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勤政殿。
御书房内,梁达泓坐立难安,时不时的起身向窗外张望,仿佛能透过厚厚的宫墙看到殿外的景象。
“广泉,就这样让百官在外面跪着,这大太阳要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名为广泉的太监安抚道:“陛下,您的意思是要见殿外的大人们?奴才就怕他们的话您不爱听,惹的您生气。”
提起这个,梁达泓就想起了早朝时,百官的反对,顿时一脸不耐烦,“朕不想见他们,让人把他们赶走,别在那跪着。”
广泉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为难,“奴才也劝过了,可是那些大人根本就不听,一定要见您,还说如果陛下不收回旨意,他们就长跪不起。”
“放肆。”
梁达泓气的摔了茶盏,“到底谁才是皇帝,这群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他们就是欺朕年幼,如果是先帝,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威逼。”
“陛下英明。您可是皇帝,一言九鼎,朝堂上的大人们未免太不懂事了,也不为您想想,朝令夕改,日后还如何服众。”
梁达泓听完只觉得此乃肺腑之言,深得他心。
“连你都懂的道理,这些人一个个的装聋作哑。朕只不过是想要效仿先帝,御驾亲征而已,他们一个个的就跟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一样,什么国库空虚,什么休养生息,十年之内不宜再动兵戈,都是借口。”
“通通都在敷衍朕。他们就是觉得朕不如先帝,朕偏偏要证明给他们看看,什么叫虎父无犬子。”
广泉眼里精光闪烁,奉承道:“陛下英明神武,必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嘴里的彩虹屁一个接一个,梁达泓听的飘飘然。好像已经能看到自己得胜归来,名留青史。
广泉趁着梁达泓心情好,提起了自己以前的梦想也是当个大将军,哪怕是为国捐躯也不后悔,巴拉巴拉的,说到动情处,还流下了两滴泪。
“这有何难,到时候朕让你也当一回大将军,试试号令三军的滋味。”
“奴才多谢陛下成全。”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马屁。
主仆两人在御书房乐呵呵的。
殿外,文武百官跪在地上,想要见皇帝一面。
太阳逐渐升起,阳光下,他们背部的衣裳逐渐湿透,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礼部尚书几人赶到时,有几个老大人已经晕倒了,被抬去太医院医治。
“礼部尚书他们回来了。”
“怎么只有他们,定亲王呢?”
“难道是定亲王不愿出面。”
“这该如何是好?”
跪在前面的其他尚书,以及国公侯爷等人,看见他们身后没人,很失望。
“定亲王可是不愿出面?”吏部尚书问道。
“我们路上碰见了几位同僚被抬去太医院,其中一个同僚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定亲王他老人家正在给他施针,让我们几个过来叫你们起来。”
“别跪了,到时候又晕倒几个,给他老人家添麻烦。”
礼部尚书大声招呼跪着的同僚,“诸位同僚,先别跪了。有不舒服的先到阴凉处歇着,御医正在赶来的路上。”
“老柴,拉我一把,腿麻了。”
吏部尚书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陆陆续续的,前面的都站了起来。
跪在后面的看见跪在前面的大佬站了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同于知道定亲王,对定亲王充满信心的老大人,后面的小年轻们一脸茫然,怎么突然就不跪了,一个上了年纪的亲王这么大派头。
广泉派他的狗腿子守在门口,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跑进去报信。
刚从御书房内退出来,准备去小厨房给皇帝准备茶点的广泉,撞上了来报信的小太监。
“冒冒失失的,要是冲撞了陛下,小心你的脑袋。”
“广公公,门外的那些大臣都站起来了。”
“哦?他们不跪了?也好,算他们识时务。”
“也不是,广公公,大臣们也没走,好像在等人,听他们说是定亲王要来。”
广泉听了不以为意,“可笑,以为请了一个老家伙过来就能扭转乾坤。”
“奴才看尚书大人他们信心十足,好似十分相信这定亲王。”
“不管这老家伙以前有多辉煌,现在时代早就变了,如今是陛下掌管天下,陛下给他面子他才是定亲王,不给他面子也就是一个糟老头子罢了。我看百官是跪昏了头,想瞎了心。”
广泉语气里满满的嘲讽,完全不把定亲王放在眼里。
狗腿子见他胸有成竹,奉承了几句,心里有了谱,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广公公,那定亲王求见,要不要告诉陛下?”
