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具半死不活的躯体倒在地面上,而中军的喊杀声仍在继续。
血腥气已经先一步在另一边蔓延开来,可近卫军团的五个旅以及五个直属弓箭手连队仍旧在与守夜卫兵僵持。
指挥这场作战的,是近卫军代理师长和第一旅的旅长达斯。
达斯是武装农出身,红磨坊村人,真要算起来,他还是教皇冕下的远房亲戚呢。
真正的根正苗红。
不过,在这个时刻他却陷入了一种迷茫与不解之中。
按照杰什卡的吩咐,在中军被破之前,他们既不准进攻也不准后退。
杰什卡这么安排,第一点是因为宗座卫士的战斗力,实际是比不过守夜卫兵的。
人家守夜卫兵虽然训练少,是民兵性质的,可好歹经过正统训练,还有战斗经验。
要是让一個宗座卫士和一个守夜卫兵单打独斗,八成是打不过的。
第二点,则是为了迷惑敌军。
近卫军的宗座卫士们不向他们发起进攻,他们无法受伤,肯定不会全力出击,只会想着怎么受伤。
这样,把抗线的农奴兵全部干光,就能三面包夹,哪怕有哪些披甲军士都回天无力了。
秉持这个思想,杰什卡给近卫军下达的命令只有一个: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在近卫军55人的大方阵中,前排的大盾牢牢挡住了守夜卫兵们钩矛的“进攻”。
不过与其说是进攻,达斯更感觉是杂耍。
那些守夜卫兵的行动太诡异了,他们握着钩矛的手就跟涂了黄油一样,动辄掉落。
甚至卫兵们会时不时空门大开,还会故意把脑袋探过来,说一些奇怪的“兄弟动手啊。”“帮帮忙,砍一刀。”的话。
难不成是诱敌进攻?后面有伏兵?
可他们就这些人,达斯一眼能望到底,根本没伏兵啊?
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这些秘党到底在干什么?”皮科无奈地抱怨道。
按照先前的约定,这个时候都该昆西出场,力挽狂澜了。
昆西队长都来催了,可这些秘党叛匪就跟铁乌龟一样。
这胆子未免太小了。
不过想想对面之前的事迹,皮科甚至感觉有些合理。
他咬咬牙,凑到前排,对一个守夜卫兵低语了两句又退了回来。
在一阵交头接耳后,前排的四五名守夜卫兵突然一声大喝,猛地一齐向前冲去。
要跳荡进攻了吗?
达斯精神一振,他高吼一声:“近卫军!”
弓腰屈膝,握紧手中的长枪,达斯双眼紧紧注视那几人的动作。
只见他们大跨步冲来,然后将胸膛朝着矛尖凑去,就差几厘米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尖叫……猛地向后仰面倒在了地上?
啊?
“不行了,前排损失太严重了,先后撤,整理队形。”
皮科的声音传入耳朵,其他守夜卫兵不明所以,还是听从命令缓缓后退。
达斯彻底迷茫了。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都快以为真是自己刺死的他们了。
“达斯旅长,这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
达斯揉着太阳穴,望着满地哀嚎的守夜卫兵,陷入了难以言喻的自我怀疑中。
“怎么办?到底追不追?”
“追吧,要不他们都逃跑了。”
“那战后,杰什卡军团长不会怪罪我们吧?”
“这么软弱的口气,你不会是黑帽军学的吧?”
“他都是黑帽军的军团长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是教皇冕下的兵。”
“兄弟们呀!咱们可是刀枪里滚出来,可别丢脸啊。”
经过简单的交流,宗座卫士们还是下定了决心,追!
不能让黑帽军那些狗腿子臭外地的坐到他们近卫军头上去了。
先前教皇冕下传教时,可是说过,将领在外面,国王的命令可以不接受的。
“左脚!右脚!左脚!右脚!”
