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奎尔.奥尼尔永远不会忘记此时更衣室里的氛围，他就像是坐在冷冻仓库里，连空气都变得冰冷。

    文斯.卡特坐在更衣室内一言不发。

    不仅仅是他，小牛全队的情绪都很低落。

    更衣室仿佛达到了绝对零度。

    这场失利确实很伤人，因为小牛队距离胜利只差了2.1秒，胜利原本触手可及。

    现在他们才能理解埃弗里.约翰逊的那句话：“接下来也许是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防守。”

    此言不虚。

    人往往只有在错过后才懂得珍惜。

    如果沙克知道罗杰会直接空接，他肯定不会每天吃那么多汉堡，喝那么多可乐。若是他能更轻盈，刚刚兴许可以跳得更高一些。

    如果卡特知道罗杰会直接空接，他宁肯冒着摔断下巴的风险也要毫不迟疑的飞身扑出去够那颗空接传球。

    但现在懂得珍惜已经没用了，一切都已经盖棺定论。

    你无法在贤者时间到来后改变任何事情。

    虽然这只是G1，达拉斯牛仔们还没有输掉一切，可每个人都知道和勇士队打比赛的艰难程度。

    你不能放任任何一场胜利从指尖溜走。

    上赛季总决赛底特律活塞的经历已经告诉了所有人，与罗杰的球队作战，你就是2比0领先都不安全。

    更何况是落后了。

    这种寒冷已经从甲骨文球馆的客队更衣室传播到了德州，达拉斯人的心都是凉的。

    小牛球迷其实已经习惯了罗杰拿高分，毕竟勇士对付小牛的策略一直是以攻对攻。只要打小牛，罗杰的数据总会很夸张。

    这赛季揭幕战，当罗杰在小牛队头上拿下单场72分的恐怖数据后，达拉斯球迷本以为再也不会发生比那更糟糕的事情。

    可今晚的这记空接绝杀就相当糟糕。

    常规赛无往不利的小牛好不容易让达拉斯人积攒了自信，而这场比赛让所有人意识到小牛并没有那么无敌。

    其实今晚小牛队三个明星的表现都还不错，卡特33分、诺维茨基24分、鲨鱼20分。

    他们三个好像谁当替罪羊都不太合适。

    于是ESPN写手劳伦斯.梅在自己的专栏中将枪口对准了小牛队老板马克.库班，标题相当醒目——《联盟最烂的老板，比詹姆斯.多兰还烂》。

    “愚蠢的马克.库班现阶段的建队方式就是端一杯咖啡躺在沙发上，然后拿出联盟得分榜或者2K游戏评分排行榜，挨个在那些得分高，或者游戏能力值高的名字前面打勾，然后将名单交给唐尼.尼尔森：我要这些人。

    我敢打赌，他肯定是这么做的！

    他能组出璀璨且昂贵的阵容，但无法组建能够赢球的阵容。

    湖人和尼克斯的补强能够成功，是因为他们对症下药，补齐了球队薄弱的环节。让我惊讶的是，连愚蠢的詹姆斯.多兰都知道这个道理，而马库.库班却对此一无所知。

    小牛队在得到卡特后，和交易之前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们的进攻也许从90分变成了95分，但防守还是50分。球队综评不过是70分涨到了72.5分而已，提升并不大。

    生死时刻，达拉斯小牛依然只能仰仗手感。

    生死时刻，达拉斯小牛依然没有能够站出来扭转局势的防守人。

    这支球队就像洛杉矶花99美元租跑车和奢侈品拍照的假名媛一样外强中干。

    一旦关键时刻手感出问题，昂贵的小牛就会变成没有地基的空中阁楼，彻底倒塌。”

    劳伦斯.梅的说法让库班大为光火，沙奎尔.奥尼尔这个赛季拿2770万，德克.诺维茨基和文斯.卡特1258万，这是全联盟最贵的首发，没有之一。

    作为对比，湖人、尼克斯、勇士和马刺的首发阵容里都只有一个顶薪球员。

    而小牛队光三个明星的工资就比联盟一半球队全队的工资加起来都贵。

    小牛国度是不折不扣的金钱帝国。

    马克.库班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结果却被一个该死的写手批成了蠢货，他心情能好才怪。

