。”
“这个厚颜无耻的王德,堂堂六阶领地执法者,竟去讨好亚恩府的仆人,难道他不觉得羞愧吗?”
……
四周,议论声此起彼伏。观众们发现主角现身,个个兴致盎然。
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混混,手持石块瓦砾,悄然靠近王德身后,随时准备根据他的脸色为执法者们助威,增强气势。
紧跟在齐凌车队后的亚恩府二管家严思仁,早已接到严五的情报,明白如何与王德配合。此时,他目睹王德亲自率队封锁城门,假装严谨地盘问每一位进城者,心中有了计较。他立刻驱策坐骑,超越车队,远远地向王德行礼:“王执法,许久不见,您近来安好?”
“劳严兄挂念,一切尚可,尚可!”王德笑着回了个半礼,接着向严思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演戏就要全情投入,虽然决定找“异乡贵公子”的茬,但他不会直接命令手下搜查车队。他先让那些排队入城的平民逐一受检,然后指挥部下包围车队。
期间,武二几次试图上前表明身份,都被王德以忙碌为由晾在一边。现在,终于到了对付主角的时刻,王德立刻手握剑柄,俯视马车厉声问道:“来者何人?持有通行证明吗?你们队伍中是否藏有陌生人?若是有的话,尽快交出,以免引火上身!”
“嗯,咳咳,咳咳!”严思仁也挺直胸膛,坐在马背上连连咳嗽,期待着那个冒失的少年被王德整治得颜面无存。随后,他打算亲自出面解围。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出乎他的预料。
马车里的少年,连车帘都没动一下,摆出了高贵的姿态。
少年的心腹家将则冷冷地从腰间解下一块铜制徽章,径直掷向王德的胸膛,“没有通行证明,这是武某的令牌。收起你的把戏,否则后果自负!”
好大的气魄!严思仁也算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有人在王德这位执法者面前如此嚣张。他心中的愤怒瞬间燃烧,手握马鞭,随时准备上前教训对方...
然而,本应雷霆大发的王德,接过腰牌后,竟即刻勒住飞驰的魔法兽。三步并作两步奔向灵驹车,向着车厢深深鞠躬,“原来是督刑大人驾临!微臣刚才有眼无珠,误了督刑入城之礼,绝非故意怠慢。若有冒犯之处,还望督刑宽恕!”
说完,他连忙转头对身边的侍卫和助手大声喝令,“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通告城门守将,速启正门?那位荡平永兴军路血莲邪教的齐督刑来了,如今我们凌州,不必再惧怕纯阳教兴风作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