广公公瞥了他一眼,“陛下日理万机,没空见闲杂人等。”
“奴才明白。”
……
元熙成功救治了那个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文官,又喂了颗药,让人抬去太医院。
他接着让双喜推着轮椅,慢悠悠的赶往勤政殿。
元熙在路上跟一直回头不停张望的礼部尚书等人汇合,一起来到皇宫。
他看着熟悉的皇宫,有点触景生情。
远远的看见勤政殿宫道两侧的阴影处站满了有点狼狈的文武百官,这一幕他以前属实没见过,一下子粉碎了他心里的伤感。
靠近勤政殿,礼部尚书等人就围了过来。那些不认识元熙的,一看他身边大佬云集,也悄悄的围了过去,不过都很懂事的把通向勤政殿大门的路让了出来。
双方寒暄了几句,礼部尚书等人自觉的跟在元熙身后,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觉得底气足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架势。
一群人朝着勤政殿大门逼近。
已经得了广泉吩咐的两个小太监也底气十足,看见坐在轮椅上的元熙,眼神里还有几分轻视。
五福走了出来,对着那两个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说道:“定亲王觐见,尔等速速通报。”
之前去报信的小太监笑了一下,故作为难,“陛下有令,谁来了都不见。”
五福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目光凌厉的看向那个小太监,宗师的威压转瞬即逝,令小太监腿软了一下,要不是有旁边的小伙伴做支撑,现在已经倒在地上。
“再说一遍,去通报。”
被吓到的小太监恼羞成怒,仗着背后有靠山,还是勤政殿伺候的奴才,此刻又是在勤政殿门口,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信此人敢对他如何。
梗着脖子,嘴硬道:“陛下说了,不见,你们想抗旨不成。”
元熙朝五福眼神示意了一下,五福直接上前,大手掐住了那个小太监的脖子,轻轻的一用力,“咔嚓”一声,小太监魂归地府。
五福收手,小太监的尸体,软倒在地,双眼睁大,死不瞑目。
“嘶~”
身后看见他干脆利落杀人的举动,百官们倒吸一口冷气。
有些官员早就看这两个太监不顺眼,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定亲王威武!
门口把守的侍卫都没想到,有人敢在勤政殿门口杀人,呆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后,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边是皇帝,一边是文武百官,左右为难之下,他们选择了装鸵鸟。眼睛直直的往前看,只要他们不看过去,就没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杀人?谁?他们不知道啊。
另一个小太监吓得腿软,倒在地上。
五福看着他,“去通报。”
“诺…诺。”
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跑进去,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他一样,速度飞快。
元熙鼻子抽了抽,捂住了口鼻,他好像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那个小太监丝毫不敢耽搁,见到广泉就有了靠山,他跪地抱住了他的大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广公公,杀…杀人了,他们杀了小德子。”
广泉从他嘴里得知前因后果,怒不可遏,竟然敢打自己的脸。他是小德子的靠山,定亲王居然让人毫不犹豫的杀了小德子,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何等的轻蔑。
他被拨给还是皇子的梁达泓伺候时,就靠着一张巧嘴,阿谀奉承,最后成为梁达泓的头号心腹。梁达泓继位后,他一下子成为皇帝的心腹,风光无限,被人捧着,逐渐膨胀,都快飘上天了。
“竟然敢在勤政殿杀人,这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你随我去面见陛下,好好告定亲王一状。”
“半截脖子埋土里的人了,学别人强出头只会死的更快。咱家倒要看看,他在陛
广泉收敛了一下情绪,酝酿了一下悲伤的情绪,一脸悲痛的带着小太监进去告状。
一番添油加醋,挑拨的梁达泓怒上心头。
“这可是皇宫,定亲王当真敢在勤政殿门前杀人?”