    但残酷的事实是，劳伦斯.梅是对的。

    小牛队花了很多钱，可建队其实并不成功。

    在卡特转会过来之前，小牛关键时刻仰仗诺维茨基和特里的手感——你不能在关键时刻指望鲨鱼，因为他一拿球就肯定会被犯规，而他的罚球总会让球队坠入地狱。

    现在，小牛只是多了一个仰仗手感的人。

    是的，文斯.卡特今天投进了那记打破诅咒的长两分，可别忘了在那之前他几乎半节比赛没有得分。但凡他能在半节比赛里打进一球，结果都会大有不同。

    运球重心过高的卡特一直以来都很依赖第一步速度去突破，所以大伤过后他突破能力退化最为严重，哪怕联盟实行No HandCheck规则也救不回来。

    再加上今晚最后半节他因为一边防守罗杰一边进攻导致体能极速下滑，速度变得更慢，所以几乎突破不了勇士队的任何人。

    他只能赌手感，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除了赌手感小牛还能靠什么呢？用他们的防守从来无法左右比赛。

    文斯.卡特的防守时常被诟病极为懒散，其实卡特的防守水平很不错，职业生涯前三年都有场均1+抢断和1+盖帽的数据。大学时期，他也被认为是一个全能防守侧翼。

    但就和他的远房亲戚特雷西.麦格雷迪一样，他需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进攻端，因此防守影响力有限。

    原本时间线中，文斯.卡特防守真正高效的时期，恰恰是他离开魔术后彻底转型成为角色球员的时期。不再扮演重要的进攻角色，让卡特能把更多心思放在防守端，也打出了不错的效果。

    但在小牛，他几乎不可能脱离进攻。

    于是，小牛队的防守还是一样烂，卡特的到来并没能解决这个问题。

    球队阵容的合理搭配一直是夺冠的关键因素，诺维茨基07年-10年的个人表现其实都非常出色，他并非11年才练出背身。在11年之前，德克的金鸡独立后撤步就已经炉火纯青。

    事实上因为伤病原因，11年诺维茨基在季后赛的进攻效率相比前几年反而还下滑了不少。

    之所以他在效率下滑的年份反而能够夺冠，原因就是他身边拥有基德和马里昂这种防守出色的侧翼，拥有泰森.钱德勒这样的搭档进行协防和护框，甚至连178公分的JJ.巴里亚都找到了他在低位能够防住的对手。

    合理的阵容搭配，出色的团队氛围加上史上最强的二当家，这才让小牛队在11年得偿所愿。

    这就是阵容搭配带来的用处。

    围绕德克.诺维茨基建队其实不需要那么多得分手，得分手对德克的帮助意义不大。

    你只需要给他找能够防守的侧翼，能够防守的中锋搭档，能够回应空位三分的射手，然后再配一个普通的副攻手即可。

    马克.库班明显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的投入都用在了错误的方向上。

    在错误的方向上无论投入多少，都不会为他买到系列赛的胜利。

    一天后，系列赛G2在米申湾继续进行。

    空中楼阁果然没能经受住考验。

    这场比赛因为德克的手感被防闷，所以小牛直接脆败，输了15分。

    当小牛队其中一个进攻点手感不好时，他们连把比赛拖入最后时刻的机会都没有。

    而勇士队则打出了相当夸张的数据，罗杰40分13次助攻，小霸王25分16个篮板，杰森.理查德森23分6个篮板。

    在黑暗防守时代，你很难想象一支球队在有人拿40分的同时，还有另外两个人能拿20分。

    而在NO HandCheck时代，特别还是在一支防守并不优秀的球队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联盟的数据膨胀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点无论以后的球迷怎么否认都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勇士2比0领先，小牛这已经拿到了所有败者的固定剧本。

    在罗杰的职业生涯中，他一共输过三轮系列赛。

    这三轮系列赛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罗杰的对手至少赢下了系列赛前两场比赛中的一场。

    至于那些早早就0比2落后的对手，无一例外最后都成了罗杰脚底下一具充满腐臭味的尸体。

    查尔斯.巴克利如此解读：“在NBA，我们都知道一旦一支球队在系列赛中0比3落后，他们就相当于被判了死刑。你的死刑也许不会立刻执行，可你绝对死定了。而在勇士身上，这个判死刑的数字是0比2。”

    回到达拉斯后，第一天在主场结束训练的卡特就在更衣室遇到了一个棘手的媒体提问。

    “你认为你们依然有晋级的可能吗？”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达拉斯本地记者并没想刁难半人半神。

