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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书中游(三)
    “你是如何编出那张网的?”

    “阿姒何时学会了织毯子?”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疑问,随后又一起将目光从消失的神迹上离开,转到对方身上,表情莫测,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好奇和赞赏。

    “啾!”明明第一个做出救援行动,如今却被全然忽视的小九不满地鸣叫了一声。

    “来,”何姒招招手,让小九落到自己肩头,揉了揉它的脑袋才对秦鉴说道,“在沙漠你独自走向最后一个点那次,看沙人袭向你,我想帮忙,可丝线纵然锋利却对细沙无能为力,那次之后我便一直在尝试丝线的其他用法。”

    “原来是为了我。”秦鉴点点头,眼睛里全是满意的笑意。

    “也不全是为了你,”何似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有好几次这样的经历了,明明我不想造成伤害,只是想把蚕丝当做绳索固定身躯或者缠住某物,可总是因为它的锋利而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才会琢磨起其他变化,你呢?”

    “我?”见问题回到自己身上,秦鉴也不遮瞒,“阿姒该知道我尚在恢复期,很多能力施展不出来,怕拖你的后腿,就带了个古物防身。”

    “古物,是什么?”何姒眼睛一亮,探头朝秦鉴微曲的左手看去。

    秦鉴将手往身后一背,故意躲开了何姒的视线:“说来也巧,我带了一个铜子。”

    “铜子?”

    “或者说是铜活字。”

    “铜……活字,那是什么?”何姒觉得这名词听着耳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反复将那名词在舌尖滚了几遍,突然灵光一现,“你是说活字印刷?”

    秦鉴点了点头。

    “你早知道言言之事!”联想到言言的身份,何姒几乎要跳起来。

    “阿姒倒也不必把我看的那么神,运气好罢了。言言之事,我是和你同时从范宇那里得知的。只是没想到这次事件的主角是个作家,而如今我们身处的这个局中局,恰好是她的作品。虽然如今的铅字不是用的活字印刷,可中国的印刷史,源自雕版,进至活字,这铜活字,算得上现代书籍的祖宗。”

    “给我看看。”何姒忍不住了,垂在身侧的胳膊抬起来,一个带着秦鉴掌心温度的长方体恰巧也在此刻被放到她手中。

    “就是……这个?”何姒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手里的物件,黄澄澄,沉甸甸,和旅游景区常见的姓氏印章有几分相似。她刚想翻过长条看看底部刻着什么字,却听周围传来一声鸟鸣,隔着重重长廊,显然不是小九的鸣叫,却凄厉异常。何姒手一抖,这才发现身处九曲回廊,四面雕梁画柱,那支曾惹得朱子奇驻足观赏的梅花如今就在她身侧,言言竟然把她们送到了暂园——那日邓辰砂诓骗他们研究小组一同用餐之所。

    “别怕,”秦鉴立刻握住何姒的手,那枚铜活字也顺势重新滚入秦鉴手中,“是‘书’字,雍正年间印刷《古今图书集成》的遗珠,是我以前同范宇一起寻回来的,本来已经交还给邓主任保管,事急从权又借了回来,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随着秦鉴缓缓道来的话,何姒稳住了心神:“看来我们要去找声音的源头。”

    “不急,看阿姒的表情,这里似乎是故地重游。”

    何姒刚刚稳住的心神,又乱了。

    秦鉴不紧不慢又补了一句:“看来这个地方还有我所不知道的故事呀?”

    何姒不语,只是磨了磨牙,凭着记忆独自往前走。

    暂园虽大,目的地却不难找,按言言所说,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那些关于她和邓辰砂的花边新闻,再结合刚刚听到的那声凄厉鸟鸣,他们的目的地,只能是当日用餐的鹤所——没想到言言的资料收集工作做的如此细致。

    何姒走得极快,连惯于闲庭信步的秦鉴也不得不迈大了步子才能赶上她的速度,可他还想继续自讨苦吃:“我记得有一日阿姒被记者追得无处可躲,最后跟着我跑去了镜轩避难,这该不会就是那次事件的症结吧。”

    何姒一路往前的脚步顿了顿,想起那顿无可奈何的盛宴,没好气地说道:“这世间还有什么能瞒得住秦老先生?”

    “是我疏忽了,立冬那日急着接你回镜轩吃馄饨,竟忘了问问你发生了什么,害你躲得那般狼狈。”

    不知为何,馄饨两字赶跑了腻在她脑中的那顿大餐,范宇、刘蕊、关梓鹤还有小石头的身影在她脑中一一闪过,她的舌尖竟也有了几分甜意——就像那日吞下那个巧克力馅的馄饨时一样。

    秦鉴却像没有发现她的变化,又往前走了几步,率先来到紧闭的大门前。他若有似无地挡住何姒,抬头读出了包厢牌匾上的两个字:“鹤所,倒是别致。”

    说完,不等何姒提醒,秦鉴已经推开了包厢的大门。

    门很沉重,缓缓在两人面前打开,却没有发出半点摩擦的声音。包厢里也很静,仿佛所有声音都被厚重的地毯吸附,四周空无一人,自然也没有仙鹤的影子,让他们不由得怀疑刚刚那声鸟鸣来自自己的幻觉。

    秦鉴回身看了何姒一眼,发现她的视线正盯着房间西侧的落地窗。那里,厚重的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将窗外的风景完全隔绝,像是刻意隐藏着什么东西,秦鉴见状,缓缓走了过去。

    可他还没来到窗前,一道银光从身侧闪过,后发先至,缠住窗帘一角,将它整个拉开。

    “不是和你说过了嘛,最近,我研究了很多丝线的新用法。”随着轻松的语调,何姒也来到了秦鉴身旁。

    “不愧是阿姒。”秦鉴嘴角带笑赞扬着,身体却丝毫没有放松。

    从他的角度看出去,窗外天色黯淡,是一个阴雨天,直到此刻,秦鉴才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拍打在屋檐上,仿佛被吸附的声音重新被地毯释放,可视线所及依旧没有仙鹤的影子。

    “奇怪。”何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用着急,你再看看,这里和你记忆中的模样有何不同。”

    “不同?”何姒强迫自己唤醒那段并不愉快的记忆——巨大的红木圆桌,配套的中式座椅,摆放着整齐餐具的餐桌,点缀着水墨画的素雅白墙——她知道一定有什么地方发生了改变,可一切看起来偏偏却与记忆中的场景没有区别,何姒开始后悔起那日的心不在焉来。

    “屋顶呢,这仙鹤逐日的壁画可有什么不同。”

    “仙鹤逐日?”何姒还没抬头,脊背已经窜过一阵战栗,“这里的屋顶原本没有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