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天空隐隐透出一丝暗蓝色,水杉的缝隙间,还能看到远处湖泊后的起伏群山。
东边的群山后还有高耸的群山与雪山,而西边的群山后则是被山雾模糊了轮廓的天际线。
如果越过西边的群山,就能看到山脚下,被高山切割成一块块的平整河湾地,以及纵横起伏的土坡山丘。
千河谷是西低东高的地势,五个山地郡全在东北边,四个平原郡全在西南。
带着丝丝凉意的风从帐篷的缝隙间卷入,让霍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在原本的衣服外又加了一件系扣夹袄,脚上更是换上了鹿皮靴子。
用羊皮筏子渡过小河,来到这条僻静小路上后,霍恩等人又星夜兼程走了半天,直到次日清晨才找到一处山坳扎营。
就因为这一次夜行军,整个教皇国接近一半的人都因为感冒倒下了,整个营地内都充斥着药汤的味道。
不过还好,大多数人的病情只持续了三到五天就好了。
到今天,也就是第三天,仅仅只剩一百多人还在生病中,大车中粮食与药材经过损耗,已经空出了位置。
把病号们装在车子里继续前进,完全没问题。
这段时间,霍恩也没闲着,正好天气转凉,他们又从兽化人那里收到了不少兽皮、呢绒和细毛线,干脆便制作起秋冬衣物。
按超大、大、中、小、超小五个标准缝制罩衫长外褂,用以防风。
至于合不合身,腰带系紧点就是了。
给上千人做罩衫,原先的裁缝人手肯定是不足的。
所以霍恩把那些简单的如剪裁一类的活全部交给空闲的人,裁缝们只用处理最难的如缝纫一类的活。
就这么一个小流水线,三天制作了三百套罩衫,霍恩计算过,就是行军途中,每天也能做个四五十套。
站在营地门口,霍恩放眼望去,在这个小小的山坳之中,上百顶帆布帐篷竖立着。
身穿黑色斗篷的士兵四处巡逻维持秩序,几个孩子拿着木剑和长棍东奔西跑。
让娜坐在一个草棚里,耐心听着几个打官司的乡民讲述案情,两名鼻青脸肿的元老则互相怒视。
在另一角,两个师的近卫军坐在空地上,听着波讷德教导他们霍恩简化后的法兰字母。
法兰语和莱亚语共出一源,字母是通用的,霍恩则是将所有字母都改成能一笔写成的小写字母,方便士兵们学习和练习。
如果不是后有追兵,前路迷茫,这样的场景简直是少有的安详时刻。
霍恩转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批改孩儿军的作业。
帐篷的一角,嘉莉皱着好看的眉毛,认真地研究着手中的羊骨笛子,时不时地还要吹两下,可除了“嗤嗤”声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她歪着脑袋,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羊骨笛子,像是在研究什么天大的难题。
只希望她能晚点发现那个被霍恩用纸团堵住的孔,这样至少还能安静好一会儿。
霍恩近来对嘉莉的来历更加好奇了。
要知道,他们走的小路,一看就是最近几十年修的,但估计有七八年没维护过了。
这条路上,起码到现在为止,霍恩都没有见到那所谓的长毛魔物,最多的,是各式各样的史莱姆。
数量多得惊人!
有谁会在这地方修路呢?
他们修建这条路的目的是什么呢?
嘉莉是怎么知道这条路的呢?
带着无数的疑惑,霍恩继续批改着孩儿军们的作业。
经过这几个月的学习,孩儿军们已经能进行简单阅读以及二十以内加减与十以内乘除了。
以后霍恩跑路了,他们有这项本事,虽说不至于能谋生,但被税吏教士或领主欺骗的概率却小很多。
凉意袭来,霍恩知道是有人进入了帐篷,他扭头看去,却是马德兰。
马德兰大病初愈,胡子拉碴,人比之前消瘦了一些,三十的年纪,头发便已经花白。
“去弗里克他们的墓前看过了?”霍恩放下孩儿军们的作业,转过身面对着马德兰。
马德兰一边走近,一边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来到霍恩身前,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已经有十年没有再喝过酒了,这还是第一次。
“冕下,我和茜茜兄弟说过了。”马德兰闷声说道,“等抵达贞德堡,我可能想要加入若安党。”
“这是你的选择。”霍恩注视着马德兰的眼睛,“但不要为了复仇而复仇,他们的生命有着更重要的意义。”
“我知道,我听过您的讲道。”马德兰挤出了一个微笑,“冕下,您有时间来接受我的告解吗?”
“随时欢迎。”
“嘟――”刺耳如刀割的连续笛声响起,尽管是普通笛子,硬是被嘉莉吹出了奇物的效果。
霍恩和马德兰同时捂住了耳朵。
可连续的嘟嘟声一刻不停,直到嘉莉吹了个爽,吹了足足半分钟才停下。
“帕帕,你看我吹得怎么样?”
霍恩勉强笑着竖起大拇指:“如听仙乐耳暂聋。”
左右扫了一眼,霍恩拿起发条小青蛙递给马德兰,低声道:“你拿这个,赶紧把嘉莉引开,让她出去吹去。”
马德兰接过发条小青蛙,走上前,用发条钥匙拧了几下,确认拧紧拧不动了,才递给嘉莉。
嘉莉听话地拿着小青蛙出了帐篷,马德兰一回头,却见霍恩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他。
“冕下,怎么了?”马德兰有些莫名其妙。
霍恩注视着他的手:“刚刚,就是用这双手去拧发条的吗?”
“是啊……”
“你自己拧的?”
“冕下,我有些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马德兰被霍恩的态度弄蒙了。
霍恩却深吸了一口气。
要知道,为了能用这个发条小青蛙多消耗嘉莉这个熊孩子上蹿下跳的旺盛精力,那发条是用山铜铁合金做的。
把她法力消耗得差不多,这样入夜以后,这巨大的玩意儿才不会折腾霍恩或让娜。
尽管是合金,但只靠蛮力的话,恐怕只有骑士才能拧得动。
马德兰是怎么拧得动的?
“马德兰,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您在问我的身体吗?”马德兰挠了挠头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有时候还是会突然头晕,刚刚就有点。”
霍恩站起身,拖过来一把椅子:“你先坐着。”
走到帐篷的门口,霍恩和守卫的孩儿军说道:“去,把茜茜兄弟叫来,然后,让他把山铜棒带上。”
“好了,你可以开始告解了。”把自己的椅子拖到马德兰的对面,霍恩笑着说,“不过,在告解结束后,我还有个小事,需要你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