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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崔红绣眼睛都直了
    精致窗帷后,越过中年女子的脸,沈渡望见一张熟悉的少女面容。

    容色潋滟,胜过锦帘上织就的红梅。

    当着外人的面,他应当谦逊有礼,推脱一回。

    可他只说:“多谢姜姑娘,恭敬不如从命。”

    一车齐整的女子中忽然多了个沈渡,气氛便偏向了缄默。

    姜念敏锐注意到,他换了身衣裳,银线滚边的大袖长衫不仅有读书人的清隽,也衬出他年纪轻轻官居五品的矜贵。

    浸水的衣角洇湿了一片地衣,被他细心拢起来,以防沾湿姑娘的衣裙。

    “沈先生。”姜念自然地递过绢帕。

    沈渡盯了片刻,伸手接过,“多谢姜姑娘。”

    “沈大人去何处赴约?”

    姜念仔细看着,他将自己的帕子攥在手里,反倒用深色袖摆的内层擦拭。

    不用说也知道,待会儿湿哒哒贴在身上会有多难受。

    “我去虞府,是虞小将军作约。”

    虞小将军,就是虞曼珠的哥哥。

    可若只是他,又何必特地回去换衣裳。

    “难怪先生今日只讲半个时辰,原是自己有约在先。”

    分明是取笑的口吻,可莫名的,没有一个人觉得好笑。

    碧桃远没到这种境界,桂枝姑姑却是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转眼死死盯着姜念递过去的那方帕子。

    “姑娘的帕子……”

    “这帕子,”沈渡抢先开口,“被我弄脏了,我清洗一番,明日再还给姜姑娘。”

    桂枝觉得不妥,“还是奴替姑娘洗吧。”

    “你是信不过我?”

    光风霁月的沈大人,似乎从没在旁人面前展露过这样的强势。

    以至桂枝愣了愣,霎时不敢言语。

    沈渡这才和缓道:“姑姑放心,我断不会误了姜姑娘清名。”

    姜念只觉得这话好笑。

    他哪会怕误旁人名声,该怕自己和谁绑在一块儿,“白璧青蝇”才是。

    没人再言语,姜念看见他将帕子收进袖间,也不懂他争这点东西做什么。

    下车时,是碧桃撑伞送他的。

    沈渡只问:“她去哪儿?”

    他清楚,碧桃是个心眼不多的姑娘。

    果然她如实道:“姑娘是要回家一趟。”

    沈渡“嗯”一声,从圆脸的小丫鬟手里接过伞。

    “替我转达一句,多加小心。”

    碧桃点点头,踩着马凳爬回车里。

    马车再度启程,大雨冲刷着外壁,最终汇成桂枝姑姑心里连绵不绝的疑虑。

    她总觉得,今日这些事有异样。

    可想到最后她也没真觉察出什么,只能默默记下这笔糊涂账。

    要说姜念也真是今非昔比,下着这么大的雨,姜家一家子竟就候在府邸门口,活像迎接归家省亲的宫妃。

    姜念被碧桃扶着下车时,姜默道催促着崔氏,叫她亲自去接。

    崔氏无法,身后丫鬟打着伞,她又将手伸出伞面去够姜念。

    那娇小的姑娘身子一歪,轻易便绕过她。

    “父亲。”

    女儿仍旧是那个女儿,可她如今不是姜家的扫把星,说是福星才更贴切!

    “这么大的雨,进去,先进去。”

    他甚至亲自接过丫鬟手中的伞,护着她穿过并不宽敞的前院。

    姜念抬起头,望着头顶焦黄伞面,通透如琉璃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

    曾几何时,她无数次奢望过姜默道能为自己遮蔽风雨。今日这伞真撑起来了,却也觉得没一点意思。

    “念儿身上沾了湿气,你们把炉子生起来,给姑娘暖暖。”

    听见这句,姜妙茹更显不悦。

    为着节俭开支,一入春府上的银碳便断了,她畏寒,便只能崔氏拿私房钱供她买碳,如今竟为姜念一个人破了例。

    姜念其实不冷,但乐得见他忙前忙后的殷勤样。

    “多谢父亲。”

    男人摆出慈父欣慰的模样,“在侯府住得可习惯,今日可是要宿在家里?”

    姜念满面受宠若惊,望着他怯怯道:“义母说,顶多用了晚膳,今夜还是要回侯府的。”

    “哦,”姜默道满意,“既是夫人与你有缘,那你便多陪陪她。记得,在侯府要守礼听话,万不可忤逆惹夫人不高兴,知不知道?”

    桂枝在一旁听得失语。

    原来在这位姜大人眼里,自家女儿竟是个“守礼听话”的主。

    “女儿知道的。”

    屋里暖起来,碧桃褪下她身上氅衣,崔氏母女的眼睛便跟着走了一圈。

    这样遮风挡雨的衣裳,竟也用了金贵的蜀锦,彩线勾的折枝海棠栩栩如生,沾了雨珠更似要活过来一样。

    母女俩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瞧见了不满。

    这姜念真是飞上枝头做凤凰,身上东西好得有些过头。

    “对了,女儿此番回来,其实也有要紧事。”

    小厮冒雨抬了箱子进来,放在大堂中央。

    “拜会谢太傅时,他赏赐了不少东西,侯夫人虽替我开了府库,可我仍觉着放在家里更安心,于是拣了要紧的送回来,连同账册交给父亲保管。”

    桂枝递上点清的账册,既是谢谨闻赏的,姜默道也知这些东西要紧,于是双手接过。

    姜鸿轩半天没能和她说上话,这会儿搭腔道:“三妹妹,这里头都是些什么好东西?”

    姜念笑言:“女儿家的首饰,大哥哥怕是不感兴趣。”

    那足以装人的榆木箱子始终没打开,崔氏与姜妙茹的心却已都在里头了。

    姜念一件氅衣都这样金贵,谢谨闻赏的东西,又特意拣了重头,那该是何等价值连城的宝物?

    姜默道留了姜念说话,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

    崔氏实在忍不住,溜到库房叫人打开榆木箱,一下被眼前金光闪得花了眼。

    姜家并非高门大户,她得过最贵重的首饰,便是进门时姜默道给的一对足金镯子。

    她还想着,等姜妙茹将来出嫁,有对足金镯子坐镇也更体面些,于是小心收着从不敢戴。

    可要是把那镯子丢进这箱里,怕是寒碜得根本不够看。

    姜念那死丫头……她怎么配!

    女人扒着木箱边缘,近乎痴迷地抚过金簪上熠熠生辉的宝珠。

    库房女使小心翼翼提醒:“夫人,老爷交代了,不许旁人碰这些东西。”

    给她看看,也是迫于威压。

    美艳妇人清醒几分,眼珠子转不出那些首饰,心里却已有了主意。

    “册子呢?取过来我看。”

    笑话,进了姜府库房,什么东西不跟她姓崔?