    但文斯.卡特却沉默了。

    他觉得这大概是自己职业生涯遇到过最难以回答的问题。

    斩钉截铁的回答“有可能”？

    真的有可能吗？

    第一场达拉斯三人组都发挥出色，结果罗杰扛到了最后，送上绝杀。

    第二场诺维茨基手感不佳，小牛顿时变得连竞争力都没有了。

    这已经说明了，小牛想要战胜罗杰，必须保证三人都状态爆棚，并祈祷罗杰别拿那么多分。

    想在一场比赛里满足全部这些条件不是难事，可想四场比赛都满足这些条件实在是太过苛刻。

    但如果直接回答“不可能”，自己岂不是成了笑话？

    自己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过要从罗杰头上跨过第二轮。

    你不能在放出“今晚艹死你”的诺言后却缴械投降。

    所以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文斯.卡特不知所措的看着记者，最后选择了沉默。

    诅咒已经开始让他痛苦，让他难堪，让他生活不如意。

    还好，达拉斯人在G3扳回一城。

    今晚的比赛，诺维茨基、特里和卡特都在三分线外找到了火热的手感，而强大的外线火力又让鲨鱼获得了许许多多一对一单打的机会。

    最终小牛以127比117拿下比赛。

    但这就是达拉斯人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G4罗杰在小牛羸弱的防守面前28中20，打出了不可思议的71%命中率，狂砍52分5助攻，让达拉斯人扳平比分的幻想成为泡沫。

    达拉斯牛仔们的04-05赛季已然走到尽头，金钱帝国的崩塌就在眼前。

    特德.特纳的成功让所有人都以为有钱就能拿冠军，但保罗.艾伦和马克.库班的经历阻止了这种错误观念的传播。

    文斯.卡特在比赛结束时双手撑膝，感觉疲惫不堪。

    第二轮就像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2001年他没能翻过去，2005年在一支璀璨的团队中他也依然难以翻越。

    他脑子里全是罗杰的那句“今年也不行”，仿佛成了咒语。

    坐在看台前排的马克.库班则一脸落寞，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已经组成了如此昂贵的阵容，却连总决赛的边都摸不到。

    而与此同时，骑士队老板丹尼尔.吉尔伯特的心情和马克.库班一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他对克利夫兰骑士的投入不亚于马克.库班之于达拉斯小牛。

    在球队建设上，丹尼尔.吉尔伯特为了迎合天选之子追求伟大的愿望，不惜斥巨资引入计划中的安德烈.基里连科，同时与全明星中锋大Z续约。并且因为一些不和，骑士队决定送出迈克尔.里德，交易得到攻守兼备的拉里.休斯。

    他和管理层在尽全力打造一支以詹姆斯核心的东部劲旅。

    除了引援外，骑士队的新老板还自掏腰包1200万美元为球队主场安装了新的记分牌和座椅，并全面翻新球队更衣室，为每个衣柜安装了电视，其中勒布朗.詹姆斯的衣柜里更是安装了两台电视机，并且配备了PS2游戏机和立体音像系统。

    紧接着丹尼尔.吉尔伯特投资2000万美元在克利夫兰市郊新建训练中心，让球员在更好的环境下训练。

    他的目的就是让天选之子安安心心的打球，让克利夫兰的设施不比大球市的球队差。

    做完这一切后，他还在克利夫兰当地最大的两家报纸《克利夫兰老实人报》和《阿克伦灯塔日报》做了一整版的广告。在广告中，丹尼尔.吉尔伯特除了感谢球迷支持，期待下赛季更进一步等客套之词之外，还用特殊字体写了这样一段话：“整个夏天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和一位队内最宝贵的球员续约，相信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

    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他认为和勒布朗.詹姆斯达成五年提前续约一点问题也没有。

    毕竟除了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他认为他和勒布朗.詹姆斯更是朋友。

    半年前的12月30日，天选之子本计划在一家酒吧举行派对为自己庆生。但不巧的是，派对与骑士早已制定的训练计划在时间上产生了冲突。

    得知此事的丹尼尔.吉尔伯托居然亲自下令更改了训练时间，并亲临派对现场庆贺。

    他就是想告诉勒布朗：在我这儿，你也是一个罗杰那样的特权球员。

    结果，当丹尼尔.吉尔伯特自信满满的正式和天选之子谈论提前续约时，那个23号却告诉他：“我和我的团队愿意续约，但我们倾向于签下一份1+1合同。”