整齐的口号声中,宗座卫士们开始谨慎地前压。
就在达斯试图跨过地上哀嚎的守夜卫兵前进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达斯的大腿。
达斯立刻从腰间抽出了短斧。
“你干什么去?来砍我啊。”
“你都倒地了,还砍什么?放开我。”
“都说好了,倒地又没伤口,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给我一刀快点。”
达斯懵了,不仅仅是达斯,跨过那些守夜卫兵的宗座卫士们都懵了。
他们可不知道教皇国高层和昆西他们的秘密交易。
霍恩他们更不可能告诉他们这件事,那不就把“特别竞技行动”这个谎言给戳破了吗?
达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按照教皇冕下的说法,这是一场等同小圣战的竞技活动,从这名守夜卫兵的话语来看,这是想要上极乐山了。
想到这,达斯对这位其貌不扬的守夜卫兵肃然起敬。
尽管进入极乐山是每个信徒的最高理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怕死。
人间还有那么多值得留念的东西,相比于进入极乐山,达斯更希望世俗的物质。
比如战后的功劳、爵位和土地。
眼前的这些守夜卫兵是如此地虔诚,居然想要在大好年华进入极乐山,前往水草丰美之地,去侍奉无上的存在!
不止是达斯,宗座卫士们都想到了这一点,他们纷纷将钦佩的目光投到了守夜卫兵们的身上。
就在守夜卫兵们不明所以的时候,达斯和他的卫士伙伴们纷纷摘下了短斧和短剑,对准了守夜卫兵们的脖子就是一下。
那几个卫兵双目圆瞪地倒下了,他们这回是真正地倒在了地上,捂住脖子伤口,不断地嗬嗬出气。
鲜血顺着指缝流出,他们两脚不断蹬着地面,反复抽搐,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哎呀,你们,你们在干什么?”时刻注视这边的皮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叫伱砍一刀,谁让你砍人家脖子了?”
可没有任何一个宗座卫士听皮科的话,他们利落地结束了那七八名倒地卫兵的生命,便继续向前行进。
望着那沾血的斧子和短剑,皮科忍不住地怒吼道:“你们,你们这,本地的秘党太没有专业精神了!”
可回应他的,并不是任何解释和交流,而是奔着脑门飞来的短斧。
“打错人了,你们!”不顾暴露的风险,皮科几乎要冲到第一排去,“我们这边是假打,农奴兵那边才是真打!”
侧过头,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一柄明晃晃的长矛,一名守夜卫兵朝着皮科喊道:“不对啊,皮科,他们好像是来真的。”
望着那些地上的死尸,再看看这些队形整齐的叛党军队,皮科说不出话了。
一个可怕的想法迅速占据了皮科的大脑。
热血灌入大脑,他喉头一甜:“不好,中计了。”
这一声一出,其余的守夜卫兵,其中包括那些没掺和这件事的,同样明白过来。
他们纷纷大骂起了昆西,并开始试图重整队形,几个手持鸦喙战锤的粗壮守夜卫兵开始到了第一线。
不过经过了集训和“特别竞技活动”的士气加成,这些宗座卫士居然在守夜卫兵发起反攻后,依旧保持了势均力敌的状态。
战场上本来就是一鼓作气,气势上落了一头,后面很难补回来。
这些守夜卫兵没有全部溃退,已经算是比较讲原则的了。
站在第一线的皮科,则一改先前的避战姿态,大声地叫喊助战。
要知道,这件事全程都是他在联络,事后分锅,他必定是首位。
为了能少吃挂落,皮科只能咬着牙顶上,希望能将功补过。
“加把劲,这群秘党算得了什么!”
“再等等,昆西队长已经发现不对了,来救我们了!”
“杀啊!弥赛拉一定会护佑我们的。”
就在皮科大声鼓劲的时候,一道温暖的光线却照到了他的身上。
他抬起头,精神一振。
半空中一个光球正悬浮而来,是修士的赐福,哪怕皮科对波讷德有多不满,此刻都恨不得跪下来喊他当爹。
“看,修士老爷的赐福。”
随着皮科手指的方向,众人都看到了那半空的光球,那么温暖,那么和煦。
那光球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摇摇摆摆地前行。
然后,这承载着众守夜卫兵希望的光球,终于缓缓落下,落到了对面近卫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