“陛下,奴才句句属实,小德子的尸体还在那摆着呢。您不想见外面的人,百官又跪着不肯走,奴才也是担心几个老大人上了年纪出了什么问题,就派了小德子他们去门口看着。”
“没曾想,奴才一片好心竟害了小德子的性命。”
广泉哭的伤心不已,悲痛万分。亲爹死了都没哭的这么伤心。
“奴才也是伤心,定亲王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不过他老人家到底是长辈,陛下未免引来非议,待会儿您就忍忍吧。若是定亲王发难,您就把奴才推出去平息事端。为了陛下,奴才舍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梁达泓一听,很是感动,同时心里怒火高涨。
“你的衷心朕都知道,不过一退再退,朕当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一群倚老卖老的老东西。”
“走,去见见定亲王这个皇室的老祖宗,朕就不信他还敢当着朕的面杀人。”
事实证明你祖宗就是你祖宗。
元熙看见怒气冲冲的梁达泓到来,着重看了眼在他右手边的广泉。
这就是六喜情报里,挑唆皇帝的小人。当然,最重要的是皇帝实在是蠢,被奉承两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心里没点逼数,还想学先帝御驾亲征,他拉的开几石的弓,受得了骑马打仗日夜兼程?
元熙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到梁达泓身上。
梁达泓一到门口,看见地上小德子的尸体,心里的怒火瞬间释放出来。
他还算有点脑子,对着文武百官指桑骂槐,“你们威逼朕就算了,竟然敢在勤政殿杀人,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现在朕才是皇帝,你们倚老卖老也要适可而止,不要以为还能仗着往日的荣光挑战朕的耐心。”
元熙冷笑,“陛下有话可以对本王直说,用不着指桑骂槐。”
“定亲王,您误会了,陛下……”
“闭嘴,本王跟陛下说话,轮的到你插嘴。”
广泉话没说完就被元熙打断,他脸上的笑都僵了一下,心里暗恨,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
元熙没把他放在眼里,看着梁达泓说道:“陛下十六岁登基,今年十九,去年大婚,确实是长大了。就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若你有先帝的才能便罢了,明明只是一个守成之君的资质,偏偏想学先帝开疆扩土,你有这个能力吗?”
身后的百官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定亲王这也太直接了吧。
脸皮都被扒下来的梁达泓脸色难看异常,“定亲王,朕念你年纪大了本想放你一马,你竟敢蹬鼻子上脸。”
他气的手指都在哆嗦,鼻子里喘着粗气,“来人,把这个欺君罔上的老家伙拿下。”
“住手。”
太后跟皇后赶了过来。
后宫不得干政。勤政殿前百官长跪不起,太后也不好掺合,等她听到定亲王被请来,带着皇后紧赶慢赶的过来了。
先帝在世时,对这个皇叔有多看重她是知道的。还有梁景帝和梁明帝这两任帝王对定亲王也十分宠信,这样的人手里没点底牌,打死她都不信。
“母后,你们来做什么?”
来救你啊,傻儿子。
太后对元熙很是客气,行了个晚辈礼,“陛下年纪尚小,不敬皇叔,还请皇叔勿怪。”
“陛下今日这行径,哀家看都是因为小人挑拨。”
太后目光看向广泉,“来人,把广泉拿下,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她快刀斩乱麻,想将此事揭过。
耐不住有个拖后腿的儿子。
“朕看谁敢动手。”
“母后,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宗规矩。”
太后被这逆子气的要死,声色俱厉,“陛下,哀家只是处理一个太监,算不上干政。”
“广泉是朕身边的人,其他人无权处置。”
“陛下现在要为了一个太监忤逆哀家?”
“明明是母后您不顾朕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