    丹尼尔.吉尔伯特心碎了。

    在做了这么多之后，他以为他们是兄弟。

    五年长约和1+1合同是不一样的。

    五年长约意味着双方能够安安心心的长期合作，而1+1合同意味着主动权全掌握在球员手里。

    一旦球队有什么让球员不满的地方，球员随时可以走人，而且是以非限制自由球员的身份走人，球队得不到任何保障。

    为了阻止球星离开小球市，大卫.斯特恩已经做了很多努力，受限制自由球员规则的颁布就是其中一项努力措施。

    这个规则相当耍流氓，无论其他球队给球员报价多少，无论球员是否同意与其他球队续约，母队都能无条件的匹配这份合同。

    但勒布朗.詹姆斯的团队用了一个大胆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只签1年。

    1年后，骑士队肆意匹配合同的特权将失效。

    大多数球员不会在新秀合同结束后只签约一年，因为那太冒险。长约是一种保障，在80年代和90年代，超过10年的长约比比皆是。

    可詹姆斯的团队反其道而行之，他们认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正的保障。

    他们在效仿当世最好球员的续约方式。

    虽然骑士队和詹姆斯的合同还剩两年，丹尼尔.吉尔伯特不必着急。

    但勒布朗.詹姆斯是他买下骑士队的最主要原因，如果他无法长期持有詹姆斯，他花历史最高价买下骑士还有什么意义？

    勒布朗不是反复强调过他永远不会离开克利夫兰吗？那他为什么只愿意签1+1合同？

    续约陷入停滞，丹尼尔.吉尔伯特的心情不会比处于淘汰边缘的马克.库班好多少。

    与此同时，勒布朗.詹姆斯正在拉斯维加斯与他的密友们度假。

    玩了一晚上牌后，勒布朗.詹姆斯独自去露台透透气，抽雪茄。

    紧接着，里奇.保罗也跟了上来。

    两人点头示意，双双俯身撑在了露台边上。

    里奇.保罗看着灯火辉煌的拉斯维加斯，却聊了一个和假期的话题：“勒布朗，西部半决赛G5十分钟前在米申湾结束了，4比1。”

    “是吗？”

    “难以置信吧？达拉斯小牛的阵容已经不能更好了，结果他们只从勇士队手下抢走了区区一场胜利而已。”

    詹姆斯本想说“可怜的文斯又倒在了第二轮”，但一想起自己连第一轮都没打过，他闭上了嘴。

    里奇.保罗像是知道詹姆斯原本想说什么，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致同意你签1+1合同，我知道，离开家乡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但也总比活在罗杰的光环下好。

    现在的局势是，谁能击败罗杰夺冠，谁就是下一个联盟门面。我们不能错失这个机会，你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我们会看看丹尼尔.吉尔伯特会为你做什么，如果他做不到，我们自然会去找能够帮你实现目标的人。放心吧，我们会安排好一切。

    早晚有一天，勒布朗，你和罗杰会在季后赛里对峙并战胜他，那将是NBA历史的转折，是权利更迭的开始。”

    勒布朗.詹姆斯没有再说什么“我不会离开克利夫兰”这样的话。

    虽然他承诺过无数次。

    但.

    应该没人记得吧？

    与此同时，甲骨文球馆，文斯.卡特走进球员通道时落下两行热泪。

    今天这场比赛他已经竭尽全力，可小牛队还是以5分之差输掉了最后的战役。

    在此之前，文斯.卡特的复仇总是成功。

    唯独国王不可挑战。

    第二轮不再是卡特的诅咒，罗杰才是。

    鲨鱼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中圈与罗杰打招呼：“恭喜你，狗杂种。”

    “再见，死肥猪。”

    “答应我，别让科比那个畜生赢。”

    “答应我，今年把钱还了。”

    “什么钱？”

    “法拉利轮毂！该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给你写圣诞贺卡？就是为了让你记起这些！”

    沙奎尔.奥尼尔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把手搭在罗杰的肩膀上。

    “我记得，我什么都记得。”

    鲨鱼转身离开，他脑中快速闪过了在奥兰多的那些年。

    那些回忆变得无比珍贵。

    斯塔德迈尔走到罗杰身边：“你和沙克没事了？”

    “我不知道，不过，沙克似乎已经开始靠美好的回忆度日了。”

    罗杰还不需要靠回忆度日。

    因为他对未来还充满自信和希望。

    三天后，洛杉矶湖人4比2击溃圣安东尼奥马刺晋级西部决赛。

    罗杰未来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